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多亲亲我》顾以钦

13、亲十三下

　　自那次在路上提起过之后，喻之珩似乎就将安澈的小喜好记住了。

　　哪怕只是吃个午饭而已，她也被他步履不急不缓地带到了一个侧面的临窗的桌子。

　　安澈其实在拥挤的环境里，一开始都没有发现这里还有个空桌。

　　她感觉喻之珩很会照顾人的情绪以及习惯的，与他相处不必在意太多，他在平时有一种令人舒服的气场。

　　……但她刚才差点说出口的，却是“我和喻学长，关系不算是那么的熟悉”。

　　如果是自己听到了这句话，或许也会念念不忘地记下许久，说不定还会因此不开心。

　　“学长，对、对不起啊。”

　　安澈坐在喻之珩对面，微微垂着眸子说，“嗯……我那么说是因为……”

　　“你看过论坛上关于我们两个的那个帖子吗？”她抬起眼来，稍稍倾身，杏眼不确定地望向他。

　　“看过一点。”喻之珩偏了偏头，眼神透过金丝眼镜穿过来，唇角极轻地勾起。

　　眼前的女孩子谈起这个话题，耳廓处白瓷一样的皮肤染上了些许红色，看起来多了分可爱的意味，眼睛一眨，目光却只轻轻与他对视，微向下敛。

　　“那你会不会有介意什么的……就是……”她说，语气中能听出试探和紧张，“在学校有这种莫名其妙的传言……绯闻之类的……”

　　“安澈。”喻之珩闻声，突然叫住了她。

　　“……嗯？”她抬眼。

　　“这些话应该是我来问你的。”他轻叹一声，“你会不会因为那张照片，对我介意？”

　　“不、不会啊。”女孩子好像有些诧异，“又没有照到我正面，而且论坛上，不是早没几个人说这件事了吗？”

　　在说到第二句时，她自己也意识到了不对――

　　是啊，帖子里的讨论早已不再热烈了，连个最终结果也没有，而她还在若有若无地在意它会对两人造成的尴尬和隔阂。

　　“你是不是挺没有安全感的？”喻之珩目光打量着她，一双桃花眼依旧是勾人的模样，嗓音清润，“经常会害怕失去些东西。”

　　“……啊？偶尔会吧。”安澈说着，手中的筷子稍微在碗里划动了下。

　　……其实，他猜的很准啊。

　　方曼雅也这么说过她。

　　说她看起来好相处，对陌生人嘴巴也甜的像蜜，眼睛笑起来像弯月牙，但其实心里有堵墙，要和她真的做好朋友难的要命。

　　因为她怕，别人之所以和她交流，只是因为一时的兴趣，不出多久便会永远离开了。

　　一旦那时，她可能尽力也挽留不住什么人或者感情，所以倒不如先保持距离。

　　没有基本的信任和安全感。雅雅那时眯起眼，揉着安澈的头发下了个结论。

　　“但其实还好啦，我现在想起来，主要还是钦佩帖子里那些离奇的发言。”

　　安澈忽的噗嗤笑了出来，“他们竟还有猜我们高中就认识的，说的头头是道，把反驳的几乎都喷回去了。”

　　喻之珩轻笑了一声：“是吗，可真厉害。”

　　“就是。”安澈无语极了，又弯唇，眼眸里接着闪过狡黠，语气认真，“也怪你哦学长！都是你在学校里太受关注了。”

　　“啊――是我连累的你。”喻之珩微一点头，慢条斯理地说，眼神中也是同样的认真的笑意，“所以这次，怎么赔礼道歉？”

　　“那……想要你碗里那个看起来很好的鱼丸。”

　　安澈飞速地说完，在他温声说“好”的那一刻，弯起眉眼用筷子尖夹走了。

　　几秒钟过去，她牙齿咬到了筷子，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好像是提了一个“过于亲昵”的要求，而他却也答应地那么自然。

　　想着想着，安澈耳廓有些发热，赶快低下头去专心吃饭了。

　　这么看起来，他们的相处还是像以前一样，或许还会走的越来越近，关系越来越好，或许会……

　　而刚才呢，小心翼翼地讲话，是为了什么？

　　……是因为你心里在乎他吗？

　　是这样吗？在乎他？

　　所以维持着一个“合适的”近乎疏远距离，远远的观望，忍不住笑语，而不敢太过靠近，去打破什么平衡。

　　这个想法刚一出来，安澈几乎要落荒而逃了。

　　这只是头脑一热的产物。她安慰自己，等几天可能就不这样想了。

　　“慢点吃。”喻之珩忽然出声提醒她，“不会有人和你抢的。”

　　“……哦哦，好。”安澈这才注意到自己吃的也太专心了，甚至速度比平时快了好几倍，不好意思地抬起眼来，朝他笑了笑。

　　喻之珩与她视线重叠，抬起修长的手指，指了指自己的碗，轻勾唇角，嗓音好听而和缓：“你还要吗？”

　　“不要了不要了。”安澈赶快否认，“谢谢学长。”

　　她心里悄悄地想，就算再给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再脑子一抽，问喻之珩要东西吃了。

　　“安澈。”喻之珩再一次叫她，开口说话，眉目中的神情慵懒中透出温和，“以后在我这里，你不用担心那么多的。”

