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公主与龙》思阙

8、破瓷

　　时间辗转多日，侍女依旧每天在他们偷溜出高塔之后准确无误的找到他们，然后催促着公主挑选夫婿。

　　无论是故作气定神闲的样子，还是愈发灼热的气息，都在解释一个事实，““你逃不掉的”。

　　侍女的话越来越少，皮肤越来越苍白，龙与公主悄悄用石头计数的庞大军队，也在不声不响的缩小规模。终于有一日，在他们讨论如何逃出这里时，侍女悄无声息地出现，说：“火族打过来了。”

　　穿着银白铠甲的金发少女沉默的望着眼前被火光肆虐的天。飞扬的雪花被战火燎起，消融在空气中，连同呼喊声一起。

　　每个人都拿着刺目的银色长枪。“火族天生无法控制自身的生长，只会在肆无忌惮地蔓延肆虐后，以死换得灰烬满天。他们没有人性，没有情感，只有蓬勃的野心与烧不尽的欲望。”龙默默开口。

　　公主摸摸他的头，万千思绪闪过，她缓缓开口，“要是有什么可以控制他们的生长，让他们留存有型就好了呢，是吧，我可爱的侍女。”

　　侍女转过头，脖颈扭成一个扭曲的弧度，嘴角依旧挂着那抹笑。
　　没有灵魂的空壳。

　　“是的呢，我亲爱的公主殿下，你愿意为我们去死吗？”她说。

　　公主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我们中间只能活一个……”，他肯定会说“以我死换你生”之类的话吧，他也确实做得出来。

　　傻龙小时候真的很可爱呢，明明记忆里的初次见面还放火把高塔给...

　　放火...

　　天生沸腾的血液里有叫嚣的火,无法控制。

　　公主突然想通了，她再次把龙捧在手心里，“证明你不是蛇的时候到啦。既然是龙，那总归是会飞的吧。”

　　龙不愿走，他的眼中闪着不明的倾诉，有什么东西亮亮的，来不及说话，又听见她说“如果可以活下去的话，再来找我吧，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

　　手掌用力向上一抛，希望可以助力让那幼小的龙飞上云霄。他只需要张开翅膀，鼓动，就好，活下去，就好。
　　连着我的那份一起。

　　渐渐骚乱的人群，在一瞬间变得更加吵闹。那些滚烫流动的火焰终于冲破人状的白瓷，叫嚣着燃烬一切。火焰架起高强，火光染红了天际。一些疯狂跳动的火花好像要灼伤到龙稚嫩的翅膀。

　　“抓住他!”,侍女发出尖叫。
　　公主只觉得刺耳，像要刺破耳膜，留着一线鸣声，然后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轻飘飘，“让他走，我把血给你。”

　　她接过滚烫的匕首，脑中闪过一幕幕，她想起侍女那句“你逃不掉的。”所以她被侍女关起来了，被强迫着放血。还有龙谈起自己还是个蛋的时候，看见了王后用匕首刺破手指。在军队伫立的地方用鲜血画着一个又一个人。难怪啊，侍女总说什么“公主越来越像王后了”。原来是走了相同的路吗？

　　龙还说，那时候还没有雪，她说公主的整个人都是雪做的。
　　是吗？她握紧匕首，缓缓的划过自己稚嫩的脖颈，没有痛感，她甚至能听到滋滋声。是雪遇热融化的声音。

　　他说的都是真的呀。好像还有什么很重要的话。

　　“等我化成人形就会去找你。”

　　是吗？

　　视线开始昏沉，失重感像热浪打击河滩一样，一股股向她袭来。

　　公主半跪在地上，用剑撑着自己不会彻底倒下，她在守卫自己身为公主的最后尊严。

　　想到那远去的身影，她勾了勾嘴角
　　。真好呢，你们抓不到他了，你们也活不下去了。

　　在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她听见所有人都发出尖锐刺耳的古怪叫声。

　　周围有风袭来，降落身边。

　　他回来了吗...

　　啊...我明明都保护好你了呢，我的龙。

　　*

　　混沌的意识总是轻飘飘地游荡……

　　它们没有方向，没有情感，没有未来……

　　但我知道你不同。

　　每次想到你碧色眼眸中潋滟的光，我就会坚定自己的想法——

　　你一定在世界上的某个角落等着我，我的公主殿下。

　　那是一出生就待在高塔的龙，第一次正式飞翔，便是要远离心爱之人，让他走，让他活。但他，还是回来了。

　　天生便可掌握火焰，因此而死，也因此而生。

　　燎原的火被他狂吞入腹，龙沐浴在火中。
　　酸痛的翅膀，滚烫的躯壳，无一不在碾踏着他的理智。
　　直到他看见焦黑土地上，半跪着的人——苍白无力。

　　他又像往日一样用爪子笨拙地戳了戳她，在那双好看的眼始终没有再睁开。公主没有再浅笑盈盈地看着他，唤他傻龙。她甚至开始融化，好像要抹去自己存在的最后一丝痕迹。

　　龙有一刻的无措，他终于听见自己小声地呜咽。

　　如果她看到，她会说什么呢……
　　爱哭鼻子的小飞蛇，她的傻龙……

　　他嘶吼着飞起，扬起的翅膀，遮住了半边天，天色为之一暗。

　　他在焦黑的土地上建起巨大的城堡，他在此沉睡，也在此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