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为我尽折腰》三途余梦

13、第十三章

　　屋内十分的寂静，炽翎没有打断夜千嶂的思绪，直至酒壶坠落，碎裂的瓷器声才令他惊觉，夜千嶂情况不妙。

　　“宗主……”炽翎心头一紧，急忙探了夜千嶂的鼻息，好在只是昏了过去。

　　他动手，将夜千嶂的外袍褪下，打湿了干净的面巾替夜千嶂擦洗。

　　炽翎神情复杂，此时他不免想到，现在昏倒在他面前的人，就是三十多年前曾经上门挑衅整个鬼门夜宗的敌人。

　　他那以一敌百的魄力与傲气，激起了当时自己沉寂已久的战意。

　　初见夜千嶂，他一袭金领白袍，手执一柄玉骨折扇，乍一看还以为是世家贵族子弟，贵气逼人。

　　初战风姿，炽翎不免被夜千嶂的才思所折服。

　　他辞锋锐利，机敏善变，即使是楼未烛竟也无言以对，甘拜下风。

　　“哈……你从未问过我的想法，便对我如此信任，你怎知我不会落井下石，趁你毫无功体，杀你一劳永逸。”

　　但炽翎的话却没人回答，他仿佛只是自问。

　　此时，夜千嶂的神识仿佛已进入了梦境。

　　黑暗的世界里，从上方传来一束光亮，他下意识得迈步，感受到白光将自己包裹起来，一刹那周遭的景物都改变了。

　　鬼道并不似名字这般充满诡谲，它与寻常的地方并没什么不同。

　　以鬼为名，只不过是在此地聚集生活的人，多数都有着不同凡响，却又不被世人认可的血统。

　　但若是撇开血脉不谈，人也不乏一些狡诈诡辩的阴险之徒。

　　血脉的影响使得他们有异于常人的长相，更被赋予了凡人恐惧的能力，除了这些特别的人，尚有一些被世俗摒弃的特殊人类。

　　夜千嶂神思恍惚，眼前的景色，与三十多年前自己亲临鬼门夜宗之时一般无二。

　　是做梦吗？

　　那是不是可以见到他了？

　　楼未烛！

　　沐高府再现眼前，夜千嶂一时竟停下了脚步。

　　三十多年前，他并没发现有楼未烛存在的沐高府竟是这般特别。

　　不同于现在的萧条，而是处处洋溢着勃勃生机。

　　夜千嶂不由的握紧拳头，推门而入的那一刹那，他想了很多，自己该说什么？

　　谢谢吗？

　　可笑？

　　他怎会不了解，楼未烛一命换一命的付出，是建立在怎样的情感上。

　　只是这份情感，夜千嶂从一开始就回避了。

　　但就算他再怎样的忽略，也终究抵不过内心的波澜冲击。

　　楼未烛这个人，这个名字早在第一眼相见之时，已经烙印在魂魄深处。

　　茶香依旧，沐高府的庭院之中，紫藤花开得灿烂，蝴蝶翩翩起舞，风华绝代的人影屹立其中，竟是一副令人不忍破坏的美好景象。

　　“子……”名字哽咽在喉头，夜千嶂仰首忍耐。

　　只见，楼未烛他一袭银白的外袍随意的拢再肩上，依旧是宽大坠地，内里是湖蓝色的袷，腰间系一根青鸟纹玉带。

　　一头墨黑的发丝随意的散着，并未束起，像是方才起床。

　　他抬起头，原本古井无波的眼神，因欣喜而有了涟漪。

　　“你来了。”

　　楼未烛的话令夜千嶂茫然无措，若是梦境，那这是上苍给他可以补偿的机会吗？

　　夜千嶂不知该说什么，道谢亦或是道歉，似乎都无法表述自己的内心。

　　他想，这也不是楼未烛想要听的。

　　或许是沉默了太久，画面就好似静止了，楼未烛仿佛在细细地打量这自己。

　　蝴蝶悄然地落在夜千嶂的肩头。

　　“我原以为，你会恨我。”楼未烛说着竟然吃吃地笑了，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犹如清泉流水，流淌进夜千嶂的内心。

