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酿》四非

12、第 12 章

　　“明明吃了药快要好了，怎么突然又烧起来了。”白爷爷叹了口气，“小橘子要在医院里住几天，等她好了再去跟你玩吧。”
　　詹沐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她心里七上八下的，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白爷爷刚才说的话。
　　吃了药快要好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又烧起来了。
　　该不会是自己带去的那几块苹果派惹的祸吧？
　　她走得急，忘记问白爷爷白橘衣在哪个医院了，于是又折了回去。
　　白爷爷没想到这么小的孩子如此有情有义，很欣慰，但却不打算告诉她。
　　“医院很多病菌，小孩子没事不要去，等小橘子出院了你们再一起玩。”
　　詹沐没办法，只能回家。
　　菜婆看她闷闷不乐地回来，奇怪地问：“怎么了？”
　　詹沐实话实说：“小橘子住院了。”
　　菜婆很惊讶：“怎么好端端的住院了？”
　　詹沐也不知道，摇摇头不说话。
　　菜婆叹了口气道：“小橘子的身体一向不太好，村子里的环境是不错，但医院的医疗设备就不行了，如果能送去城里的医院怕会更好一些。”
　　詹沐问：“不能送去村里最好的医院吗？”
　　菜婆说：“村里就一个医院，还有一个卫生所，再好也比不上大城市的医院。”
　　詹沐的眼睛瞬间睁大了。
　　村里就一个医院！
　　詹沐暗骂自己笨蛋，明明都已经把村子逛了个遍了，居然被菜婆提醒后才反应过来这里只有一所医院。
　　这就好办了。
　　詹沐心不在焉地吃过午饭后便提出要到外面玩一会儿，菜婆不疑有他，塞给她一个红富士，叮嘱她晚饭前一定要回来。
　　詹沐把红富士踹衣兜里，溜进了那家村子里唯一的医院。
　　果然比不上大城市的，消毒水气味都格外刺鼻。
　　导诊护士看到詹沐在大厅里茫然地转来转去，立刻上前将她逮住。
　　“小朋友，你是跟爸爸妈妈一起来的吗？”
　　詹沐平静地道：“我跟奶奶来探病，走丢了。”
　　护士还是头一回碰到跟亲人走丢了还如此淡定的小孩，愣了一下，才怜爱地摸着詹沐的脑袋问：“你还记得是要探望哪个病房的病人吗？”小孩的奶奶难找，但病人容易找，到时候再让那病人联系小孩的奶奶就好。
　　詹沐说：“我不记得病房，就记得我们要看望的人叫白橘衣。”
　　护士说：“那好办，我帮你去查查。”
　　一刻钟后，护士牵着詹沐的手去到住院部，找到了白橘衣的病房。
　　病房里，白奶奶正坐在病床边打瞌睡，被敲门声惊醒，还以为是白爷爷来了，揉揉眼睛抬头看去，竟然看到詹沐被一个护士牵着走进来。
　　“奶奶。”詹沐一看到白奶奶就赶紧松开护士的手，跑了过去。
　　“唉哟，小沐啊。”白奶奶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护士看到他们果然是认识的，松了口气，冲老人家笑着点点头，然后带上门离开了。
　　“我听说小橘子病了，来看看她。”詹沐走到病床边，看到白橘衣侧躺着，身上盖了一床被子，小小的身体几乎陷入了惨淡的白色中，一条胳膊伸到被子外面挂盐水。
　　白奶奶看了看已经掩上的房门，疑惑地问：“你自己一个人过来的？”
　　詹沐点点头“嗯”了一声。
　　白奶奶还想问什么，白橘衣却在这时皱了皱眉头，慢慢睁开了眼睛。
　　“可醒了，都睡了大半天了。”白奶奶赶紧凑过去问，“嗓子还疼吗？觉得怎么样？肚子饿不饿？”
　　白橘衣睡得有点迷糊了，有点迟钝地想了片刻，才开口道：“饿。”鼻音很重，而且声音嘶哑。
　　白奶奶立刻站起来说：“我去给你买点吃的。”然后转头对詹沐说，“你陪一下小橘子，啊。”
　　詹沐一副小大人的模样道：“奶奶放心，我帮你看着她。”
　　白奶奶忍不住乐了，摸摸她的脑袋：“那小橘子就暂时交给你了。”
　　等白奶奶走了之后，詹沐立刻趴到病床上，小声地问白橘衣：“你怎么突然发烧了？”
　　白橘衣这会儿才清醒了一点，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昨天吃了那两个苹果派之后就开始喉咙痛，后来睡着了，觉得一阵冷一整热的，但就是醒不来。”
　　詹沐越听越忐忑，双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她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关上的病房门，声音压得更低了：“你有没有把这事告诉爷爷奶奶？”
　　白橘衣愣了一下，然后才明白过来她说的事是什么事。
　　“没有，他们不知道。”白橘衣自己也害怕被骂，所以偷偷吃了苹果派的事谁也没说。
　　詹沐略微放下心来，却仍旧板着脸警告她道：“以后也不许告诉其他人，知道吗？”
　　白橘衣看着她，一双大眼睛乌漆如墨，因为发烧的缘故，氤氲开一层水雾，眼角还微微泛着红影，怎么看怎么可怜。
　　詹沐被她这么看着，不禁心虚地别开脸，不敢与她对视。
　　“嗯，不告诉其他人。”沙哑的嗓音平静地响起，给出了承诺。
　　詹沐抬起头，看到白橘衣一脸淡然，刚才那抹因为她出现而浮现的惊喜之色已经全然消散。
　　一瞬间，詹沐感到心头一堵，没来由地一阵难受。
　　“不是，如果被知道了，菜婆会告诉我妈……”她就是因为在城里“作恶多端”才被爸妈罚到村子里来静心忏悔的，现在又“犯事”的话，不知道又会被怎么惩罚了。
　　但前因后果她很难一下子解释给白橘衣听，白橘衣也不打算听，淡淡地打断了她的话：“嗯，我不告诉其他人。”
