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皆为茧》金箔

35、番外剧情篇（二）

　　很快，王母娘娘微服下凡，欲请杨戬上天出任司法天神一职。

　　“本宫知道你和寸心相处的并不好，接下这个职位，顺便还可以休了寸心。”

　　杨戬亳不犹豫拒绝了。“寸心对我恩重如山，没有她我早死了。为高官厚禄休妻的，那是五哥，不是杨戬。哼，别说是司法天神，就是三界之主，在我眼里也只是粪土。”

　　王母娘娘被杨戬狠狠奚落了一顿，满肚子怒火回了天庭。

　　同样一肚子火的还有寸心，王母娘娘亲自来请，杨戬居然不识抬举，司法天神这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他竟拒绝了！有病吧。

　　这些年寸心一直待在家里，眼界渐窄，她已经忘了，在她看来什么都不是，总被怼得离家出走的杨戬，其实是法力高强震慑三界，最耀眼的武神。

　　七公主思凡，八公主来求援，出人意料的是，杨戬拒绝了，他甚至不让三圣母知道此事，断绝这条求援之路。

　　寸心见机便又提到司法天神之位。
　　“你有完没完了。”
　　“你不答应我去当司法天神，我永远和你没完。”
　　杨戬忍无可忍：“做司法天神的条件就是休了你啊！”

　　寸心这才清醒的认识到，原来有些错，永远都无法弥补，怎么拼命都没用。

　　如果做司法天神的条件是休了自己，那杨戬当不当干她屁事啊，这些年所作所为真正是个笑话！

　　这件事对寸心的打击比当年与西海断绝关系还要大的多。

　　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不断砸下来。

　　另一面，杨戬的世界观也要崩塌了，他对杨婵说：“王母娘娘是对的，感情只会带来一时欢愉，剩下的便是无尽的煎熬。”

　　杨婵却不同意：“你要是有了孩子，就不会这么想了。”

　　杨戬确实想要一个孩子。在他心中，最幸福的时光便是当年杨府，父母俱在，他们兄妹三人满院跑的时候，那几乎就是幸福的代名词，不向往才怪。

　　杨戬在门口停了停，拉开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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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寸心知道王母娘娘怂甬杨戬休妻时，她犹如被狠狠打了一个耳光，我对天庭那么忠诚，那么尽心，可你们呢？把我当一块抹布，想丢就丢。

　　混蛋，没一点良心！

　　有了这个对比，寸心终于发现杨戬的好了。西海抛弃了她，天庭也不可信，她就只有他了。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原点，不，还不如当年。至少那个时候，她还不曾对他那么差。

　　面对司法天神这样的位子，是个人都不会不动心吧？

　　不，杨戬是个知恩会报的好人，我毕竟救过他的命……可是，天篷也救过他，七公主也对他有恩……

　　这一夜于寸心而言，格外难熬。

　　听到开门的声音，寸心抬起头，泪眼婆娑，见杨戬回来了，她立刻奔过去扑进他怀里，紧紧抱着他，如同快溺水的人抱住浮木。

　　杨戬在进门前还有一点犹豫的心，在寸心扑过来抱住他时立即就软化了，不用任何人说，他至始至终都没有忘记寸心为了他犯天条时的深情。

　　“你会去做司法天神吗？”
　　“傻瓜，当然不会。”
　　“那你以后会不会烦我。”
　　“不惹我生气就不烦你。”
　　“惹你生气也不许烦我。”

　　寸心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还是有点担心，所以当杨戬提出要扔了嫦娥送的月饼时，她很是乖觉。

　　微笑道：“你去扔吧，我相信你。”

　　杨戬很是惊诧，又有点感动，这么多年无论他怎么解释，寸心都不相信，而现在，她终于说相信他了……

　　横在杨戬和寸心之间的问题，天庭那块已经解决了，就只剩下嫦娥了。

　　嫦娥的舞蹈，嫦娥的眼泪，还有那些慰藉心灵的细语，如同月光一般温柔，曾是杨戬的梦想。而现在，就如同这块月饼，被他毫不犹豫的扔进了河里。

　　杨戬铁了心要做个好丈夫，好父亲，他的心里只能有他的妻子一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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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戬拿着月饼盒出去了，寸心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淡去，她面无表情，慢慢坐了下去。

