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世界的花[竞技]》苏染青

2、第二章

　　冰场的上空亮着略有些刺眼的灯光，反射出冰场地面时候闪出一道寒光，不远处，冰刀踢过冰面，一声轻响传了过来。

　　与此同时，韩道把垂下打量趴在玻璃隔板上那人的眼睛抬起来，又一次拧起了他浓黑的眉毛，拧出一个怀疑的表情：“你说什么？”

　　“我说——男子双人滑，要不要了解一下。”

　　说话之间，谢琛走过去，提着顾远知的后领，把他一把抓了起来。

　　随后，谢琛用胳膊将顾远知桎梏在自己面前，笑嘻嘻地对韩道说：“介绍一下，这是顾远知，今天刚抓来的新小伙伴，很有跳跃天赋的！怎么样，你们两个搭配一下，去滑男子双人滑？”

　　跳跃天赋？今天刚刚抓过来的小伙伴？

　　韩道没有让谢琛把这件事情随随便便地给绕过去，直抓重点提问：“我是说，男子双人滑？”

　　“嗨呀！就知道你小字不看新闻不学习，顾远知咱们不学他啊！”

　　这话说得，最后甚至唱成了“劳动歌”的调子。

　　谢琛一边唱歌，一边放开了胳膊掐着的顾远知，把他“放”到一边。

　　然后，他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只手机，先是一个展臂把手机举在韩道面前，然后才慢悠悠地点开一个专门播报体育新闻的APP。

　　“看好了啊，就是这个——”

　　根本不用谢琛的翻找，这个新闻已经自动成为了今天下午的头条，赫然摆在APP打开时候的正中央。

　　“自己拿着看看，你就说，这是不是男子双人滑？”

　　韩道的眉毛就像被胶水粘住了，从刚才开始皱起来，就再也没用松开过。

　　接过谢琛的手机捏到自己手里，韩道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将这条新闻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然而可惜的是，或许是因为出新闻赶时间太过匆忙，这条新闻干脆就是简短的一句话，连润色都没有，只需要短短三四秒，就能读完全部的内容。

　　韩道看完，胶水粘住的眉毛，拧得更紧了。

　　韩道：“……”

　　“哟我看看——你这什么表情啊？难不成，是不高兴了？”

　　“你有什么可不高兴的，你这简直就是瞌睡了就有人给你递一个枕头好不好？！”

　　“ 刚刚才宣布这事儿，我搭档都给你找好了。”

　　谢琛顺杆直上，立刻给韩道表演了一个“幸灾乐祸”

　　韩道：“……”

　　“所以我说——诶等等，你哪儿去啊……”

　　谢琛后面的话，韩道也再听不见了。

　　因为他已经带着他那皱起来就分不开的眉毛，两条冰刀向后一划，从这一段的围栏，把自己推到了那一端的围栏。

　　刚才被他骂走的女孩正刚被一群姑娘围在另一头的围栏附近安慰，见这位煞星从天而降，大家又连忙尖叫着四散了。

　　韩道无言以对，只能端着一张讨人嫌的脸，从那一头又滑开，到离谢琛以及顾远知更远的地方去了。

　　成功恶心到了韩道，谢琛心情一片大好，他干脆手机都不收，捏在手里重新又把那条新闻读了几遍。

　　顾远知尴尬地站在他的身边，先看看远走的韩道，后看看站在那里还在玩手机的谢琛，犹豫片刻，最后还是只能选择一言不发。

　　好在谢琛的“幸灾乐祸”也并没有持续非常久的时间，只是短暂的一分钟后，他便将手机收了起来，单手按住顾远知的小肩膀上，勾带着他往休息室走。

　　一边边走，谢琛一边唠叨：“我先带你去休息室领个柜子，密码锁的，以后你的冰鞋直接放柜子里就行。”

　　“休息室里的冰柜儿可以拿水喝，你们这些请私教的小朋友都有专门的钥匙，自己拿就是，不另外收费了。”

　　“我办公室，看见了么？就休息室隔壁那小房子，没课的时候有事儿的话，直接进来找我就行。”

　　“哦对了，你妈妈把钱都给我了你知道吧？要是有别人找你要钱理都别理，来跟我说。”

　　“冰刀保养用具你有没有？这里都有一些，收在——额，顾远知？”

　　谢琛的絮絮叨叨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是传入了顾远知的耳朵里面的，因为当他从自己自说自话的唠叨中回过神来的时候，顾远知停下了脚步。

