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娱乐圈）最漂亮的小姑娘》道长周冠伶

16、杀青宴

　　“好cut！”

　　躺在地上装死的林昭，随着这一声cut动了起来，之后收工的收工，转场的转场，热热闹闹的喧闹声，又适时响了起来。

　　“演的不错，继续努力”。林昭路过白洁时，她听见白洁跟她说了这八个字，不知怎么的，这八个字像清晨无人烟处甘甜的泉水一般，流入她的心里，甜甜的，蜜蜜的，让人高兴。

　　导演事多，并没有留她再说些什么，林昭自觉的移动步子，回公共化妆间换衣服，清洗脸上的妆和假血。她在这里的全部戏份已经完毕，等收拾好不多的随身物品后，她就可以出组了。

　　“林昭，来，拿着。”副导演陈刚拿着一个红包，递给林昭。

　　“这是。。。？”

　　“惯例惯例，戏里演过死人的总要拿这个冲冲喜，不然不吉利，赶紧收下，都有的。”

　　“是，谢谢陈导。”林昭有些不好意思的接过来，像在老师跟前被训话的孩子般，拿着红包的手总是变换着动作，不知道往哪里搁。

　　陈导仿佛也看出了她的不自在，哈哈一笑，没有多留就告辞了，走时他对林昭说，“我看的出来，白导蛮喜欢你这个小姑娘，你可要好好努力啊，等我们有新戏了，再喊你。”

　　“谢谢白导，谢谢陈导！我一定会好好努力的！”

　　陈导回头摆了摆手，弥勒佛一样笑眯眯的朝她点点头，走了。

　　东西收好，也没有再待下去的理由，林昭背好自己的双肩包，从化妆间里走了出来。远处新一出好戏正在上演，戏里的人物又重新打起了擂台，不过这些都已经与她无关了，未来未知，未来可期，不知道这重活一次的机会，能不能给她带来不一样的人生。

　　之后的两个月里，林昭陆陆续续接了些小活儿，在各式各样的剧组打短工。有时候演站在前排的宫女，有时候演第二天横死的花魁，运气好的时候，能有一句半句的台词，但大多数时候，她只能充当虚化的背景、无人问津的路人，更有甚者，有龌龊的角色导演打她的主意，想要占她的便宜。人性不再像曾经在她面前展示的那样洁白而无害，一切仿佛都在走曾经的老路。

　　她开始一点一点的学会说话做人的技巧，学会如何保护自己，每天晚上睡觉前，她都会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过渡，只是一个不知道何时结束的试炼，它在用现实教会你如何在逆境中生存，只有经受的住考验的人，才能最终走下去，何况有戏拍总比没有强，不是吗？

　　那本杂货铺淘到的二手《演员的自我修养》已经翻得起了毛边，她甚至能背下书里的每一条原理，每一个桥段。接着又陆续有新的书来到辉煌大酒店，304号单间，他们每一本都实现了自身的价值，被仔细阅读、妥善珍藏。

　　当理论跟不上实践时，林昭会在片场漫长的等待中观察各行所做的工作，譬如导演口中的远景中景近景特写，譬如主演们表演时脸部肌肉的运动，说台词时抑扬顿挫的语调。她每天白天在片场耳濡目染，再到晚上结合书本把它们还原成一个又一个的知识点。这些一点一滴的量变，最终会引来一次强烈的质变。林昭没有注意到，她自己已经能从不同导演的指示里，慢慢弄明白他们的意图，她也不清楚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控制自己情绪和脸部表情不再那么困难而难以完成。

　　最终，在一个翻拍经典武打剧的片场，她得到了一个角色，一个能说一长串台词的角色：饰演勾引不成反被男主角一掌打死的炮灰反派。这一场戏里，她饰演的青楼妓女会在男主陪客人在花船上应酬的时候刺杀男主。

　　“好，一二三，ACTION！”，导演喊道。

　　“公子生面孔，似是不常来啊~哎哟，原来是打江北边来的公子。公子好骁勇，奴真个的尊敬。公子怕是不知，在这秦淮河上，奴花娘的花船虽算不上一等一的奢华豪糜，但论让人舒坦的程度，花娘敢认头一份儿。奴最敬重英雄好汉，要不，奴敬公子一杯～”

　　花娘拿过酒盅酒杯，给自己和公子各倒了一杯，她双手捧起酒杯朝公子拱了拱手，一饮而尽。公子笑望她，正准备干时，女主冲进包房，掷一石子打掉公子手中酒杯，大喊道：小心，有毒！”。果然，倾倒在地上的酒，在地上冒着不正常的泡沫，身后传来“噗通”一声，公子回头，花娘已经软软倒在地板上。

