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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 50 章 ...

  •   七月十五鬼门大放,群鬼快活一夜后,七月十六转瞬来临,这便是送神节了。鬼魂有鬼魂的自在,活人有活人的快乐,提到热闹处,也不过是张灯结彩,缠红绳猜灯谜。
      通宵达旦至天色放亮,待所有鬼气驱完,这送神节便算过完了。

      崔骄骄既无沉郁,也无快乐,只面无表情地走着,跟在身旁的王公子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不知该寻些什么事物来让佳人开心。
      送宝钗脂粉,她说家中还有,暂不需要;天香楼的精致点心她不爱吃,也就随手一买的冰糖葫芦她肯赏脸吃上几颗罢了。

      王公子颇感挫败之时,忽然瞥到前边的摊子上有猜灯谜的聚会,眼珠子一转,向旁边人提议道:“走得许久有些累了,不如去找个地方歇一歇?”
      崔骄骄自然也看到了灯谜摊子,她无心逛街,便笑着答应了。

      待步入围观的人群中,他们才发现这处摊子占地极广,多数都用以放置高高的灯架子。每张架子上挂着颜色形状不一的彩色灯笼,无例外的,下面的灯笼颜色清淡,越往上颜色越艳,似乎是为了区别难易的程度。
      架子前方圈出了一块空地,摆放着桌椅等物,一男子正坐在其中,翘着二郎腿,品尝着杯中香茗。他身后站着几名手持长杆的下人,个个眼观鼻鼻观心的,看起来阵势颇大,不知是些什么名堂。

      崔骄骄眉眼一动,听到身旁也有不清楚内情的人在打探着,东拼西凑的,倒知晓了原由。
      原来坐在中间的那名男子家底颇丰,为人又有几分才气,遂想出了竞猜灯谜赢礼品这么一招,凡是能将每种颜色都答对一个的,便能拿到奖励了。
      名堂看起来挺新鲜的,跃跃欲试者不计其数,敢上去挑战的人却不多,能撑到最后的人目前还没出现。

      王公子听完,摇了摇头:“诱惑固然颇大,可通关哪有这么容易。”他虽然有心想在佳人面前显摆,但掂了掂自己肚子里的那点墨水,遂默默放弃了。
      这类事情对崔骄骄没有多大的吸引力,想来也是那有钱人闲得生虫罢了。她挪开视线望了望四周,发现有贩卖面具的小摊,她见王公子正和旁边人讨论着灯谜,便悄悄地自他身边溜走了。

      面具摊子的生意万分兴隆,除了地段优势之外,那些栩栩如生的面具也是极大的卖点。
      崔骄骄一走进去就看花了眼,拿起一张梅花面具仔细打量,只见绘在上头的花朵精巧传神,真实得快要钻出面具般。
      她左筛右选,最后在脸上戴了一张绘着猫脸的,这面具只有半截,露出嘴唇及下巴,吃起东西来倒是方便。快结账的时候,她又看中了一张兔仙样式的,遂将其举至灯下瞧着。
      兔仙面具的两只眼刻得很圆,她透过那孔看见了不远处站着的身影。眨了眨眼,以为自己看错了,移开面具,果然不是幻觉。
      她撇撇嘴,跟身旁侍女耳语几句,待她去找那边的王公子时,她便转过身挤入人群中,也不去看那人有没有跟来。

      之前索然无味地走了大半天,熬到此时不过才戌时左右,正是一夜之中刚开始热闹的时候。
      以崔骄骄这样单薄的身躯在拥挤的人流里,只有被挤来挤去的份,她奈何不得,踮起脚尖想看看哪边比较空,冷不防一只手臂揽过她,将她带离了令人窒息的人群。
      “怎么单独跑出来了?”他的声音清清淡淡,如春风过耳,柔意无限。
      她转过身抬头去瞧他,盯着他脸上的面具失了会儿神,才冷冷道:“我去哪儿是我的事,你管的太宽了。”
      他隐在面具后的眼眸眨了眨,却没言语。
      她见他不说话,莫名有些气,使着小姐性子道:“不说话就算了!别再跟着我!”说罢气冲冲地就要走。

      盛北斗忙拦住她的步伐,身后长灯若星河般闪耀,落在人身上也如围绕着星光,只不过这光是暖和的。他望着面前心仪的姑娘,试探着发出邀请:“我能带你去一个地方吗?”
      她蹙着秀眉,从神色来看像是要拒绝一般:“如果我不去,你会失望吗?”
      “我若是说不会的话,那一定是在欺骗我自己。”
      她喜欢这些灯,也喜欢它们散发出的光芒,她单看着就很舒适了。眼前的男子站在那些温暖的光里,叫她鬼使神差地应了下来:“那便去看看。”

