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关山》绛尔

28、第 28 章

　　天寒地冻，冷风呼啸，崔骄骄连手炉都没抱，孤身一人徘徊在思竹院的门口。
　　她已徘徊盏茶有余。
　　在来时的路上她便想好了，哪怕付出一切也要为爹留下那个人，跟最重要的人相比，她这点不喜欢实在算不了什么。可当她看到眼前那座院子时，她的脚步竟然变得犹豫起来。她不是害怕那个人，也不惧其中有多困难，她怕的是日复一日的束缚与折磨。
　　她留下那个人，爹就能真正快乐起来吗？如果不放手代表的是痛苦、折磨，那她何必多此一举？
　　她忽然发现自己想错了。

　　暴露在外的肌肤早已失去原有的温度，双手冷如冰铁，她毫无所觉。前几日的雪已经停了，只是天气太冷，还没来得及化开就被冻住，在这样的环境下，风似刀子般往脸上刮。
　　她攥了攥手，才转过脚步，便听到有人自院子里出来。
　　“小姐若是有事不妨进来说。”

　　崔守业今日的午膳是山药炖土鸡，崔骄骄亲自端过去的，然而他只是看了一眼，就叫她拿走了。
　　她看了看手里的炖盅，并未说什么，将它递给下人。她走到薰炉前，揭开罩子，拨了拨里边暗下来的炭火，伴着崔守业一阵接一阵的咳嗽声。
　　“她巳时就走了，你没去见她最后一面。”
　　他坐起来倚在床头，眼睛盯着房门：“她一定不想见到我，我何必去给她添堵。”

　　“可是，”她放上薰炉的罩子，转过身来，“也许你以后再也看不到她了，你不会后悔吗？”
　　崔守业轻叹了口气：“没什么可后悔的，爹不是还有你嘛。”这突如其来的风寒摧倒了他，一病多日，他的眼窝已深陷下去，神情憔悴，胡子看起来有很久没打理了。可他的心里一直在想着一个人。
　　她知道他素来会安慰人，表面上不说什么，其实心底早就哭成河了。那天，她终究还是没进思竹院，或许，按照她想的这样，事情能往一个好的方向发展。
　　但是崔守业这么一声不吭的病倒，实在不是一个好兆头，叫她还没开始便觉得阻碍重重了。

　　崔守业看她几眼，就知她为何忧虑。他握拳咳嗽几声，才温声道：“莫怕，小小风寒而已，爹过几天便好啦。你没事早些回去吧，免得染到病气。”
　　她却不听，甚至还在床边坐了下来：“爹，我是不是做错了？”
　　“你什么也没错，现在这样就很好，乖乖当我的宝贝女儿，等爹走不动路了，便换你来伺候爹啦。”
　　他虽是笑着说完的，但崔骄骄发觉他眼圈红红的，顿时心痛如绞：“好，不管怎么样，咱们都是一家人，谁也不能分开我们！”

　　崔守业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傻丫头，只有父母不想离开孩子，哪有孩子不想离开父母的？你日后总归是要嫁人的，等你有了如意郎君，说不定就会嫌爹烦了。”
　　她上前抱住他，眼泪在眶里打滚，暗暗咬紧了一口银牙：“我发誓，绝对不会的！”在这个世上，她真的只剩他了。

　　崔骄骄从房间中出来时，外面正飘着细碎的雪花。阴沉的天，乌云压得极低，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她擦掉泪痕，没有直接回自己的房间，而是沿着回廊慢慢走着。
　　万物长眠之际，崔府同样没多少真正能看的景物。放眼望去，全是被冻住的冰雪，连假山也变成白花花一团，唯有中心那一方池塘还算能看。她却没有看景的心情，就算雪花落到她的肩头，她也不像从前那样开心地看着它。
　　她独自待着的时候想了很多，关于从前，关于以后。她想，她以后不能再这么任性下去了，这样虚弱的崔守业令她感到了惧怕。她无法去想没有他的日子，他若是离开她了，这种打击她不确定能抗住。

　　雪渐渐下大的时候，她走到了书房。房间里早已准备了薰炉，同外面的冰天雪地比起来，里边温暖得就像是春天。她坐在书案前，提笔蘸墨，望着面前的信笺不知写什么好。
　　她已经有两天没给盛北斗写信了，那边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任何回应。之前她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因为她有足够的耐心等他开口。但是现在，她极其渴望得到他的回复，就算只有一个字也好。
　　无论什么样的，都能成为她的慰藉。

　　崔骄骄闭了闭眼，任由墨水滴在纸张上，晕染出几处痕迹来。
　　最后，她放下笔，重新架回笔山上。也许，她应该熬过这段时间再继续给他写信，不会很久，在春暖花开之前。
　　他应该会等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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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嘘，今天先更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