　　“cut！”

　　林昭从地上爬起来，自觉的回到试衣间把衣服脱下来还给道具组，背后导演正在大声夸赞着男女主角的演技，声线夸张而虚伪。

　　林昭这已经不知道是她第多少次演死人了，这里就像一个大染缸一般，质量参差不齐的剧组串在一起，虽然好人比坏人多，但运气不好的话，还是保不齐会碰到一些人渣。比如今天这个“公子”，和她对戏的时候可没少揩油。

　　林昭跑了很多剧组，她不挑角色，当然也没有她挑的份儿，只要有剧组要她，她就去演。见的多了，久而久之，对很多事情也就见怪不怪了，本来这次也没什么事，但是她就是不知道怎么了，觉得自己哪哪都不得劲。

　　“我不怕吃苦，不怕做龙套，但是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能看到头呢？前路像被层叠的，无形的墙堵死。时间溜走了，可是我却在原地踏步，再没有一个导演像白洁一样，愿意正眼看我一眼，给我一次机会。我需要一个机会，一个改变现状的机会”，她对自己说。

　　终于，机会来了。一个阳光明媚、秋高气爽的好日子，林昭接到了白洁剧组陈副导的电话，电话里他告诉她，整个剧组已经顺利杀青，今晚他们要办一个杀青宴，大家好好吃一顿，再各奔前程。算人头时，一直和林昭有联系的化妆师小曹告诉陈导林昭还在横城，陈导想起来这个和大家处的不错的小姑娘，于是就有了这么一通电话。

　　时隔三个月，再看到剧组的演职人员们，林昭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她在这里获得了她人生里的第一个角色，算是真正开始踏入演员这一个行当，且这里也是唯二真正把她当自己人看的剧组。所以宴会中，当林昭从洗手间出来，看到一个人站在走廊上抽烟的白洁时，她的脚步不受控制的往那边走去，问出了困扰她很久的一个问题：在远离希望时，应该怎样保持内心的平静。

　　白洁本质上是一个很正直的人，只是她疏离冷淡的天性，和自我保护的本能，让她不爱管闲事，也不愿介入其他人的是非中。她认真的倾听了林昭的倾诉和疑问，脸色却有些无动于衷。她用一种平铺直叙的、公式化的嗓音回复她道：

　　“的确，以你现在的年龄，这种事情会困扰到你非常正常。在我年轻的时候，我也曾一度为未来而困扰，为不知道何时能够实现的梦想焦躁，因为毕竟你永远不会知道迎接你的明天，会是明媚春光还是肃杀寒冬，不是吗。可是我克服它的经验对大部分女生都不太适用，所以没有办法帮助你，抱歉。”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林昭分不清白洁是在敷衍，还是她的经验真的不适合她，但是林昭能理解她，也觉得自己问出这样的问题，实在有些欠缺考虑，且强人所难了。她们并不是可以推心置腹的关系，在这圈里混的越久，越该懂得说话留三分的道理。她自己尚且做不到百分之百相信一个人，又凭什么要求白洁做到呢。

　　想通了，她也就释怀了。在林昭开口准备向白洁感谢并离开时，白洁同时开了口，“我帮不到你，但是有一个人或许能。”白洁从手提包里抽出一张名片，递给林昭，“给他打电话吧，就说是白洁推荐的，希望能帮到你。”

　　说完这话，白洁掐灭手中的香烟，在脸上重新摆弄出一副开心的表情，重新回到熙攘的宴会厅里去。没多久，热热闹闹的拼酒声划拳声起哄声响彻整个大厅。

　　林昭就着阳台上装饰灯里微弱的灯光，看清楚名片上鎏金的宋体：晨光明星工作室 首席经纪人 周晨光。

　　那天散宴了后，林昭回到辉煌大酒店，就开始打包行李。第二天傍晚，她带着一个不大不小的行李箱，停在了站前的月台上。她已经做好了长期抗战的准备，因此这次随身携带的衣物日用品比上次去七金那兼职时要多很多。

　　登上火车，当男士们发现这位美丽的女孩无法独自将行李箱放入高处的行李架时，都争相恐后的前来帮忙。因为有了搬行李的铺垫，搭话也就显得不那么突兀了，所以这一次，林昭度过了一个非常热闹的旅途时光，这或许也和她自己的状态有关，相比较上一次生人勿进满腹心事的防备样子，她这一次看起来像是把心事都卸了下来，眉毛舒展开来，平易近人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