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年》冰黛雅

3、第三章

　　远在北平的梁世崇接到梁华年电报时，已经在收拾回程的行装了。看到电报的消息，不由得心里叹气，让华年在小镇里待着终究是委屈了外孙女。如若不是的当年自己一念之差，也不至于让外孙女落得现在的境地。如今，外孙女的婚事却成了自己心头的大石。
　　“怎么，你的宝贝外孙女儿来信？”坐在梁世崇对面的白胡子老头笑眯眯的喝口茶，一边摇着头还伸手抚了一把自己的小胡子。“你呀，就是操心太多。看看我，该放手的放手，让他们自己去折腾就是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想太多没用。”
　　“你说的倒是轻巧。”梁世崇扔下手里的黑子，没好气道：“华年要是个小子，我还不至于操这么多心。可问题是她是个女孩子。女孩儿娇弱，我不操心谁来操心啊。”
　　想想这几天老友有事没事就得瑟自己现在轻松悠闲，不由得想给他添点堵。
　　“算了，你这种一辈子都没养过姑娘的老朽怎么知道养姑娘的感觉。”
　　不想，这么一句话却让对面的老友急眼了。
　　“梁世崇你这老混蛋，专门戳我老张的肺管子是吧。”被刺激到的张老爷子两眼暴睁，眼瞅着呼吸都重了不少。
　　也不怨张老爷子着急。老张家五世同堂，却偏偏连一个娇娇嫩嫩的姑娘都没有。连上自家老爹在内，到现在自己都有重孙子了，人丁兴旺的张家硬是一个姑娘都没有。这让早就盼着有个娇丫头养养的张老爷子都盼红了眼睛。
　　梁世崇早就习惯了老友的脾气，就算是现场爆炸一次，他照样岿然不动。老张家的火爆脾气估计都跟这家伙有关系。
　　不过，既然外孙女要去上海了，恐怕自己这把老骨头也得动弹动弹了。让华年一个人去上海，自己是无论如何都不放心的。外孙女有才有貌，万一被上海的坏男人盯上了怎么办？陈家是个不靠谱的，还是得自己看着才能放得下心。
　　“老张，这次回去，我打算跟年年一起去上海了。”其实这个想法早就有过。年年毕竟大了，是该出去看看这个世界了。只是，待了多年的小家，到底舍不得离开。多年的安稳生活让自己失去了拼搏的心。
　　张老爷子一听这个，连气都来不及生了。“你真的决定了？你要知道，上海现在可不是很太平啊。”张家世代从军，对政事一向敏感。上海是个是非之地，但凡是想在乱世里谋求一番平安的，都会离那里远远的。当然，如果要是有所求，去上海发展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十里洋场里最多的就是机会。
　　“你要去上海图什么？那边乱的都成一锅粥了。”好歹是多年的知己，张老爷子也知道老友的脾气。本就不是一个爱凑热闹的人。如今突发奇想要去上海，怎么想怎么不对。
　　把脑海里所有跟上海沾边的东西过了一遍，嘶，“难不成，是陈家那边？”
　　“对。”梁世崇也不做隐瞒，“说是陈老夫人需要照顾，想着华年自小跟我学医，便想着让她去上海呢。”
　　“嘿，这陈家一个破落户出身的，现在是有点出息就要抖起来了呀？”张老爷子气不打一。处来。“你还真打算惯着他们这臭脾气啊？”
　　“当然不是。”梁世崇摇头。“当年若不是突发意外，怎么会让慧儿落得那般地步。虽说现在梁家也没有恢复以往盛景，但是今时不同往日，陈家真要翻脸，我梁家也是不怕的。破船还有三斤钉，就是拼个鱼死网破，我也不会让他们好过。”
　　“那你还想着奔上海去？”张老爷子脾气急，但是对朋友却是一等一的上心。更何况，像梁世崇这样能受得了他脾气的人还真不多。要不是当年出了意外，怎么可能让梁世崇躲到南方那片犄角旮旯里。这么些年，总觉得愧对老友。如今正是想方设法弥补对方呢。
　　“其实也不单单是陈家的问题。”梁世崇叹口气：“主要是年年也到年岁了，是时候给她相看了。在小镇待着虽然舒服，但是没有合适的人选啊。我思来想去，还是去上海看看，也好让年年开阔开阔眼界。这些年一直跟我学医，她也需要一些历练。”
　　张老爷子默然。梁世崇说出这番话说明这个决定其实是早就开始筹谋的。自己就是再劝也没用。倒不如趁着现在人还在这里，好好的跟朋友畅谈呢。当下便扯开了这个话题。
　　“好好好，我说不过你这张巧嘴。”张老爷子落下一枚白子，又道：“你说相看孙女婿，那是不是把我家的几个小子也看看？”说完觉得自己的主意极好，继续劝道：“你看，我家的小子你也算是知根知底，一个个虽然说没什么大本事，但是在自己的地界儿上也是一口唾沫一个钉的的人物。皮糙肉厚还会疼媳妇儿。”
　　越说越觉得自己出的是个好主意，张老爷子神情也兴奋了起来。
　　梁世崇简直都要被逗笑了。“什么好主意啊。啊？你也不看看你家有那个跟年年合适的。你们家要是有合适的，我还能等你出主意啊，我早跟你家老婆子说了。还等你，黄花菜都凉了。”
　　“怎么就没有合适的了。”张老爷子又要急。“我的孙子辈儿前前后后加起来二十几号人，还没有一个合适的？”
　　“行了，你自己想想吧，你觉得你那个孙子能跟我年年合适？”梁世崇也不急，知道老友性子急，但是并不是不讲理。就是如今，怎么也得让他把今天说的话吞回去。不然，这个事情能惦记一辈子。看着大方，其实内里是个小气巴拉的人。这么多年了，谁不知道谁啊。
　　张老爷子仔细琢磨了一下自己的孙子们，好像是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只得怏怏的放弃。“好吧，那你就去上海。看看上海还能有比我的孙子更让你看得上眼的没。”小心眼子的张老爷子表示：我家孙子们最好了，看你去哪里找更好的。
　　梁世崇哪里看不出张老爷子的意思，也不争辩，只是微笑点头应了。但是手下的棋子却是凌厉的将张老爷子的棋子吃了一片。
　　“哈哈，别的先不说，这把我赢了。快快快，把赌注交出来。我拿回去给年年当个小礼物。”
　　“你这老头子，你~~”说着却又无奈的笑了。“算了，也不知道还有多少次跟你下棋的机会。你赢了，但是接下来一把你可不能这么欺负人了。”
　　“行行行。”梁世崇大笑，这几天跟张老爷子待在一起，也被他的豁达传染了，两人下着小棋，品着香茗，倒也自在。
　　两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就这样悠闲度过一下午，也算是人生一大美事。有时两人的笑声还能穿过四合院，飘进北平纵横的胡同里。那年午后，这样美好的时光，终究太浅。时光易老，谁能想到，几十年前两人也曾在这条胡同，这座院子里一起玩耍过呢。
　　人生啊，有时就是南柯一梦。谁能够想到之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