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酿》四非

39、第 39 章

　　辣椒学院的社团活动基本上是交给学生自由发挥的，老师只是起到指导和监督的责任，极少插足其间。所以白橘衣说要拉赞助，指导老师便让她说说大概想法，听完之后也不给出具体意见，只叫她与元蓉好好商量，然后便离开了。
　　元蓉和其他学生在听了白橘衣的提议后，都很是跃跃欲试。他们当中不乏商人家庭的子女，对于拉赞助其实也不陌生，只是没想到她们居然可以通过这个方法获取活动经费。
　　一群少年人说干就干，活动室是有电脑的，元蓉当即打开了一个文档，边收集大家的意见，边弄方案。
　　因为讨论得太投入，不知不觉竟到十点多，还是乔岚芍觉得肚子饿了，一看时间才知道已经这么晚了。她们都没有吃晚饭，饭堂这时候也关门了，只有小餐厅营业，乔岚芍提议去吃宵夜，大家纷纷附和。
　　白橘衣说：“我就不去了，我想早点回去睡觉。”
　　大家都知道她身体不好，都没有勉强她，乔岚芍还将她送到了宿舍楼下。
　　“其实我自己回来也可以，学校里面很安全。”白橘衣对于态度坚持的乔岚芍很是无奈。
　　“谁说安全的？你不知道上个月发生的事情吗？”乔岚芍问。
　　白橘衣提前她说：“我上周才转学过来的。”
　　“对哦。”乔岚芍摸摸脑袋，笑了起来，“不要紧，我现在告诉你。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白橘衣就喜欢恐怖的事情，笑着追问：“是什么事？”
　　乔岚芍看了看左右，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娓娓道来：“一个月前，摄影社有个女同学因为要冲洗相片，很晚才回去，大约也是现在这个时候，她一个人走出了社团大楼，沿着我们刚才走的那条路，慢慢往宿舍方向走。当时是夏天，但她莫名地觉得后背有股森森凉意，手臂上都起鸡皮疙瘩了。”
　　白橘衣心想，这叙事水平，能去文学社了。
　　乔岚芍接着说：“一路上，她都隐约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但回头看时，又什么都看不到，她觉得是自己吓唬自己，就强作镇定，但脚步下意识地逐渐加快。”
　　白橘衣听得专注，越来越觉得这故事有意思，就等着听乔岚芍要怎么编下去。
　　乔岚芍继续道：“当她走到宿舍大楼时，也就是现在我们站的这个位置，她突然听到有把声音喊她的名字。我外婆曾经跟我说过，如果在深夜听到有人喊自己名字的话，一定不能回头，不能回应，不然的话……你猜猜那个女生回应了么？”
　　白橘衣觉得乔岚芍讲故事讲得真精彩，声情并茂不说，说带互动环节。
　　“回头了吧？”她猜，要是不回头，故事就没有那么精彩了。
　　乔岚芍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那你猜她看到了什么？”
　　白橘衣说：“阿乔，我猜不到，你就直接说吧。”
　　乔岚芍的神色愈加凝重了，仿佛即将要说的事情并不好开口。
　　“那女生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然后，就看到了一个男同学，手里捧着一大簇玫瑰花，站在昏暗的路灯下。那女生还没反应过来，那男生就单膝跪下，然后很深情地开始唱歌。那什么我早已为你种下九百九十九朵玫瑰……”乔岚芍不太会唱那首歌，调子有点飘，声音有点尖，听得白橘衣头皮发麻。
　　乔岚芍说：“你说恐不恐怖，大晚上的被人突然示爱，还唱那么肉麻的老歌，当时二楼和三楼宿舍的人都听到了，全跑出走廊上围观，那女生捂着脸就跑，但因为她身上还背着单反，大家都猜出来她是谁了。”