　　“我恨我自己……”夜千嶂忍不住疾步上前。

　　相对而立之时，他的双手握住了楼未烛的肩头，这是两人第一次这般的接近。

　　楼未烛的眼中，闪过一丝的不忍，倘若来得及，他绝不会让夜千嶂背负这种压力。

　　“抱歉……”

　　“不是你的错。”夜千嶂打断了楼未烛的话。

　　他开始明白，这不是一个过去的梦境，而是老天眷顾，让他能见到楼未烛，或许以后他们只能在梦中相见。

　　一想到天人永隔，夜千嶂无法抑制内心的疼痛，一把便将眼前好不容易出现的人，拥入怀中。

　　“若是时光回溯，他们不再是敌人，千嶂……”

　　“必不负你！”夜千嶂迫不及待的承诺，这句话，他隐藏心底足足三多十年了。

　　即便到了今时今日，那三个多月相处的日子，在他心中也是永世难忘。

　　夜千嶂不敢用力，仿佛稍一使劲楼未烛就会消失在眼前。

　　纯白的袍子在夜千嶂那深情一拥的冲击下，悄然而落。

　　纷纷而落的紫藤花，粉紫色将银白点缀起一片旖旎，美的令人不忍打扰。

　　“虫族之毒，是针对你的功体，我虽替你解毒，但血脉的差异会令你痛不欲生……”

　　“没什么比你不在……更令我痛不欲生！”夜千嶂肆意的说出自己的心迹，梦境吗还有什么好隐藏的！

　　“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般模样。”楼未烛轻轻地挣脱夜千嶂的怀抱，即便这是他渴望已久的温暖。

　　但终究已经没机会在相聚！

　　似乎有一些不理解，夜千嶂双眸中有些许的讶异。

　　“还记得当年，你的师兄为何战败，而我并未对他下手的原因吗？”楼未烛执起茶夹，轻轻地夹起些许棕红色的茶叶。

　　“你不希望成为别人的剑。”夜千嶂注视着楼未烛的手，总感觉透着些许的虚幻。

　　“千嶂，我希望你重拾信心，为你的师门，为你的师兄，为天下安定尽你的全力……”

　　“有时，我真正怀疑，你才是天门仙道的传人。”

　　楼未烛的话，令夜千嶂无奈，他了解这其中的阴谋危害的并不只是天门仙道，而是整个尘世的格局。

　　然而，他已经不想去理睬了！

　　“那若是为我呢？”楼未烛低低的叹息道。

　　他察觉，夜千嶂早已心灰意冷，故此三十年前才会选择离开天门仙道，默默地隐居。

　　但阴谋者却并没就此放过他。

　　夜千嶂有些震惊，似乎无法理解，楼未烛为何要关心那么多。

　　但他却不忍拒绝，“你要我做到何种程度。”

　　“查清当年所有的真相。”楼未烛将滚热的山泉慢悠悠地冲入公道杯中。

　　夜千嶂注视着楼未烛，视线缓缓地落在那沸腾的山泉上，清透见底毫无杂质。

　　翻腾的山泉逐渐地扩大，水气将夜千嶂包裹起来。

　　眼前楼未烛的影像越来越黯淡，直至消失，只余下漆黑一片。

　　头痛欲裂，犹如万支钢针一瞬间扎入脑海。

　　夜千嶂忍不住按住眉心，思绪也自梦境中逐渐抽离。

　　屋内十分地安静，听得出炽翎并不在。

　　窗外是淅淅沥沥的雨声，与那日自己发现陪伴数十年的近侍尸体时一样。

　　充斥着一股悲凉与萧索的氛围。

　　夜千嶂下了床，屋内的环境他不是太了解，所以走的很慢。

　　鬼道地界的雨水有些许的特别，不似天门的清冽，闻得出有细微的酸涩味。

　　夜千嶂思绪翻涌，那日他明知事有蹊跷，却仗着自身修为不凡，不忍多年随侍身边的人曝尸荒野。

　　如今看来从一开始，他们就算准了自己的心性。

　　云颉是因自己而死！

　　如今既然楼未烛豁命相救，他就应该还他们一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