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酿》四非

11、第 11 章

　　第二天放晴了，詹沐起得晚，菜婆留了早餐在厨房，已经出去了。她喝了一碗电饭锅里还热乎的小米粥，没有吃包子。
　　气温回暖了几度，詹沐穿了件薄外套，趴在窗户上往外看，青石板的路面已经看不到积水，冬日和暖，一只脏兮兮的中华田园犬懒洋洋地躺在树荫下，耳朵不时地动一下。
　　詹沐拿起放在沙发上那架残旧变色的遥控飞机出门了。
　　屋子旁的那块空地聚集了不少小孩，还在玩詹沐上回看到的官兵抓强盗的游戏。大伙儿看到詹沐走来，先是一愣，然后目光就都集中在她手上的遥控飞机上。
　　詹沐懒得理会他们，自己找了个开阔的地方，慢慢摆弄起遥控器。
　　想不到几十年前的破旧玩意儿性能还挺好的，除了欠缺颜值，操纵起来非常顺手，飞得高，还能做俯冲的动作。
　　詹沐看到机身上有斑驳了的字母，像是苦瓜国文，想来这玩具是进口货。
　　有点意外，一向勤俭的菜婆居然也舍得花这钱。
　　詹沐让遥控飞机在半空威风凛凛地转了几圈，又做了几个简单的飞行动作，顿时吸引了空地上所有小朋友的目光。
　　他们一开始都不太敢围上前，只是一脸惊奇和羡慕地远远看着，后来不知道是谁向前走了几步，大家便就都跟着慢慢围拢了过去。
　　“喂，你玩的是什么？”有个小男孩终于忍不住问道。
　　詹沐看都不看他一眼，置若罔闻。
　　“喂！”小男孩提高了音量，“给我们也玩一下行吗？”
　　詹沐终于开口了，冷冷地吐出两个字：“不行。”
　　小男孩：“……”
　　詹沐朝白奶奶的房子看去，二楼的窗户是敞开的。
　　不知为何，心里有几分忐忑，也有几分期待
　　就这么稍一分神，飞机撞上了树干，围观的小孩子立刻发出了“哇”的一声，然后七嘴八舌地嚷起来。
　　“撞了撞了！”
　　“哈哈哈哈，坠机了。”
　　“还能动吗？”
　　“活该，活该！”
　　詹沐走到树下，弯腰把飞机捡了起来，然后转头冷冷地扫了那群幸灾乐祸的家伙一眼。
　　吵嚷声顿时低了下去。
　　詹沐又朝白奶奶的房子看去，二楼的窗户已经关上了。
　　“切。”她有点恼火，但更多的是失落。
　　“继续飞啊。”有个小孩子尖着嗓音嚷嚷，顿时起哄声四起。
　　詹沐转身就走，只留给他们一个冷酷的背影。
　　那天之后，詹沐三五不时地出门溜达，有时候爬上废屋的颓墙晒太阳，有时候逗一下躺在路边的流浪狗，她拉不下脸去找白橘衣，只能在她的房子周围瞎转悠。
　　她觉得，如果白橘衣跟她有默契的话，也应该会出来跟她“碰头”，来一场不期而遇。
　　但一连几天过去了，她都没看到白橘衣的人。
　　詹沐渐渐地便觉得没劲了，白橘衣太过小气，自己的苹果派被她吃了都还没有生气，她却因为自己亲了她一口而耿耿于怀。
　　不就是亲一下么，又没有掉一块肉。
　　詹沐在城里的时候根本不缺小伙伴，她在军区大院里住，又是院子里小孩儿们的头领，一呼百应，众星绕月，何曾看过谁的脸色？
　　好你个小村姑。
　　詹沐沉着一张小脸回去了，泄愤似的把遥控飞机往地上一扔，然后才想起来这是菜婆儿子珍贵的童年回忆。
　　幸好苦瓜国的出品质量有保证，居然没有被她摔散架。
　　她现在看到那飞机就觉得碍眼，干脆一脚踹进床底。
　　脚拇指一下子磕到了床腿上，痛得她直抽气，心底又是气愤又是委屈。
　　白橘衣你算个什么东西。
　　绝交就绝交。
　　接下来的一连几天里，詹沐都闭门不出，窝在房间里玩PSP，一心等着新年来到，永远离开这破村子。
　　这天吃午饭的时候，菜婆突然问她：“你最近怎么都不出去了？”
　　詹沐头也不抬地埋头吃饭，闷声闷气地道：“外面又没什么好玩的。”
　　菜婆给她夹了一筷子青菜，也跟着点头：“你就只跟对门的小橘子投缘，唉，其实多交些朋友不是坏事，村子里的小孩儿那么多呢。”
　　詹沐听她提起白橘衣，顿时有点食不下咽，冷哼一声，表示不屑。
　　谁跟她投缘了。
　　菜婆没有注意她的表情，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你看，小橘子这么一生病就没有人陪你玩了。”
　　詹沐停下了吃饭的动作。
　　菜婆还在絮絮叨叨地说：“老玩那什么游戏机对眼睛不好，小孩儿还是应该滚一下泥巴，跳跳闹闹的。”
　　詹沐放下筷子，假装不经意的问：“白橘衣病了？”
　　菜婆说：“是啊，今天在草药摊碰见白奶奶，说是小橘子病了好几天了，咳嗽得厉害，不能下床。”
　　詹沐有点呆呆地“哦”了一声，拿起筷子继续扒饭。
　　一连好几天萦绕在心头的怒怨就这么消散了，几许愧疚涌上心头。
　　原来她不是在跟她赌气，是病了。
