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S/HP]生命的终点》可乐喵

89、第八十八章

　　对哈利来说，无论经历多少次考试，它们都是噩梦。半年以来，他以各种方式为借口躲开了所有需要魔杖的课，但他躲不开笔试。考试终于结束时，他精疲力竭，第二天足足睡到七点半才起床。
　　他叫醒罗恩，两个人一起下楼吃早饭。刚刚走到公共休息室，他就看到赫敏气喘吁吁地挥舞着《预言家日报》从肖像洞口冲了进来，身后一片慌乱的嘈杂声。这景象让哈利一下想起了邓布利多葬礼的那天晚上。罗恩不再揉眼睛了，他警惕地直起身体，不知为何，摸了下胸前的级长徽章。
　　“魔法部被攻陷了！斯克林杰失踪——一个叫什么来着——诺特——当了部长！”赫敏语无伦次地尖声说，“麦格教授被魔法部免了职，没办法暂代校长了——他们会派人过来接手霍格沃茨！就在今天！”在她身后，乱哄哄的格兰芬多学生们蜂拥进来，猫头鹰如雨点般从远方的天空中展翅飞来，疯狂地敲击塔楼窗户。没有人再为考试结束而放松，每一个人的脸都因恐惧而苍白。
　　罗恩看了看挤满人的公共休息室，一把抓住哈利和赫敏，拖着他们爬出肖像洞口。三个人路过人群，没有哪怕一名学生是镇定的，他们寻找着羊皮纸和墨水，有些人在哭，有些人在回信，有些人盯着哈利。好在他们都没有试图拖住他。
　　“那么，又要开始了？”他们拿着面包坐在黑湖边的时候，罗恩说。他看上去非常镇定，好像他已经逃亡过一次，有了不少经验似的。“我们又要离开学校，开始逃亡了？”
　　“或许吧。”哈利说。他咬了一口面包，心里充满忧虑，“也许我得提早想办法离开，霍格沃茨已经不安全了。如果魔法部今天就派食死徒来霍格沃茨抓人……”
　　他的眼睛看着远处邓布利多的坟墓。那坟墓是白色的，在阳光下亮得晃眼。
　　“波特！”卢平的声音在身后叫他。他回过头，斯内普正在大步往这边走，他的眼睛严厉地直视着他。
　　“我得走了，莱姆斯找我有事。”哈利说，他冲罗恩和赫敏点点头，“赫敏，你是麻瓜出身，最好收拾东西，先去有求必应屋躲一下……好在这段时间我们已经摸清楚了完善命令的方式，进去，使用它。”
　　他爬起身，跟着斯内普走向城堡。礼堂乱糟糟的，有许多学生三两成群，聚在一起交头接耳。斯莱特林长桌的气氛十分压抑，一些斯莱特林默默地吃着早餐，面无表情，一些斯莱特林冷眼看着其他三张桌子。还有些斯莱特林虽然没有说话，但看上去很兴奋，眼中闪着微光。德拉科不在桌子上。
　　斯内普沉默地带着哈利爬上塔楼。学生们大都聚集在公共休息室或是礼堂里，走廊上没有人。肖像们在画框里到处乱窜，有些肖像忧心忡忡地看着哈利。当哈利发现斯内普的目的地是校长室时，不由得看了他一眼。
　　自打邓布利多葬礼之后，滴水兽就封闭了校长室，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进去。副校长麦格教授即使暂代校长，她仍在她自己的办公室里工作。邓布利多的凤凰正值壮年，校内无法幻影显形的法则在他身上形同虚设，他可以继续在校长室里活动。只是如果哈利、德拉科、斯内普等少数几个人需要去校长室与邓布利多见面，只能选择晚上穿着隐形衣或是使用幻身咒通过墓穴里的一个壁炉。
　　“时之匙。”斯内普低声说出口令，哈利跟着他走上旋转楼梯，身后的门关上了。他走进办公室里，意外地发现卢修斯和德拉科已经在里面了，卢修斯坐在一把扶手椅上，面容憔悴。
　　“西弗勒斯，哈利。”他转头过来，和他们打了个招呼，但没有站起来。斯内普走过去，从夹克里掏出几个药瓶递过去。卢修斯打开一瓶喝下去，显然味道非常可怕，他的嘴角控制不住地抽了抽。