　　白橘衣：“……”真的好恐怖啊。不过她更好奇的是，“那后来她和那男生怎么样了？”
　　乔岚芍脸色一变，重新压低声音说：“这才是整件事情最恐怖的地方，那女生其实并不认识那个男生，当时她跑了，那男生也没有追，黯然失神地走了。第二天那女生向同学打听那男生的来历，但居然没有人见过他。”
　　白橘衣顿时来了精神，按照她以往看恐怖片的经验来看，那男生极有可能在多年前便已经死了，死因极有可能是被喜欢的女生拒绝或者被女朋友甩了，现在阴魂不散，还在校园里徘徊。
　　“他是不是……”白橘衣试探着说了半句。
　　乔岚芍一脸沉重地点头：“对，他根本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而是外校生，不知道怎么躲过了门卫偷偷跑了进来。”
　　白橘衣转身道：“再见。”
　　乔岚芍连忙拉住她：“等等啊，我还没说结局呢。”
　　白橘衣说：“请说。”
　　乔岚芍说：“这是整件事情最最恐怖的地方。”
　　白橘衣却已经猜到了，“是不是他们俩在一起了？”
　　乔岚芍异常震惊地瞪着白橘衣问：“你怎么知道的？！”
　　白橘衣说：“因为没有比这更恐怖的了。”
　　乔岚芍立刻点头如捣蒜，“对，我也这么认为，她居然跟一个告白时唱肉麻情歌的男生在一起，太恐怖了，都什么品位啊。”
　　白橘衣问：“你说完了吧？”
　　乔岚芍说：“说完了，所以你现在明白为什么我坚持要送你回来吧，我是怕你懵懂无知，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男生拐走啊。”
　　白橘衣觉得自己很应该感激涕零，“真是谢谢你啊。”
　　乔岚芍羞涩地笑道：“别这么客气，应该的。”
　　白橘衣：“……”
　　白橘衣回到宿舍的时候，詹沐正在客厅玩手机，听到开门声，回头看了一眼，目光与白橘衣的相对上，很快便移开了，继续低头玩手机。
　　白橘衣进房间放好书包，然后拿了个碗装方便面出来，再去烧开水。
　　詹沐用眼角余光瞥她一眼，就看到她笨手笨脚地把电热壶放到水龙头下面等开水。她下意识就要起身帮忙了，但立刻想到两人吵架时自己曾经说过“以后再也不管你了”这样的话，终究没有动作。
　　白橘衣一直背对着詹沐，不知道她的心里活动，但在水快烧开时，却听到身后响起了脚步声，转头看去，是詹沐拿着手机走回房间。
　　水烧开了，她撕开方便面的包装，把热水倒进去。不知为何有点分神，热水落在面饼上，溅起了几股细小的水柱，她闪躲不及，右手食指和中指都被烫了一下，火辣辣的痛。
　　她赶紧放下水壶，把手放到水龙头下面用冷水冲洗。
　　宿舍里似乎没有急救箱，但她记得在白塘住的那会儿，有老人家说过烫伤后可以用酱油涂抹，于是便弄了点酱油涂在伤口上。
　　弄完一切后，那碗泡面便有点泡过头了，每一根面条都吸满了水分，软趴趴的浮在汤面上。
　　闻着倒是挺香的。
　　白橘衣饿了一晚上，也顾不得口感如何了，坐在客厅里把整碗面吃光，还喝了几口汤。
　　从詹沐房门里透出来的那点灯光突然灭掉了，白橘衣突然觉得这虽然是两个人住的宿舍，却冷清得如同独居。
　　她吸溜完面条后把剩下的味精汤倒掉，把碗扔进垃圾桶里，顺便把垃圾袋绑好放在门外，然后去洗澡。
　　洗完澡出来，烫伤的地方还是痛，于是她又涂了点酱油上去。
　　结果第二天醒来，白橘衣发现被烫伤的地方竟然变成了深褐色一片，而且还起了两个很大的水泡，她看得心里发怵，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盯着那两个大水泡发了好一阵呆。
　　戳还是不戳，这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白橘衣都想哭了。
　　詹沐跑步回来的时候，发现宿舍空荡荡的，白橘衣的房间门半掩着，但人已经不在了。