　　或许是声音好听的缘故，每当他清晰而认真地叫出自己的名字时，安澈心底总有一种过电一样的酥酥麻麻的感觉。

　　不敢就这么与他对视。

　　“好的啊。”她最终弯起眉眼，敛敛目光说。

　　令安澈回忆时感到些许惊讶的是，她这一整天几乎和喻之珩待在一起。

　　从上午共同上过的一节课，到接下来的午饭，再到下午，虽然课表没有什么安排，但她去学生会帮他整理了几个表格。

　　夕阳西下，暮色渐渐降落，笼罩了遥与天际相接的万千灯火。

　　于是，顺理成章地，晚饭他们也是一起吃的。

　　安澈捧着桌面上温热的粥，忽然感觉，自己和喻之珩相处的时间，似乎有些“过于”多了。

　　刚上大学那段时间，她大多时间都是同宿舍里的人走在一起，谈些日常的各种各样的事。

　　而现在呢，她常待在喻之珩身边，而且是自然而然地这样相处。

　　有时不经意地抬眼便能看到他细碎的额发和一双桃花眼，而有时微微侧头，就会注意到颀长而瘦削的身形。

　　就好像……他已经完全渗透在她的生活中。

　　安澈放在碗上的手指稍稍收起，心念一转，这种状态或许并不能用“自然而然”来解释，而是――她已经完全习惯了，习惯有他陪伴在身边。

　　有人说养成一个习惯需要二十一天，而现在距他们相识已经一个多月了。

　　“习惯”是一个顽固而可怕的词。

　　“你晚上有见面会吧？”熟悉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维，“不要迟到。”

　　“嗯，我知道的。”安澈赶快拉回思绪，应了一声，但下一刻眨眨眼睛，却又忍不住想――你看，你接下来的安排他都知道的清清楚楚呢。

　　这应该归于他的心思细密，还是他对自己的关注，或是别的什么呢。

　　―

　　晚上七点开始到九点结束，是摄影社团的见面会，其实也就是相互熟悉一下，玩玩游戏吃吃零食什么的。

　　安澈看群里通知的地点，教五B3101，喻之珩是和她一同去的，因为教五顶楼有一些学生会的办公室，而他恰好有事情要去处理。

　　说起来，近期两人可以同行的机会特别多。

　　“学长我走了，再见啊。”安澈在三楼楼梯的拐角处对喻之珩道别，忽然想起什么，从肩上的帆布包里拿出一个文件递过去，眉眼一弯，“我差点就忘记给你了。”

　　是下午喻之珩让她暂时帮忙拿的。

　　“好，去吧。”他嗓音清润，从她手中接过来，而后挺拔修长的身形渐渐消失在通往顶楼的阶梯上。

　　而直到这时，安澈附近的走廊上才有一个声音响起，叫了声她的名字。

　　声音略显可爱，让她一听就猜出来了是谁――回头一看也果然是杜秋。

　　……这一次和喻之珩走在一起不会也被她看见了吧。

　　安澈正在思考怎么解释，杜秋已经睁大了眼睛，圆圆的脸庞努力做出一个具有威慑力的表情：“安澈澈你不要再说是偶遇了！我不会相信你的。”

　　“……”

　　“你们是不是早就认识？”

　　“……是。”

　　“你和喻学长关系很不错的啊。”

　　“……是。”

　　“你们经常待在一起的吧。”

　　“……是。”

　　从杜秋的渐渐“明了”的眼神中，安澈似乎读出了某些猜测，心中一惊，赶快阻止她说出来：“我们先快去教室里吧，论坛那些传言不对的，有空我再给你解释哦。”

　　杜秋还想将信将疑地说什么，已经被她成功地推进了教室里。

　　整个见面会的过程中，安澈记忆最深刻的不是什么游戏或者流程，反倒是杜秋和于何欣时不时的注意的目光。

　　……她们差不多是把她当成“喻之珩的女朋友”了吧。安澈默默地想。

　　好像比较难以解释啊。

　　见面会的气氛组织的很好，很快到了九点结束时，说说笑笑声中同学三两个一起走下楼梯。

　　安澈快走到教五门口时，思考着要不要现在对刚才的两位同学澄清一下，却在向外看时，发现夜空中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南方比北方潮湿许多，雨也多，好在她对地域的适应性不算差，没有多少不习惯的。……但忘记装伞在书包里又是另一回事了。

　　安澈站在屋檐下，将单薄的衣服拢了拢，在群里问下有人可以一同回去吗。

　　她发过消息后，无聊地等待，轻轻一踢脚边的石子，骨碌骨碌的轻响中，她目光顺着看过去，却在抬眼间，眼前出现了颀长而熟悉的身影。

　　“学长？”她有些诧异，“你是来……？”

　　“来接你的。”喻之珩垂下眸子，轻轻笑了声，“我记得你没带伞吧？”

　　“啊是。”安澈点点头，眉眼弯弯，心里有一种暖意，想起刚在群里的询问，“谢谢你啦，等我一小会。”

　　安澈手指一划，发现群里已经有一个与她同宿舍楼的同学回复了，正想输入告诉同学不用了时，余光却瞥到了她。

　　她看起来刚下楼，从书包里掏出雨伞来，正想往安澈这边走。

　　而此时，她也发现了安澈，手中的动作立刻停滞了，瞬间表情变得复杂的不得了。

　　安澈挠挠头，感觉她似乎是想说――“你分明有人接的啊”，“那你在群里发消息的居心何在”，“同学啊你是想现场给我们发狗粮吧”，“行了不用解释了我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