　　事有反常即为妖。

　　那盒月饼已经放了几百年，要扔的话早就扔了，好端端的，为什么非要处理了不可？

　　司法天神的位置，杨戬是真的不想做呢？还是不愿意背负一个忘恩负义、抛妻求荣的坏名声被世人唾骂？……

　　寸心偷偷在心里猜测着杨戬的动机。

　　之后，杨戬也确实如他所说，放下了一切烦恼，他将哮天犬送去了华山，带着寸心游遍人间的万里山河。

　　他牵着她的手，登上泰山之巅，去看人间日出时的雄奇壮阔；在晚霞中漫步，任云卷云舒，聆听宇宙边缘的风声；观大江大河，潮起潮落。

　　寸心也试着放开心境，努力去营造美好的生活。她对杨戬笑道：“成亲几百年，我从来都没这么开心过。”

　　杨戬连忙说：“都是我不好，对你不够细心不够体贴。”

　　寸心咯咯笑着，半笑半嗔：“你知道就好。”
　　仿佛他们夫妻不和几百年，全都是杨戬的错，是他对寸心不够好一般。

　　说的跟真的似的，我早就要带你出去玩，是你自己不肯好不好，杨戬在心里偷偷吐槽。你说我错就算我错好了，只要你高兴就好。

　　路过竹桥镇时，杨戬不时指着街头新鲜事物让寸心看，寸心也瞧的甚是欢喜，杨戬便趁机道：“我们也该有个孩子了。”

　　“要有早就有了。”
　　寸心初时没有留意，随口答了一句，并习惯性的把问题归咎于杨戬，白了他一眼。

　　之后哮天犬来了，寸心嫌他烦，便怂甬杨戬躲开他。哮天犬像被父母抛弃的孩子，彷徨失措，边找边哭。

　　而寸心，也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杨戬肯费尽心思讨好她，竭力修复他们千疮百孔的婚姻。在他心里，司法天神的高位，远远比不上一个孩子来的重要。

　　她忆起婚礼前日试衣服时，她曾对杨戬说，我会做个好女人，相夫教子，让三界都羡慕我们。那时，他满足的表情……

　　夫妻同心，儿女绕膝吗？

　　呵，这个男人还真是够没出息的！

　　于寸心而言，一个有魅力、出类拔萃的男人，就应该锦袍加身、高高在上，能封妻荫子，给家人荣耀。

　　她曾经以为杨戬就是这样的男人，他能战天斗地，跺跺脚就让玉帝抖一抖，可是，原来他竟如此胸无大志？

　　寸心眸光冷淡，没有丝毫温度。

　　想要孩子是吧？好啊，赶走哮天犬。撵走这条烦人的狗，再说生孩子吧。

　　有人说，想知道一个人是不是真的爱你，就看这个人是怎么对待你的家人，因为真正的爱，一定是爱乌及乌。

　　杨戬初时不同意，可寸心说：“给他成个家，让他搬出去，真正為他好就该让他独立。”

　　只要不是原则性的问题，在家庭诀策上杨戬还是会充分尊重寸心的意见。

　　于是乎，在一个风清气朗的午后，哮天犬被叫到亭中，告知他要成亲，搬出去。

　　哮天犬十二万分的不同意，当初梅山兄弟要拉他和杨戬一起结拜，他便拒绝了，为了能跟杨戬一辈子，他宁愿永远做一条狗。

　　这一定是这个女人的阴谋，哮天犬立马将求救的目光投向杨戬。然而这一次，杨戬却说听寸心的。

　　杨府便出现了给哮天犬招亲的事，又滑稽又可笑，当事人无精打采，昏昏欲睡，只有寸心玩的不亦乐乎。

　　哮天犬也很执着，不让他进门，他就守在大门口，风餐露宿，日晒雨淋，就是不肯走，便是杨戬也拿他没办法。

　　杨戬心疼不已，但他仍然没有出声，他希望哮天犬能打动寸心，由她开口让他回来。
　　然而，这终究只是奢望，寸心充分展现了她冷漠无情的那一面。

　　寒来暑往，花开花谢，一年过去了。
　　杨戬忍无可忍，开口让哮天犬回来。

　　“我不要孩子了。”
　　“可是我想要。”
　　“那为什么不能把哮天犬和孩子都留下呢？”
　　“我怕哮天犬叼走孩子。”
　　“瞎说。”
　　“我没有瞎说，有了，我们要对他不好，他就会走了。”