　　他整个人都转向冰场那面，呆呆地看着在整个冰场上来回穿梭的韩道。

　　冰场上的人十分默契地为这位表情凶神恶煞的少年让出了位置，于是他有足够的空间向后滑动他轻盈的身体，舒展双臂的片刻，犹如一只即将起飞的燕子那样优雅。

　　几步之后，他将手臂收入自己的怀抱之中，双眸微闭，冰刀一转，整个人利落成一只旋转的长条起跳。

　　搓起的浮冰包裹他跳跃的周身，散发出撼人心魄的闪亮光彩。

　　只是一瞬间，韩道跳跃结束，落冰，展臂，动作毫无瑕疵。

　　与此同时，他睁开了自己的双眼，严厉的光韵在他眼睛里闪现，然后又背过身去，留给顾远知一个瘦削的背影。

　　不——当然也不是留给顾远知的背影。

　　因为他就那样彷若无人地舞蹈，滑动，起跳。

　　修长的身体做出的每一个动作那样优美，即使没有音乐配合，即使周围还有那么多人成为杂乱的背景板，都不影响他如画一般的表演。

　　他就好像真正站在某个赛场上，在展示自己浑然天成的舞蹈，追寻着一个极高的分数。

　　顾远知眸光闪动，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因为惊讶而张大的嘴巴。

　　站在他旁边的谢琛抓住了他的表情，然而谢琛没有说话，只是往前两步，抓住栏杆，笑着冲场内练习跳跃的韩道吼道：“妈的，四周跳成三周了，小兔崽子！”

　　韩道流畅的动作在谢琛这句话冲出来的时候卡了一拍，不过，只是一拍。

　　他还是继续完成了自己练习的那个接续步，这才以一个转圈停下来，单足压冰，另一只脚抬起足尖点冰，颀长而立，冷冷点了点头。

　　“知道了，我继续练。”

　　他说这句话的口气，其实也不比刚才教训女伴的口气好上多少。

　　随后，站在原地把刚才的动作又想了一遍，韩道带着他严肃的表情，真的继续回去练去了。

　　顾远知趴在栏杆上，目不转睛地看着韩道的练习。

　　谢琛抱着挑刺的心态盯着韩道多看了一会儿，暂时没挑出其他的毛病来，便又拍了拍顾远知的肩膀，示意他接着去休息室。

　　顾远知还是站着不动，谢琛忍不住笑着说：“看得这么入迷？那小子也没滑得好成这样吧？”

　　顾远知转过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已经滑得很好了呀？他是练双人滑的吗？但是单人滑也很好看来着。”

　　被夸“好看”的韩道从谢琛和顾远知身边悠然滑过，掀起一阵微凉的清风。

　　谢琛看着他往前的步伐，用食指和拇指抵着下巴，琢磨了半天，也没能挑出一个合适的词语，讲解韩道这个人。

　　“谢教练，我真的要和他滑男子双人滑吗？”

　　没来得及等谢琛回应，顾远知又问。

　　谢琛：“……”

　　其实也不能说，完全不是真的。

　　他提出让顾远知和韩道滑男子双人滑，这件事情一半是开玩笑，另一半，也是他真的有这个想法。

　　听到顾远知这么说，谢琛虽然自己都没想清楚，也只能整理了整理思路，认真开口。

　　“这件事情呢，我也不可能帮你们做主，话又说回来，你妈妈今天还跟我说你只是想滑着玩儿，不想做职业呢。”

　　这倒也是。

　　顾远知乖巧地点了点头，曾经来说，他对花样滑冰虽然有些喜欢，但肯定不存在非要成为职业的执念。

　　只是刚才韩道的滑冰太好看，他忍不住就也略微诞生了一点，想和他更亲近的想法而已。

　　看着顾远知不讲话，谢琛倒是又开口了：“别的也先不提了，我就简单地给你讲讲韩道这人吧？”

　　“韩道呢……怎么形容？按我的话来说，我觉得这人，有点不合时宜。”

　　不合时宜？

　　这算是个什么形容词？

　　顾远知今天一天都在被谢琛这些绕来绕去的诡异瓷器国词汇给折腾，刚刚是甲方乙方，现在又是不合时宜，完全听不明白谢琛究竟想说什么。

　　事情能用不合时宜来形容，那人能吗？

　　再说了，韩道虽然有点凶，但是长得很帅，滑冰又好看，这种人，怎么可以用不合时宜来形容呢？

　　顾远知心里憋着一肚子的话，却礼貌地没有打断谢琛的描述。

　　谢琛从他的表情看出了他的疑惑，但仍旧是娓娓道来。

　　“真的是不合时宜，这不是我胡说八道诋毁他，我跟你列举几个点你就明白了。”

　　“第一个不合时宜，就是他喜欢滑冰这件事情。”

　　“你知道的，本来喜欢什么东西嘛，都不应该叫不合时宜，但是你来说，生在渝州这种地方，喜欢个跑酷，喜欢个爬山都很正常，但是滑冰？在火炉里面喜欢滑冰喜欢到相当职业，这合乎时宜么？”

　　也还好吧。

　　反正有冰场，也没有那么不合时宜啊。

　　顾远知在心里反驳，表面却另有说法：“那我呢？我也喜欢滑冰呀，我还来你这里训练，我也不合时宜吗？”

　　谢琛摇摇头，继续说：“你这种的不一样，你虽然喜欢滑冰，但是会把它当职业去规划么？好像也没有吧？”

　　“刚刚我跟你说了，渝州这边建不了那种专门的滑冰俱乐部，就是因为火炉里大家对滑冰的热情也有限，就像南方人偶尔会吃个馒头应付，但要让这里的人天天顿顿馒头，那还不吃疯了？”

