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一品棋官》树上有猫

29、第二十八章

　　旁人一走，楚醉反而不哭了。两眼的泪很快滴尽，春风一吹，连泪痕都不见了。

　　“起来吧。”林清和开口，声音随着风飘进她耳朵里。

　　“你不问我为什么吗？”楚醉反问。

　　林清和看着楚醉，只见她身披霞光，脊背挺得笔直，即使哭花了妆，也未见颓废之色，心下安稳了些，回道：“你不愿碧墨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嫁人，也不想欺骗外婆，只能实话实说。”

　　“错，”楚醉笑道：“因为我知道，外婆到底是疼我的。”

　　林清和笑道：“是。爱之深，责之切。别人以为她恼你，其实她心里是真疼你。”

　　楚醉嚯地站起身，逼视着林清和，道：“既然表哥知道得这么清楚，那你也应该知道，我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林家。”

　　林清和看着她，只见一双眸子亮而坚定，直直地逼视着自己，仿佛眼中有刀剑。

　　他毫无波澜地答道：“我也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林家。”

　　楚醉道：“但愿表哥能够真正做到。”说罢，干净利落地转身离开。

　　林清和看着她的背影，自言自语道：“我还要……护你周全。”

　　这厢，薛夫人给楚醉办的宴席不欢而散；那厢，魏无筹正在秦淮河雕栏玉砌的画船上醉生梦死……

　　“少主，万少爷去林家的宴了，您不去？”破风站在一边，看着自家少主歪在榻上看歌舞，忍不住念叨。

　　“汉人的宴，规矩压死人，不去。阿北替我盯着就行了。”魏无筹头也不回地道。

　　“那……您好歹去金陵各处转转。王让您来南国探查，您总得探查些什么，交差吧？”

　　魏无筹懒懒道：“有你们这些人，还用我亲自探查？若我真的出马了，还要你们做什么？”

　　破风无语，看着自家少主心安理得地玩物丧志，不知该说什么好。

　　不一会儿，一个黑衣人走入大厅，只跪在门口，一言不发。魏无筹远远地看见了，一招手，他才走进来，笔直的穿过正在跳舞的歌姬，来到魏无筹近旁，附耳道：“少主，林家的宴已经散了，万俟风和王姑娘正在回府的路上。万俟风只和林家大公子走得近些。两人逛了逛园子，聊些吃喝玩乐的事，就散了。”

　　魏无筹道：“不是说还有晚上一顿饭吗？怎么散了？”

　　阿北道：“林家出了意外，露了家丑，宴会不了了之了。”

　　“那他宴上都和谁说话了？”

　　“万俟风去得晚，到的时候已经酒过三巡，人都开始看戏了。只跟林大公子一人打了声招呼，和林通判都没说上话。”

　　魏无筹的眼睛终于从歌姬们身上移开，疑惑道：“打招呼？难道他和那个林大公子从前认识？”

　　阿北对他的反应颇为奇怪，反问道：“少主您不是知道的吗？”

　　“我知道什么？”

　　“林大公子就是前两天来咱们船上的那位公子啊，穿白衣服的。同行的还有一个戴着面纱的小姐、一个小公子，王姑娘也在他们之中。”

　　魏无筹一下子从榻上坐起，道：“你说什么？他就是林清和？金陵通判的长公子是林清和？”

　　“不是，金陵通判的儿子是林琦玉。林清和是他侄子。不过都是林家的人。”

　　魏无筹气道：“好啊，这小子，只跟我说要去林通判家吃酒，却不说他们就是我们前天认识的那些人……”说着，脑中闪过楚醉的桃花眼，又道：“那个嘴不饶人的丫头呢？今天也去了？”

　　“没错，也去了。只是……”

　　“只是什么？”

　　“最后林家的宴不了了之，就是因为她呢。”

　　魏无筹一听，来了兴趣，一挥手把歌姬们都遣了下去，让人给阿北搬来一个凳子，兴趣盎然道：“来，你给我把整件事情，原原本本讲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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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醉回到楚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碧墨因为晕倒了，仍在林琦玉那里，没有一起回来。楚夫人也没跟她多说话，只丢下一句“自己收拾东西，谁都不许帮忙”就走了。楚老爷已经回家，见母女两人面色沉重，刚要细问，便被楚夫人一把拽进房里，关上了门。

　　楚醉一个人穿廊过院走回自己房里。下人们慑于楚夫人刚才沉重的脸色，都只远远地看着她，不敢多问。

　　不过，这些目光对楚醉来说都不算什么。她一路目不斜视地回到自己房里，略微收拾了几样东西，便拿着林清和给的三千两银票的布包，走到楚青南房门外，轻轻敲了敲门。

　　楚青南正一手拿着账本，一手敲着算盘，听见敲门声，头也不抬道：“进。”

　　门半掩着，楚醉一推而入，蹑手蹑脚地把布包放到楚青南桌子上，把存在感降到最低，转身就要走。

　　“什么东西。”楚青南略微瞟了一眼桌子上的布包，问。

　　楚醉脚步不停，头也不回道：“你自己打开看看就知道了。”说着，眼看一脚就能迈出大门了……

　　“站住！”楚青南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长手长脚的，几步就走到了楚醉身后，拿着刚拆开的布包，问：“你哪来这么多钱？”