　　杨戬起初不以为意，直到他看到哮天犬被链子锁住，拴在院子里。那根链子就像拴在自己身上，让他如业火炽烤。

　　“若是被别人知道我这么对待出生入死的兄弟，杨戬就没脸见人了。”杨戬语带凄切。

　　寸心从暗处走出来，略带点天真的模样。
　　“等以后他可以离开你了，你们还是可以做好兄弟啊。”

　　其实孩子什么的只是借口，寸心之所以千方百计要赶走哮天犬，是因为他对她不忠。

　　“你若对我不忠，我就赶你走。”很多年前，她就这么警告过他。

　　杨戬扔掉嫦娥月饼的那日，她其实有偷偷的跟着，亲眼目睹他连盒子一块扔进河里。可是杨戬走后，哮天犬却跳进河里把那块月饼捞了回来。

　　寸心大惊，起初以为是杨戬授意他的，后来见他自已暗暗藏了起来，并没有对他主人说……

　　从很久以前，哮天犬便有意无意针对寸心，他骗寸心杨戬和她接触会过敏，害她差点死掉。婚礼那日，所有人都来祝福他们，只有哮天犬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杨戬帮狐妹救五哥，哮天犬就说希望他赶不回来成亲……

　　这些事，寸心都没有跟他计较过，哪怕哮天犬总是时不时在杨戬那儿给她上眼药。
　　堂堂西海三公主，若跟一条狗斤斤计较，未免太失身份。

　　可是现在，她每每想起他偷偷捞起那块扔掉的月饼的行为，就恶心的不行。

　　“哮天犬，你这又是何苦呢？回你自己的家不好吗？白天，有人做饭。晚上，有人暖被窝。”
　　“不，哮天犬死也不离开主人。”
　　“那你就别想变回来。”寸心愤愤离去。

　　杨戬再也忍不住了，他扯开那条链子，让哮天犬变回人身。对于杨戬来讲，哮天犬是这个世界上最忠诚的狗。

　　他上昆仑拜师，一跪几个月之际，是他去找食物来给他吃；他救母失败，哮天犬拖着断腿，走了几千里找到他；魂魄消散前夕，是他陪着他一起；战场上，他和他同生共死；他甚至觉得，哪怕有一天全世界所有人都背弃他，哮天犬也会守在他的身边。

　　“哮天犬，我发誓，再也不许任何人拴着你。”

　　寸心并没有真正走远，她一直注意着杨戬的举动。见此，急步上前，命令道：“哮天犬，变回去。”

　　哮天犬十分害怕，瑟缩了一下。杨戬一把拽住他，淡淡的说：“哮天犬他离不开我，死也不会离开。”

　　寸心狠狠的说：“这个家，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杨戬狠了狠心：“要是容不下他，你走吧。”

　　“赶我走？杨戬，这话你也说的出口？没有我，你早就淹死在弱水里了。现在你日子过好了就要赶我走，你有没有良心？”

　　寸心骂完，哭着便跑开了。

　　杨戬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眼泪唰唰的往下流，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为了维系这个家，为了让寸心高兴，他努力了那么久，忍受痛苦、屈辱，可最终还是功亏一篑了。

　　哮天犬看杨戬那么伤心，知道他根本就舍不得让寸心走，连忙道：“主人，不要赶她走。她是真心爱你的，为了一条狗不值得。只要有主人那句话，哮天犬死也值得。”