　　“你看，花样滑冰甚至冰雪项目，最厉害的都是我们旁边的R国，那种整年冷的不行，冬季大雪冰封的地方，这才叫地域优势和种族天赋。”

　　那没有种族天赋和地域优势就不能喜欢滑冰了吗？就得叫不合时宜了吗？

　　谢琛说一句，顾远知就在心里反驳一句，但他表面却一点表现也没有，只是乖乖地点了点头。

　　谢琛随便一看都能看出他的不服气了，他也不点破，继续往下讲。

　　“第二个不合时宜，就是他根本不愿意成为单人滑选手。”

　　“你也看到了，刚才他的跳跃也不能算差，对不对？当然，大概和你这种确实很有天赋的人比是比不上了，不过，天赋嘛，勤学苦练，这也是天赋的一种。他就算是单干，未必不能成为非常厉害的单人滑选手。”

　　“但是话又说回来，喜欢单人滑双人滑，无非是自己的选择问题，也没有罪，只是他的脾气你也看到了，严于律己严于待人，几个小姑娘受得了他？至今都换了三个搭档了。”

　　“这，就是第三个他的不合时宜。”

　　身在火炉却喜欢滑冰，有能力单干却又想拥有团队，希望拥有团队却又缺乏团队合作的精神，这些都是韩道不合时宜的体现。

　　顾远知无法反驳谢琛的话，但是他总觉得，不应该就这样，就这样，把刚才那个在冰上起舞的人叫做不合时宜。

　　谁能评判一个人合乎时宜或者不合呢？即使做出评判，又怎么保证，这个评判，是对的呢？

　　他思考了片刻，寻找到了自认为现目前最重要的一个点：“所以说，如果我是认真地想把花样滑冰作为我的职业，我就可以和他一起滑双人滑了吗？”

　　谢琛犹豫：“这个……怎么说呢？”

　　“嗯，怎么说？”顾远知追问。

　　“刚才我跟他说滑男子双人滑，这件事情多半来说，是我的一个玩笑。”

　　“为什么这是个玩笑，我不能和他一起滑男子双人滑么？明明奥委会都——”

　　“首先，咱们就不说男子双人滑现在处于一个连荒都还没有开始开的阶段，也不说国内对于这件事情的态度究竟会怎么样，咱们就说这个韩道吧，都跟你说了，他特别的不合时宜……”

　　“他只是很严格啊，我不觉得他不合时宜啊？”

　　说话之间，顾远知眨了眨自己圆圆的眼睛，下垂的圆眼睛很温柔，但是里面的光芒却很坚定。

　　就好像。

　　不对，不是好像，他是真诚地觉得，即使谢琛说了那么许多，韩道也真的，真的不是不合时宜。

　　谢琛看着顾远知的眼睛，在对峙片刻后，败下了阵来。

　　这还真的是奇了怪了，顾远知的脑袋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

　　韩道骂人的场面都被看见了，居然还没有被“严格劝退”，还要和他“男子双人滑”。

　　顾远知穿着的小背带裤的卷边整齐，一张脸也是那种典型乖孩子的脸看，怎么看怎么不像能突然对一个萍水相逢的韩道执着的样子。

　　谢琛又是假装思索地发了半天呆，最终也没找出继续反驳顾远知的话，只能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揶揄提问：“你认真的？”

　　顾远知郑重地点点头，十分坚定：“当然是认真的，他滑得很好，人也很有趣，为什么不行？”

　　谢琛：“……”

　　人也很有趣？

　　“但是……反正韩道这人是不服管惯了的，你要是能说服他滑，那我就给你们制定训练计划，要是不行……”

　　这也算是曲线救国的一种了，以谢琛对韩道的了解，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顾远知会被直接用一个“不行”加面无表情的脸拒绝。

　　可是……

　　这不还剩下了百分之一吗？

　　不知道为什么，谢琛总觉得，自己这回，说不定也能紧跟奥委会项目改革这种国际潮流了。

　　顾远知郑重的点头又来了一次，随后他再次看向场上滑冰的韩道，至少半个小时之后，才心满意足地，从冰场边上离开。

　　当晚九点，韩道离开冰面，疲惫地走进休息室。

　　脱下冰鞋，顾不上换衣服或者鞋袜，他先用保养的工具整理好了冰刀归位，这才缓慢地将因为长时间练习而多处红肿的脚从袜子里取出来。

　　还没等他龇牙咧嘴地换上干净的袜子，一道黑影就从储物柜的背后闪了过去。

　　韩道吓了一跳，表面却是无可撼动的镇定，他缓慢地抬起头来，皱眉问：“谁？”

　　顾远知见自己被发现，也不多这，马上举着两块穿在竹签上，彩色透明的小蛋糕，从柜子后探出个脑袋来。

　　他眯着眼睛嘿了两声，晃了晃手里的“蛋糕”，笑的时候，还露出两颗又白又乖的小兔牙。

　　“是我呀，你还记得我吗？”

　　“请你吃钵仔糕，要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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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妈耶！~~~有四个收藏了好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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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觉真的，写3000真的是我的一个梦想而已，不知不觉写超2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