　　她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白橘衣明显是提早出门的。
　　是因为不想看到她？
　　故意避开她？
　　詹沐觉得有点气闷。
　　她洗澡的时候就在想，为什么自己非得跟白橘衣同住不可，与其辛苦地避开不见，不如她们其中一个直接搬走。
　　出门的时候，旁边宿舍的门也正好打开，陆莓神清气爽地背着书包从里面走出来。
　　“詹沐，早啊。”
　　伸手不打笑脸人，詹沐便也朝她点点头，说了声“早”。
　　陆莓的笑容更灿烂了，对詹沐道：“我们一起去饭堂吧，我今天想吃糯米饭，你呢，你想吃什么？”
　　詹沐没什么胃口，出了宿舍大楼就和陆莓分道扬镳了，陆莓说要帮她买早餐也被她拒绝了。
　　秋天的辣椒学院有一种如油画般色彩斑斓的美。这里的绿植多且繁，高大的橡树、广木兰，低矮的美人蕉、粉黛叶，全都生机勃勃地向阳生长，带着一种无坚不摧的固执。
　　詹沐停下脚步，在一丛彩叶芋面前停留良久，突然发现，自己这些年居然一再错过身边这么美的景色。
　　白橘衣差不多是踏着上课铃声走进教室的，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隐约可见里面装的是粉果。
　　詹沐看了她一眼，然后又看了她手里的塑料袋一眼，最后默默地转开视线。
　　路美遥也看到了她手里的袋子，转头笑道：“小白，你和詹沐是不是都忘记调闹钟了啊？”
　　白橘衣看了詹沐一眼，只看到一个背对着她的脑袋，然后才道：“没有啊。”
　　路美遥便道：“我今天在饭堂里都没看到你们，还以为你们起晚了。”
　　白橘衣今早的确没有去饭堂，倒是在去校医室的时候遇到了乔岚芍，乔岚芍知道她被烫伤了，于是很热心地帮她买早点。
　　白橘衣听了路美遥的话，不由转头看了那个背对着她的后脑勺一眼，没想到后脑勺突然动了，一张清隽的脸转了过来。
　　詹沐：“……”
　　白橘衣：“……”
　　相对无言，两人都觉得有点尴尬。
　　詹沐率先别开脸，戴上耳机继续听音乐。
　　白橘衣打开塑料袋，看到乔岚芍居然帮她买了六个粉果。
　　辣椒学院饭堂的粉果出奇的大，是外面店铺卖的粉果的两倍，饭堂阿姨给这六个粉果套了两个袋子。
　　白橘衣想了想，动作迅速地将它们分成了两份，然后趁着老师还没来，把其中一袋塞进了詹沐的书桌里。
　　詹沐正假装专心致志地听音乐和看书，立刻便觉察到了白橘衣的小动作，呆愣住了。
　　老师这时候来了，白橘衣肚子饿，顾不上太多，把课本竖了起来，低着头偷偷吃早餐。
　　詹沐瞥了她一眼，也竖起课本，偷偷吃掉了那三个粉果。
　　白橘衣原本还有点担心詹沐碍于面子，不肯吃她给的早点，现在看到她吃了，心里顿时轻松不少。
　　白橘衣是吃不完三个的，只吃了两个就撑了，于是把吃剩的一个也塞给詹沐。
　　不一会儿，白橘衣看到詹沐把一个翻开的笔记本推了过来，上面写着一行字：你当我是猪？
　　白橘衣忍不住笑了，提笔在猪的后面画了个猪头。
　　詹沐把本子拿回来，看了一眼上面的猪头，一头黑线。
　　又过了一会儿，白橘衣看到詹沐再次将笔记本推了过来，这次上面只写了两个字：谢谢。
　　白橘衣看了一眼，在谢谢后面画了个笑脸。
　　因为手指烫伤的地方痛得厉害，她握笔的姿势便有点不自然，詹沐先是瞄了一眼那个笑脸，唇角微微往上提起，然后眼角余光瞥到了白橘衣的手指，笑容顿时便消失了。
　　怎么回事？
　　詹沐皱了皱眉，伸手去抓白橘衣的手，细细地看她的烫伤。
　　白橘衣因为身体不好的缘故，很少锻炼，也很少出门，所以皮肤有种常年不见阳光的病态白，使她看起来像个精致易碎的瓷娃娃。所以手指上那片深褐色格外显眼。
　　两个水泡都已经被校医戳破了，还涂了烫伤膏，因为是新伤，又染了酱油的颜色，所以看起来特别狰狞。
