《画中仙》沈沅芷

1、兼职

　　第一章兼职

　　余天心最近手头有点紧。
　　一周之前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站在窗边接个电话都能顺手把手机扔下五楼，但当面试通过的消息送到他手上时，他突然有点庆幸自己因为摔坏了手机，而不得不去学校外面的书画店做暑假兼职，来填补财政漏洞了。
　　“你相信有这种人吗，就是，你见他第一面的时候就觉得，他每一个细胞都是按照你的审美来长的，横看竖看挑不出一点毛病，怎么看怎么喜欢……”余天心一边往自己和陆远的杯子里倒酒一边眉飞色舞地形容，“你真应该跟我一起去看看，要不是亲眼所见我还真不信世上还有这种绝色。”
　　陆远吹了吹啤酒表面的泡沫，喝了一大口，头也不抬地说，“行了兄弟，口水擦擦，被你夸绝色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好歹也是学艺术的人，能不能换换形容词啊。”
　　“形容？我跟你说我已经不想形容了，我觉得他的好看已经不是人世间的词汇能够形容的了……哎算了算了跟你这种俗人说不清楚，改天你自己去看看吧，吃饭吃饭，这顿你请，我请你看帅哥……”
　　余天心觉得自己真的没有夸张，一周前他正为哪里去搞钱平衡换手机的财政赤字的时候，一份兼职广告发到了他的信箱里——
　　书画？好啊，正巧我专业的。
　　包吃不包住？没关系，反正就在学校附近，我可以住宿舍啊。
　　要去店里面试？我个大男人还怕谁抢我不成吗？
　　说去就去，余天心想着有钱挣总比在寝室和家里死宅要好，便收拾了一下自己，按照广告上的地址去了。
　　这家店所在的书院路余天心很熟悉，学国画的时候经常来这里采购毛笔和宣纸，这条街上大多数铺子都是做书画或者文房四宝生意的，装修格局大都相似，店门口挂两个笼子装鹦鹉和蟋蟀，珠帘一垂便是大隐隐于市。余天心也曾幻想过来此地盘个铺子当个潇洒闲人，娶个漂亮的老板娘，店里只卖自己的墨宝，不开心了就关门去旅游。但在打听过这条街的房价之后，余天心默默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市中心，一整条街的单层瓦房，能不贵吗？
　　老板当不成，打个零工总是可以的吧？
　　本来是抱着试一试或许能挣点钱的心态去的，哪知道刚一进门，他就连要在这店里生根发芽的心都有了。
　　“你好，我叫余天心，在美院上大二，我是来……”
　　余天心毕竟还是个第一次找工作的愣头青，进门就开始一股脑儿地自报家门，报到一半猝不及防地对上对面那人的眼睛，“应聘的”三个字吞吞吐吐地从嘴里了挤出来。
　　让余天心双商接近于掉线的“罪魁祸首”此刻却浑然不觉，礼貌地笑了笑，说，“你好，应聘的是吧，我姓孟，是这里的老板，咋们坐下聊聊吧。”
　　“好……好的！”
　　余天心被带着穿过一道珠帘，视线豁然开朗了，他有些瞠目结舌，在一个十几平米的小铺子后面，竟然藏着一个小院儿。
　　院子里的两个大水缸正盛开着芙蕖，一缸红一缸白相映成趣；夕颜花顺着花架爬到了墙头，和葡萄藤纠缠不清；大大小小的花盆里种着余天心叫得出名字和叫不出名字的各种花，都被打理得精致规整。院子中间安置着一方青石桌，旁边一个土做的小火炉上正烧着开水。
　　余天心跟着老板在石桌旁坐下，犹豫了半天要不要问这里是不是已经有一位贤淑细腻的女主人，最后还是选择把八卦之心压了下去，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小老板，十分不争气地吞了一口口水。
　　——自己身边怎么还会有这种绝色和这种世外桃源，来这一趟真是血赚了啊……
　　拼命赶走脑袋里那些五五六六七七八八的东西，余天心鼓起勇气直视着那人过分妖冶的桃花瓣一样的眼睛，视线微微往下探，还能看见一颗美得惊心动魄的泪痣，点缀在左眼的眼角外，明明未施粉黛，眼尾却不安分地上挑着，真可谓“天然一段风骚”。
　　余天心想到这里，不由得骂了自己一句“色胆包天”，这可是未来的老板，自己的工作都还八字没一撇，倒先开始对老板本人产生不合规矩的幻想了。
　　不过被当作幻想对象的人似乎并没有察觉，从进门坐下到现在，他一直在专注地泡茶，热壶烫杯、观音入宫、悬壶高冲……就像专业的表演一样，所有的步骤一应俱全如行云流水，最后双手将那盛着茶汤的白瓷盏捧给了余天心，仿佛他是个尊贵的客人，今天屈临了寒舍。
　　余天心双手接过瓷盏，微微有些烫手，铁观音的香气扑鼻而来，小小地啜饮了一口，只觉得唇齿流芳。
　　老板拿丝绢擦了擦手，说，“平日里喜欢饮茶吗？”
　　“还好吧……我，喝咖啡比较多。”
　　此话一出余天心就想猛拍自己的脑门，当真是被美色冲昏了头，怎么连“投其所好”这个最基本的原则都给忘了？！
　　哎，要凉要凉——余天心胆战心惊地想着，已经做好了看小老板冷下脸的心理准备，谁知小老板却笑着起身，说，“不好意思，是我太以己度人了——咖啡加糖还是加奶？”
　　余天心被他这举动搞懵了，自己真是来面试的吗？怎么被当做稀客对待了？
　　或者，这都是对方设置的，来考察自己是否知礼节懂礼貌的考验？
　　那就更不能蹬鼻子上脸了——余天心赶忙阻止了要去泡咖啡的小老板，说，“孟老板，不必操劳了，这杯茶很香，还是不要浪费了吧。”
　　余天心甚至觉得，这将会成为他面试生涯中说出的最得体的话之一。
　　小老板闻言也欣然坐下了，端起杯子饮了一口茶，对余天心说，“你明天能来上班吗？”
　　余天心差点一口茶水呛进气管，心想，我虽然读书少但你也不能这么捉弄老实人啊，搁其他地方这应该是面试的最后一个问题吧？难不成，这也是老板给自己设置的考验？来考察自己是否对这份工作上心？
　　于是余天心点点头说，“能来的！”
　　小老板笑着把茶杯放进茶盘里，说，“那好，明天早上八点，准时开工。下午太阳一落山就收班，没有固定时间点，每天的午饭我这里给你包了，早饭你自己解决。工资日结还是月结随你，每天200，看你能不能接受这个价位？”
　　什么？这就结束了？难道这就叫面试了吗？
　　哇开工时间那么晚！比我上课还轻松诶！
　　书画行业果然是暴利啊，200的日薪他也开的出来……这波真的赚大发了！
　　——余天心的大脑里瞬间刷了满屏的弹幕。
　　“好的好的！完全没问题！”——点头如捣蒜。
　　从店里出来走了好远余天心都还在一步三回头，这个老板爽快得真是令人称奇，余天心甚至有些自恋地想，该不会，他也对自己一见钟情了吧？
　　想想也就罢了，小老板那种段位的大美男，出手阔绰还有涵养，追他的人只怕是排了长队，人家哪里会看上他这个色/欲熏心哈喇子直流的愣头青呢。
　　但不管怎么说，自己的财政漏洞总算是有了着落，而且还有可能小赚一笔。
　　余天心得意地想着，拨通了发小陆远的电话——
　　“喂，远啊，今晚上出来喝个小酒呗？为我即将收获人生的第一桶金庆祝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