　　楚醉转身，一把把门关上，堆笑道：“哥，我知道你的货被官府弄坏了，肯定赔了不少。这些钱你拿着，给你补亏空。”

　　楚青南听她避重就轻，皱眉道：“我没问你给我干嘛，我就问你是从哪儿得的。”

　　楚醉知道瞒不过他，承认道：“是我扮小厮帮琦玉下棋，赢的。对方的礼物是一副很名贵的棋，我让表哥帮我卖了。刚好表哥找到了个爱收藏棋的买家，就卖了这么多。”

　　楚青南听了，使劲戳了一下她的脑袋，没好气道：“我说你，前两天娘还夸你转性了，没想到你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背着她偷偷干。你倒挺有主意啊，还知道托人卖了换钱。”

　　楚醉忙辩解道：“谁说的，我是真转性了！我是为了给你筹钱，才答应下来的。这可是妹妹拿名声给你换来的钱啊，不许不要！”

　　楚青南拉过楚醉的手，一把把钱放到她手里，道：“就算这钱是路上白捡的，我也不能要。我是哥哥，本该给你花钱，怎能反倒让你替我补窟窿？”

　　“这么多钱，给我我也花不了。不如给哥哥，去做更要紧的事啊。”楚醉反手拉住楚青南，要把钱放回他手上。

　　楚青南一下子挣开她的手，道：“花不了，就拿去做嫁妆，还能给爹娘省钱。”

　　楚醉一下子不说话了，默在原地。

　　楚青南有些意外，试探地拍了拍她，道：“怎么？我就开句玩笑，生气了？”

　　“哥哥，”楚醉一下子抬头看着楚青南，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忽然放下围棋，变得太快？”

　　楚青南诚实道：“是。”

　　“那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这样？”楚醉看着他的眼睛，道：“因为我想通了。我是个姑娘，只有嫁人生子这一条路。外面的世界，是男人的。你们可以去拼、去争、去创造属于自己的天地。可如果女人这么做，就会被看成另类、怪人，还要忍受许许多多的非议。我如果继续下棋，你以为咱们家的小院子就能满足我吗？”

　　楚青南沉默。楚醉继续道：“我不可能满足。我会想挑战更强、更厉害的人。可我是个女孩儿，这种冲动只会害了我。可哥哥你不一样。你是男子，可以肆无忌惮地追求自己喜欢的东西。”

　　“我只问你，如果没有这笔钱，你的生意怎么办？”

　　楚青南一愣，有些底气不足：“我……我自然有办法。”

　　楚醉道：“你是不是打算，花尽这两年所有的积蓄，补这笔货的亏空？”上一世，楚青南也经历过同样的挫折，当时他就花光了所有的积蓄补亏空，然后老老实实地跟着父亲跑军营，一跑就是两年。后来终于攒够了本，才又去做生意。做得是好是坏，楚醉就不知道了。因为不久之后她就被赐死了。

　　楚青南黯然道：“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

　　“难道你甘心就此转行，随爹一起，天天跑军营吗？”

　　楚青南沉默。

　　楚醉再次把钱放到楚青南手里，道：“这笔钱，算我借你的，一年三分利，我要你连本带利地还我。”

　　楚青南刚要拒绝，楚醉立刻道：“我知道，以你的资历，短时间内绝对借不到这么多钱，爹娘也绝对不会接济你。如果你想继续做下去，只有收下它。”

　　楚青南犹豫了，手悬在半空，不知道该放还是不该放。

　　楚醉又道：“妹妹这辈子，做不了喜欢的事了。我只希望，哥哥你能替妹妹做下去，也算圆了妹妹的心愿，好吗？”

　　楚青南少见楚醉这么认真地看自己，只觉得在这样的目光下，自己任何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终于点头道：“好，我答应你。以后，我一定连本带利地把钱还你。”

　　楚醉一喜，笑道：“一言为定。”顿了顿，又道：“我今天在外婆家闯了大祸，外婆罚我去林家住一段时间。你可要常来看看我。”

　　“好。”

　　“对了。”楚醉语气又一沉，认真起来。

　　“怎么了？”楚青南心里也跟着一紧，以为她又要说出什么大事。

　　楚醉认真道：“那天，我不该对你发脾气。”

　　“哪天？”楚青南一愣，没反应过来。

　　“就是你被打那天。你给我棋谱，想讨我开心，我不领情，一把扔了。”楚醉说着，就想起那天林清和将棋谱还给自己的情景。

　　楚青南松了一口气，道：“我还以为什么事呢？那棋谱清和拿走了，说给你送去。你收到了吧？”

　　楚醉点头：“收到了。可是哥，我觉得是我太不会说话，不该对你发脾气。”

　　楚青南笑道：“好了，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你不一直都跟个假小子似的，直愣愣的吗？怎么这会儿这么扭捏起来了？这点小事还用来说？”

　　楚醉一听这话便耷拉了脸，不悦道：“外婆今天只许我回家三个时辰，我走了。”
　　“这么急吗？包裹收拾好没有？我送你去？”
　　“不必了，没多少东西。你记得带礼物来看我就好。”
　　“你不下棋了，我该给你带什么礼物啊？”

　　楚醉已经转身打开门，一脚迈出门外，头也不回道：“你自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