　　白橘衣自己都没敢多看，觉得挺恶心的，所以很佩服詹沐居然能盯着看了足足十几秒。
　　“这是……烫伤？”詹沐转过头看白橘衣，压低声音问。
　　白橘衣点了点头。
　　詹沐突然想起了什么，眉头皱得更深了，“是昨晚……？”
　　白橘衣突然觉得有点丢脸，泡个面都能被烫伤，自己是有多四体不勤。
　　“嗯，不小心……”她小声说。
　　詹沐又低头去看她的伤处，眉头紧得都能夹死苍蝇了。
　　这么漂亮的手指，一不小心没看好，居然就落下了伤痕。
　　詹沐觉得这比自己烫伤了还难受。
　　“怎么那么严重？”詹沐越看越心疼，“你是直接把手指放开水里了吧？”
　　白橘衣忍不住笑了：“没有，就是看着严重而已，因为我刚烫伤时涂了点酱油……”
　　话音未落，詹沐就震惊地抬头看着她：“什么？！”
　　音量一时间没控制好，整个教室的人都看了过来。
　　老师其实一早就已经发现他们两个的小动作了，先前两人偷偷吃早餐，出于对学生身体健康的照顾，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去管，但现在詹沐那么高调地影响课堂纪律，她就不能不管了，“詹沐，你怎么回事？”
　　詹沐看了老师一眼，没有说话。
　　老师警告道：“上课不许开小差。”
　　詹沐“嗯”了一声，乖乖端坐好。
　　坐在最后面的学生大多都是不爱学习的，但因为能到辣椒学园读书的学生一般都有些背景，非福则贵，所以老师们对他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是严重扰乱课堂纪律，都不会怎么管。
　　何况詹沐属于那种不爱学习但学习成绩超级棒的类型，老师对她是又爱又恨。
　　待到老师继续上课后，詹沐转过头看着白橘衣，压低声音责备道：“你有没有常识啊，烫伤怎么可以涂酱油？”
　　白橘衣之前已经被校医教育过了，现在又被詹沐教训，心里涌上一点委屈，嘴唇扁了扁。
　　詹沐看她那样子，顿时什么火气都没有了。
　　“痛吗？”詹沐问。
　　白橘衣其实觉得挺痛的，但想了想，还是摇摇头道：“去校医室上了药，挺清凉的。”
　　詹沐叹了口气：“你昨晚怎么不告诉我？”
　　白橘衣心里的委屈顿时被她这句话勾出来了：“你那时候睡了。”
　　詹沐愣了一下，这才想起自己昨晚还在跟白橘衣冷战。
　　她下意识地解释道：“我只是回房间，还没有睡。”
　　白橘衣说：“你把门关了，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睡。”
　　詹沐小声说：“你可以敲门啊。”
　　白橘衣垂着头，没有说话。从詹沐的角度看去，只看到她那排密而翘的睫毛微微轻颤。
　　詹沐顿了一下，又道：“以后再发生这种事情，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白橘衣看她一眼，轻声说：“嗯。”
　　放学后，陆莓收拾好书包便想去找詹沐一起到饭堂吃饭，没想到竟见到她跟白橘衣又亲亲热热地走在了一起。
　　陆莓气得脸色都变了，问路美瑶：“他们不是闹翻了吗？”
　　路美瑶耸耸肩道：“耍花腔而已，床头打架床尾和。”
　　陆莓盯着路美瑶。
　　路美瑶哈哈笑道：“开玩笑的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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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无责任之小剧场：
路美瑶耸耸肩道：“耍花腔而已，床头打架床尾和。”
詹少：“你真相了。”
路美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