　　菜婆还在继续说些什么詹沐都听不进去了，只觉得心跳一阵快过一阵，仿佛为自己终于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借口和一个很好的时机去见白橘衣而兴奋。
　　白橘衣已经有好些天昏昏沉沉，不知今夕何夕了。
　　一天到晚躺在床上，有时候梦着，有时候半梦半醒着，仿佛坐在一条小舟上，浪来浪去，载浮载沉。
　　不知道喝了多少次苦药了，白橘衣一看到白奶奶捧着药碗过来就觉得口腔发苦，她扁扁嘴，眼神都带上了几分委屈。
　　“不吃药怎么能好？”白奶奶把她扶起来，在她后背垫了个枕头，然后把药碗递过去，“苦口良药，一口气喝光就没那么苦了。”
　　白橘衣深呼吸一口气，然后把药碗凑到嘴边大口大口地喝下去。
　　骗人，还是苦。
　　白橘衣的小脸皱成了一块抹布。
　　白奶奶从衣兜里掏出一块蜜饯，塞进她嘴里。
　　“坐一会儿再躺下，啊。”
　　白橘衣点点头，整个人都还是迷糊的，唯有嘴里的一丝甜味让她找回一点现实感。
　　白奶奶是什么时候走的白橘衣都不知道，她半眯着眼睛，头脑一片混沌。
　　似梦似醒间，脸颊上突然一凉，不知道被什么东西蹭了一下，她惊得立刻瞪大了双眼。
　　“你怎么病恹恹的？”詹沐收回自己冷冰冰的手，放在嘴边呵了一口气。
　　白橘衣神情困顿地看着詹沐，似乎弄不懂她怎么会在这里。
　　詹沐不愿意承认但却的确有点紧张，就怕白橘衣还拿那天的事情呛她。
　　“病着呢，当然病恹恹了。”白橘衣呆了几秒钟，终于回过神来。对于那天发生的事，她心里也有点后悔，詹沐就是恶作剧了一下，没有太过分，反倒是自己太小题大做。
　　现在詹沐主动跑来看自己，想必是要言归于好了，她露出了自生病一来第一个微笑。
　　詹沐看到她笑了，心底松了口气，也情不自禁地弯起嘴角。
　　“我给你带了好东西。”詹沐压低声音道。
　　白橘衣好奇地问：“是什么？”
　　詹沐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了一样用塑料袋包着的东西。
　　白橘衣定睛看去，顿时喜上眉梢，“苹果派！”
　　詹沐两三下把塑料袋拆开，香气顿时飘了出来。
　　白橘衣刚喝了苦药，那一小块蜜饯根本不够吃，嘴巴还是苦的，詹沐此举简直是雪中送炭啊。
　　“今早做的？”白橘衣接过来摸了摸温度，笑了。
　　詹沐催促道：“趁热吃。”
　　其实也算不得热，冬天气温低，尽管詹沐一直把它揣怀里，现在拿出来也只是微微带点暖意。
　　一口咬下去，外酥内嫩，满口香甜。
　　白橘衣生病之后没什么食欲，每一餐都是米粥加点拌菜，现在馋虫被苹果派勾出来了，马上找回了饿肚子的感觉，三两口就解决掉一个，一连吃了三个才停下来。
　　詹沐看她吃得一脸满足，本来没想要吃的，此刻却心里痒痒，把剩下的一个吃掉了。
　　“你是不是没吃午饭啊？”詹沐把塑料袋团成一团，再用纸巾一裹，瞄准垃圾桶扔去，正中目标。
　　白橘衣抽了一张纸巾擦手，也学着詹沐的样子瞄准，用力扔，却没有进，掉在了垃圾桶旁边。
　　詹沐脸上露出得意之色，走过去把纸巾捡起来，放垃圾桶里。
　　“喝了粥，没什么味道，不想吃。”白橘衣兴奋过后，力气像被抽空了，又恢复了蔫蔫的状态。
　　“你是不是想睡了？”詹沐看到白橘衣的眼皮都耷拉下来了。
　　白橘衣点点头，有气无力地道：“有点头晕。”
　　“那你睡吧，我明天再来看你，你明天应该能好了吧？”詹沐很少生病，偶尔感冒发烧吃两天药就好了，所以以为白橘衣也这样。
　　白橘衣都病了好几天了，没觉得明天就能好，但还是笑笑说：“嗯，你明天来吧。”
　　詹沐离开的时候只觉得通体舒畅，心情愉快。
　　真的和好了。
　　真好。
　　她回到房间，把那个装玩具的箱子搬了出来，盘算着明天带些什么东西过去和白橘衣一起消磨时光。
　　这箱子里的玩具没几样是好的，最后她还是决定明天带减压娃娃过去。
　　只是没想到第二天上午再去找白橘衣时，只有白爷爷在家。
　　“小橘子在医院呢。”白爷爷说，“昨晚半夜发高烧，就立刻送她去医院了。”
　　高烧，差点转肺炎，白奶奶在医院里一直守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詹沐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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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无责任之小剧场：
小白菊：“阿嚏阿嚏……呃，感冒了。”
次日清早——
詹少：“阿嚏阿嚏！”
好像被传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