      崔骄骄没有想到,他带她来的竟是他们上次游湖的地方!
      她忍不住打量了他一眼,怀疑起他的别有用心来。

      圆月当空,清辉玉白,鉴人眉目。偌大的南庭湖上小船往来不休,支在船头的灯笼散出幽幽光亮,乍一看去好似堕入湖中的星辰。其间不时有击节高歌声传至岸边,伴随着徐徐晚风,令旁观者生出无限畅意。
      她呼吸了一下清新的空气,脚尖不安分地踢着地上的石子:“这就是你要来的地方?有什么可玩的。”
      他微微一笑:“来湖边,自然是泛舟。”
      他领着她继续朝前走,绕过曼妙的杨柳,走下青石台阶,一叶扁舟正系于木桩之中。他从小舟上拿出一件披风来,展开后为她仔细披上:“湖上风大,小心受凉。”
      “我自己来。”她偏过身子,慢慢将披风系好,望着面前的小舟清咳一声,“那便上去了?”

      小舟悠悠离岸,盛北斗支起小案,将食盒中的酒菜悉数端了出来。
      她眼睛一亮,暗道一声知心人,但面上仍在乔张作致的:“不是说过让你不要跟来吗?”
      他一边摆放酒杯一边回道:“我可能没有听见。”
      她蓦地一愣,俨然没想到他竟然也会耍无赖:“说吧,跟了我多久?”
      “刚巧碰上而已。”他面不改色地提壶倒酒,幽馥的酒香缓缓绕过二人鼻端。他略犹豫了一下,问道,“你和那位公子相处得如何?”
      她微微挑眉:“你不是都看到了?你觉得如何?”
      他淡淡点头:“看上去不错。”

      崔骄骄闻言大为光火,忍不住怒瞪他一眼。
      他到底哪里看出来不错了?!

      “家世相貌虽然重要,但我希望你能找到一个真心待你好的。慢慢来,那个人总会出现。”
      她冷笑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手指捏着杯身暗暗使力:“这就是你想跟我说的话?”
      他取下面具,乌瞳静静地注视她,给出他的诺言:“在找到那个人之前,我会一直陪着你,就像你从前所做的一样。”

      没有甜言蜜语海誓山盟,可她却忽然有些喘不过气。半晌之后,她听到自己干巴巴的声音回道:“我不需要这样。”这不是她想要的。
      “骄骄,我喜欢你,只望你能过得快乐一些。”盛北斗把手覆在她的上面,轻轻拢住那抹冰凉,“如果,那些人你都不愿的话,我也可以。”
      她眨了眨酸涩的眼,五指攥紧:“你说什么?”
      他将她的手合在掌心,向来稳健的人,此刻却像个虔诚祈盼的孩童,不知心愿会在几时落空:“我只有一颗心,一生仅能爱上一人,既然选择了你,我便没有回头路可走。你可以接受我,也可以推开我,但,若我得到了你,就绝对不会再放手。”
      她咬住下唇,心情复杂难名:“你真的是盛北斗吗?”
      他幽叹一声:“是,我是。”他靠上去,额头抵在合握的指间,“我知道你恨我,你想泄愤,打我骂我都可以。”

      崔骄骄盯着他,眸光闪动,轻启朱唇:“那样都太简单了。”她将酒壶拎过去,放在他面前,“喝酒。我要看着你喝醉,然后……”
      他的眸子湛然清亮,重复着她说的话:“然后?”
      她玉面烧红,兀自嘴硬:“然后我再考虑你说的事情。”

      盛北斗淡淡一笑,也不过杯,径直握着壶嘴往口中灌。他喝酒的姿态极为随性,中间竟无多少酒液漏出来,全祭了他的五脏庙。
      她目瞪口呆:“你…全都喝完了?”
      他以为她不信,便倒拎酒壶给她看,果真还剩了一滴。
      她不满地撇了下嘴:“那我喝什么……”
      “你…可以赏月。”他罕见地不好意思起来,幸好是在晚上,没被她瞧出他的不自在。