　　哮天犬说完，便又化做狗形，任杨戬怎么说，都不肯再变回人。

　　尽管哮天犬没有变成人，但寸心与杨戬的关系已经破裂了。寸心将杨戬的衣服全部扔出卧室，与他分居。

　　寸心并不怎么想生孩子，而现在更加证实了，在杨戬的心里，她还不如一条狗，这段婚姻迟早会了结，还生什么孩子？

　　她苦恼的是，如何把错推给别人更好。

　　和众人相比，寸心无疑是非常自私的。可是她该如何？亲人抛弃了她，天庭不可信，丈夫不爱她，她若不为自己打算，还有谁会为她着想呢？

　　那些身处高位的，手持重宝的，法力不凡的，他们活得游刃有余，自然可以高高在上的指责她撒泼、冷酷、胡搅蛮缠、不可理喻……
　　是，她是在折磨杨戬，可何偿不是在折磨她自己呢？寸心又开心过吗？

　　难道寸心想这个样子生活着吗？谁又真正关心过她的痛苦？没有希望、看不到曙光，空荡荡的宅子，囚牢一般。

　　最冷不过是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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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人要是看另一个人不顺眼，怎么样都能挑出毛病。只要杨戬回家，寸心总有办法和他吵架，如果他不回家，她又会说他一定是在外面有女人了。

　　就连善解人意的杨婵都没有办法了，只好对杨戬说：“二哥，你也不能总这样啊。”就差明说过不下去就算了。

　　杨戬也不是不想解决，可要让他就这么休了寸心，他又实在做不到。

　　于寸心而言，她在杨府千年，早已亲友断绝。世事变化、沧海桑田，外界的一切都是完全陌生的，她和这个世界脱节，她走不出杨府，也不敢走出去。
　　一天天、一年年，这种恐惧只会越来越重，再没有勇气去改变现状。

　　也许某一天，杨戬一纸休书，她就可以大骂他一通，再回西海哭诉自己有眼无珠，父王会原谅她吗？
　　又或者某一天，杨戬接受了天庭的任命。
　　还或者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无聊至极时，寸心便开始胡思乱想，有时候甚至迷糊了想象与现实……

　　这日杨戬到华山时，发现妹妹抱着一个孩子。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那是三妹私自生下的，询问后才知原来是狐妹与五哥的女儿，而她俩都死了，这孩子便是孤儿了。

　　杨婵一直都很寂寞，收养一个孩子陪伴她是顺理成章的。

　　杨戬也很喜欢孩子，他抱着这个孩子时，自然而然的想到了寸心，如果这是他们的孩子，寸心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了。
　　他们一起养育她、教导她，像父母一样，杨府就会又如他小时候那样了。

　　“有了这个孩子，寸心一定会改变。”

　　杨婵也很喜欢这个孩子，但她已经习惯了凡事以二哥为先，就像小时候娘买给她的那个镯子。孩子让给他养也可以，不过，旁观者清，她可没有杨戬那么乐观，寸心常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她二哥。

　　“嫂子本就怀疑你在外面有女人。”

　　这一点杨戬是知道的，但他从来就没有把寸心的怀疑当回事，压根就没有的事，清者自清，何需在意？

　　不过就这么突然抱个孩子回去养，寸心肯定会胡思乱想，为免节外生枝……“那我先回去和她说。”

　　到了门外，杨戬又想，寸心总是和自己唱反调，如果自己说要收养那个孩子，她会不会故意反对呢？……说话得斟酌一番。

　　寸心穿着湖水蓝的衣衫在院中喝茶，今日她心情不错，见杨戬回来，便不痛不痒的刺了他一句。“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这种夹枪带棍的话，杨戬一慨无视，他开门见山道：“狐妹死了。”

　　狐妹也是寸心的好朋友，年少时一起分享秘密谈论心事的那种。寸心听到这个消息很惊讶，忙问：“那五哥呢？”

　　狐妹和五哥成亲后便隐居万窟山，偶尔书信来往，知道他们并没有离开过。

　　杨戬道：“也死了。狐妹就是为了保护他，冤死在孙悟空的棒下，他们还留下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