　　同样的承诺说了两次，愣是把詹沐的解释堵了回去。
　　詹沐看着她，动了动嘴唇，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两个人就这样安静地呆着，谁也没有再说话，直到白奶奶提着一袋外卖推门进来。
　　詹沐仿佛被开水烫脚似的，跟白奶奶说了声“我回去了”就急急忙忙地走了。
　　白橘衣看着她的背影，心头一阵失落。
　　还以为她知道自己病了，特意来看望她，谁知道只是来警告她不要把偷吃苹果派的事情说出去。
　　白奶奶喂了她一点粥，摸摸她的额头，问她是不是没有胃口。
　　“不想吃。”白橘衣又重新躺下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情低落的原因，整个人比之前更难受了。
　　恍惚间，好像听到白奶奶跟她说要留院观察，明天才能出院，她像是应了一声，又好像没有应，昏昏沉沉地又睡过去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病房里安静得很，窗户是关着的，只看到外面漆黑一片，竟然已经是夜里了。
　　她先是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背，针头已经被拔掉了，病房里只有自己一个人，也没看到白奶奶。
　　夜深人静又是在满是消毒水气味的病房里，灰白的墙壁在白炽灯的照射下莫名地有点阴森，那些泛黄的斑驳的痕迹都无端地透着诡异。
　　白橘衣生病前看的恰好是《聊斋志异》，这时候满脑子都是妖魔鬼怪即将出现的描写，又惊又慌。
　　“吱”的一声，房门偏在这时突然被人推开。
　　白橘衣捂着嘴巴，小脸惨败之极。
　　门后面探出了一颗小脑袋，四下张望了一下，才往病床看来。
　　白橘衣跟对方四目相对，愣住了。
　　“你怎么还在？咳咳咳……”一说话才发现嗓子还是哑的厉害。
　　“小橘子。”詹沐大步走了进来。
　　白橘衣瞪着她，一脸不解。
　　詹沐悄声说：“白奶奶上厕所了，我就跟你说两句。”
　　白橘衣还是没有反应过来，她睡着之前还是白天，这一闭眼一睁眼的时间，就成了大半夜，詹沐难道一直都在这里没有离开？
　　詹沐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主动解释道：“我下午的时候回去了，但……不放心，睡不着，又偷偷跑来了。”
　　白橘衣还记得自己的承诺，于是沙哑着嗓音道：“你放心，我答应了你就不会反悔。”
　　詹沐抿着嘴唇，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还在烧。”
　　白橘衣说：“我感觉已经好多了。”
　　詹沐“嗯”了一声，嘴唇抿得更紧了。
　　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原因，白橘衣看到她的眼圈微微泛红，感觉……像是哭过一样。
　　白橘衣从来没有见过詹沐哭，疑惑只是一晃而过，觉得不太可能。
　　主要是她都已经答应她要保守秘密了，她没道理害怕成这样。
　　詹沐往门口看了一眼，可能觉得时间不多了，白奶奶随时会回来，终于开口说道：“我今天回去的时候听到有个护士姐姐说隔壁病房有个小孩转院了，得了肺炎，很严重，可能会死掉。”
　　白橘衣还不知道自己差点转肺炎的事，只觉得莫名其妙。
　　詹沐说：“白爷爷跟我说你高烧差点转肺炎。”
　　白橘衣这才恍然，所以……詹沐是在担心自己？
　　她哑声安慰：“我没有那么严重，没事的。”
　　詹沐又不说话了，嘴唇抿成一条细细的弧线，微微发白。
　　白橘衣吃力地从被窝里伸出腿来踹她，笑道：“你不要在我面前哭，太丑了。”
　　詹沐握着她的脚腕，将她的脚塞回被子里，“我没有要哭。”
　　“那你现在是在干嘛？”
　　詹沐犹豫了一下才道：“我有点害怕。”
　　白橘衣不解地问：“害怕什么？”
　　詹沐伸手去握白橘衣的手，看着她道：“我怕你死了，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不能跟你玩了。”
　　白橘衣听了这话，鼻子一酸，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眼眶有点发热。
　　“不会的，奶奶说我明天就能出院了，等我好了还跟你玩。”
　　詹沐将信将疑，“真的能出院了？”
　　白橘衣笑笑道：“真的。”
　　詹沐绷着的神色这才缓和了下来，接着垂下头，有点别扭地问：“那……那你还生气吗？”
　　她没有说因为什么事生气，白橘衣也有点摸不着头脑。
　　詹沐只好进一步说明：“就是我亲你的事。”
　　白橘衣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起这事，她还以为已经翻篇了。
　　“其实……我也有点大惊小怪。”白橘衣说，“而且那时候其实我……没有生气。”
　　詹沐抬起头来，狭长乌黑的眼睛在灯光下明亮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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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无责任之小剧场：
小橘子，“而且那时候其实我……没有生气。”
詹少：“那再亲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