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选药剂》浪人秋

2、记忆

　　叶彦并没有回居所，而是让队员解散，独自待在办公室。天色已晚，但他却没有去开灯，整个人缩在阴影里。就着从敞开的窗户透进来的月辉，叶彦点起了一根烟，眼睛少有的没有焦距地望着虚空。烟色寥寥，指间的香烟快灭了，叶彦掐灭仅余的烟火，头也不转地将烟头弹入垃圾桶中。

　　时间过去，夜色越发浓重，月光也更加清亮，但叶彦仍觉得有挥之不去的惊讶、疑惑。
　　这个场景他不是第一次经历了，他知道岳将军三天后会提请给他晋准将军衔，也知道军部最终没有同意，给出的理由是他太过年轻，再培养培养。是了，他还知道很多。

　　因为，在四天之前，他还是三十三岁的叶彦，而之后他又成了在开展“打鬼行动”的三十一岁的叶彦。也就是说，他回到了差不多两年前。

　　他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在别人面前表现出异常，而此刻，在无人的黑夜中，他开始梳理繁乱的记忆，思索究竟发生了什么。

　　根据脑中出现的记忆，在“打鬼行动”中，他提前进行了分组埋伏的安排，一组在原地埋伏，避免离奇出现的记忆不对，另一组埋伏在他记忆中老鬼出现的路线上。老鬼顺利落网，没有发生那么多的波折。

　　这次“测试”，让叶彦确信他多出来的是记忆，而不是臆想。

　　接下来的一年多时间里，他仍然是带队训练、出任务、例行修整的循环，并没有什么异常，记忆也很清晰。

　　直到264年2月，他的记忆如同被覆盖上了不知道多少层的蒙版，将发生的事情遮掩了起来。

　　叶彦努力地回忆，仍然只有零星的画面闪过，顾哥背着他，在过道上走着，似乎是军部医院的走廊？他是受伤了？因为任务？顾哥怎么会出现在军部医院中？又要带他去哪里？

　　画面中似乎有喧嚣声，顾哥好像在咳嗽？又似乎什么都没有，然后一切戛然而止、归于寂静。

　　那是他上一世生命的终结？那顾哥呢？记不起细节，但他直觉地知道，顾哥因为他被卷入了一场了不得的争端！

　　这些画面和直觉如同不详的阴影在脑中纠缠，叶彦绘不出确切的轨迹，他只能希望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段记忆能逐渐“觉醒”，让他抓住些什么，不然将顾哥牵扯进来，是他最不愿见到的事情。

　　回想起人生的头几年，幼小的他的生活中充满着荒谬和灰暗，而顾云迷则是一抹温暖的、数次拉扯他离开深渊的光。
　　······
　　叶铎行五，热衷于绘画、音乐，在老牌政治世家叶家，这可以作为修身养性的爱好，但不应该当做人生追求。

　　叶铎年少时，叶老爷子一心想把幼子留下的唯一血脉培养起来，没少痛骂、甚至出手教训过这个孙子，还停过他的生活费，大学时不顾他的意愿强制给他报了云京高等学院管理学专业，这 一切都是希望孙子能收收心、走上给他设定好的路子。

　　进是进了管理系，但叶铎的心思根本没有放在这上面，管理专业的课程从未见他认真，反而常常去艺术系蹭课。在被考察的从少年长到成年的阶段，在叶家嫡系兄弟中一直不起眼。

　　见他绝无兴趣、且没有表露什么政治天赋，叶老爷子后来也没有太过强求了，渐渐随了这个孙子的意愿去。至少，只是不上进而已，比起那些五毒俱全、玩得无法无天的纨绔子弟总是要好些的。

　　叶铎喜欢艺术，但却不是那类追求特立独行的怪才，他衣着得体、总是带着淡笑，气质出众但不盛气凌人、温文尔雅，在学校时便被称为贵公子，而在叶老爷子的频频施压下，仍能“离经叛道”地追求艺术，可见是个固执的人。

　　因为频频前往艺术系旁听、甚至参加课外写生和系内活动，叶铎在二年级时认识了刚考入云京高等学院艺术系的孙亦雪，对这个有着柔和性子、清澈眼眸、温暖笑容、窈窕身姿的学妹展开了热烈追求，两人迅速确认感情。

　　孙家发家在严州，早些年逐渐往云京发展，不多不少堪堪算二级世家，孙亦雪母亲早逝，在家没受多少关注，但能与叶家搭上姻亲关系，孙家自然乐见其成，叶家也没太阻挠，两人毕业后便订婚。

　　安国历226年，叶铎与孙亦雪成婚，两人婚后搬到了明泉路的婚房过起二人的小日子，感情甚笃，羡煞旁人。唯一遗憾的是几年过去了，两人一直没有小孩。

　　孙亦雪有极其少见的子宫异化症，平常没有什么影响，但孕育胚胎会有极大的风险，叶铎不认为没有小孩有什么不好，一直在宽慰对此很在意的妻子，也一直很注意避孕措施。

　　安国历231年春，严冬已过，草木开始抽芽、勃发，远处的山峦渐渐变绿，也开始有紫、白、蓝、红等各种颜色点缀其间，一片春意盎然，但叶铎却根本喜悦不起来。

　　孙亦雪被查出有了身孕，想到妻子可能面临的风险，如果不是医生反复强调妻子的身体状况即使打胎也会有可能引发恶性并发症，他一定会强制要求妻子打胎，而今，也只能尽量照顾好妻子，并期望顺利分娩了。

　　孕期反应对孙亦雪而言的确是一个折磨，除了孕吐、睡眠不好、抽筋、食欲不佳等常见的孕期反应之外，她还经常头晕腹痛、精神不振，但对于能有一个与丈夫共同血脉的爱情结晶，她是甘愿承受这些痛苦的。

　　她知道丈夫叶铎不同意要孩子，但她想、极想，她本就极喜欢孩子、更想要一个与丈夫共同的血脉延续，而且虽然丈夫总说他不在意孩子，但她总觉得亏欠，所以，她悄悄的在避孕措施上动了手脚，求来了这个盼望已久的孩子。

　　不知道孙亦雪内心的想法，见到妻子受的罪，叶铎着实心焦，因为对妻子的怜惜、对将来可能面临的风险的恐惧，对于这个孩子，反而惊恐大过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