      人们常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夜的这盘月确实好极了。崔骄骄抬头观月,第一回觉得月亮离她这么近,触手可及的良辰佳景,她仿佛身处梦中,莫名觉得虚幻起来,忙将视线重新落回对面。
      无人去摇桨,小舟便静悄悄地漂着,早已远离了喧闹的人群。月色如纱,朦胧地罩在盛北斗的身上,他似乎有点醉了,侧躺着身子,右手支额,望着她的目光蔓生情意,温柔极了。
      她拔出沉浸其中的心神,努力不为其所惑:“我记得第一次见你时,你也戴着面具,后来怎么不戴了?”
      他笑了一下:“我有些头晕,你过来我说给你听。”
      她不知是计,当真收起小案走了过去。

      “自从我离开家之后,见着生人总有些害怕,所以为了给自己壮胆,常常会戴着面具,久而久之便成了习惯。”他一边说一边去握她的手,似在寻求安慰一般。
      她忆起他的经历,总带着心疼,倒没把他的小动作当回事:“那面具是挺恐怖的。”人躲在这样的面具背后,或许真能找到一丝安全感。
      “后来,我遇见了你,没料到竟会将你吓着了。”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瞳孔微微放大:“所以这是你后面不再戴面具的原因?”
      “是。”他抬手揽住她,薄唇印在她温凉的乌发间,“我同样也没料到,我和你有这样的缘分。”他揉了揉她的后脑勺,顺手解下了她的面具,一双晶亮好看的眸子顿时落入他眼底。
      心跳逐渐加快,完全不可控,他轻声问:“你看得出来,我想亲你吗?”
      崔骄骄闻言,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她还未有所反应时,身后的那只手便将她压了下来。

      情意与情意的交融,初时是紧张羞涩。慢慢的,随着想要了解和得到更多,已转化为令彼此都深刻的火热,用尽全力想拥有这心意相通的美妙。
      “你喝醉了。”她自二人紧密相连的呼吸中挣扎出来,舔了舔嘴唇,唇齿间还有他遗留的酒香。
      他的脸有些泛红,轻笑着捏了下那张比他更红更烫的脸蛋:“我没醉,我很清醒。在我身边的是我最喜欢的人。”
      她仰起头躲开他的魔掌,故意说道:“你这般对我,王公子那边我该如何是好?”
      盛北斗抓过她的手,张开嘴在她柔嫩的指间上咬了一口:“只能请他换一位姑娘了。”
      他这嘴下得有点重,她正要扬眉,却见他又在她被咬的地方亲了亲,羽翼般的触感叫她心头为之一颤,如初春时化开的暖流缓缓淌过。

      她喜欢他这种全心全意对她好的模样,可一想起他之前的冷硬,她就不知该悲该喜了。她坐起来,瞧着湖中的倒影,轻轻说道:“若你能早些喜欢我,我或许可以少吃些苦头。”
      盛北斗跟着起来,替她将松掉的披风细细系好:“我知道,对不起。”他抱着她,一直重复着那三个字,“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伸出手环住他,悄然逸出一声叹息。
      既已蠢了那么久,再蠢一次也无妨。
      人世是口灶,翻滚着七情六欲;爱是绯色,恨是玄色,怨是豆色……一颗心跳进去,注定要沾染上各种各样的颜色,才不负人间道这一遭。她看不透,挣不脱,只能屈服了。

      夜深后,湖上星光逐渐散去,露意沉沉。
      盛北斗将小舟划至岸边,打算送她回家。
      崔骄骄走了几步路,开始使起性子来:“回家还有好远的路,我走着好累啊。”
      他一扭头便看到她站在后面,叉着小细腰委屈地看着他。他了然,默默地退回去在她跟前蹲下。
      “上来吧。”
      她开心地往他温暖厚实的背上趴过去,待他起身后,灵活的双脚往前一夹,手臂也紧紧地环住他:“有人背就是好!”
      他背着她慢慢走着,称了声羡慕。
      她乐悠悠地瞧着他,忽地在他脸颊上用力亲了一口:“还羡慕吗?”
      他笑道:“不羡慕了。”

      她侧起脑袋亲密地贴着他,眸子眨啊眨的,望着柳树在视野里不断倒退:“盛北斗,我在双月酒楼喝醉的那一晚,是不是你送我回去的?”
      他顿了下才说是。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若告诉了你,对你没有好处,不如就当作从未发生过。”
      她不乐意,嘀嘀咕咕地说道:“你又不是我,怎知没有好处……”
      “骄骄。”他突然唤她,“我们还有很久的路要走,我不会放手的。”
      她“嗯”了一声,手臂再环紧了一些,阖上眼睛:“不许放手,你若是再放手,我可就真的不会再喜欢你了。”

      不会再放手。
      天是星的归宿,而他的归宿是她。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错过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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