　　他把剩下几瓶药放进怀里，看向对面的邓布利多：“我只有二十分钟时间，过一会，我就要作为校长跟着魔法部部长进驻这里了。你得打开校长室的防御。”
　　邓布利多的气色看起来还算不错。他点点头。
　　“恐怕黑魔王会来看你的画像，我已经把它藏到墓穴里，告诉他画像已经被销毁了……”
　　“他惩罚了你多久，卢修斯？”邓布利多锐利地问。
　　卢修斯疲惫地摇摇头：“这都是小事。”他抿了下嘴唇，苍白的下唇泛起一线血色。
　　“为什么？”哈利突然插嘴问，“他那么害怕邓布利多教授，为什么还想要画像？”
　　“因为他想让邓布利多看到他的胜利。”德拉科回答，他的声音充满敌意，“他的时代不需要邓布利多，但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炫耀胜利的机会。”
　　哈利为他的语气吃了一惊，当他注目德拉科的时候，德拉科却已经重新把头低下去了。
　　“叫你那个麻瓜出身的小朋友躲起来，我会尽力保证霍格沃茨学生的安全，但麻瓜出身我保不了。”卢修斯说，按了按眉心，“不要说黑魔王的名字。黑魔王已经在他自己的名字上下了咒，以此鉴别抵抗者的身份。让傲罗们也注意一点……”
　　他说着，站起身来，微微摇晃了一下。“我得走了……”他看看德拉科，调整出一个精神饱满的假笑，但声音稍带些严厉，“别忘了扮演好你的角色，德拉科。”
　　片刻后，德拉科抬起头，也回以一个高傲的笑容。
　　校长室里的所有人都注视着卢修斯走进壁炉。等绿色的火焰转变成红色，邓布利多开口了：“让所有麻瓜出身和除斯莱特林学院以外的混血学生都去有求必应屋，在那里待一晚上，家养小精灵会给他们送去食物。明天那里会和猪头酒吧连通，有傲罗帮助他们回到家里。哈利，你去把这件事情通知米勒娃，然后回到这里来。德拉科，你也去吧，不要露出破绽。西弗勒斯，你在这里等一下。等哈利回来，我有事情要和你们商量。”
　　哈利点点头，向外走去。德拉科从他身边越过去，走得飞快。哈利从身后叫住他。
　　“德拉科，你怎么了？”他迟疑地问。
　　“我讨厌邓布利多，讨厌斯内普教授，我更讨厌你。”德拉科猛地停下脚步，在一只石头滴水兽旁边瞪着哈利，他眼里有几根血丝，一点闪亮亮的东西从他眼角慢慢沁了出来，“如果不是你们，我爸爸不会吸引全部火力，就是因为你该死的在乎他，他才离开了，让我爸爸一个人……”他没把话说完，径自快步走去。
　　“德拉科！”哈利喊道。
　　“别跟着我！”德拉科哑声说，头也不回地沿着走廊离开了。
　　哈利心情复杂地看了一眼他的背影，披上隐形衣，快速跑向走廊另一端。麦格教授不在她自己的办公室里，他查看活点地图，在教师休息室找到了她。其他三个学院的院长也在那里，听到哈利的提醒，他们跳起来奔出教师休息室。
　　哈利跑上八楼，幸好有求必应屋还没有人进去。他取出冠冕，拿着它跑回校长室。校长室所在的楼层很高，他即将跑到石头滴水兽旁边的时候，从窗户看见几个黑影远远向校门这边走来。有一个东西在太阳下短暂地闪了一下光，非常刺眼，似乎是卢修斯的蛇头手杖。
　　他没再向外看，用那个非常不符合邓布利多风格的口令打开门，惊讶地发现邓布利多和斯内普正在无言地相对。邓布利多见哈利走进来，微笑着冲他招招手。哈利把冠冕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
　　邓布利多展开包着冠冕的黑布，却没有过多关注它，而是把它放在一边。他的目光转向哈利，一如既往地冷静。
　　“哈利，接下来的这段时间，你需要和西弗勒斯合作，一起做一件很重要的工作。上次你们做得很好，消灭了七名食死徒，黑魔王那里的人手变得更吃紧了。因此，他把放在狼人和巨人那里的食死徒都收回了他身边，这正好给了我们机会。你们要在明年三月之前，说服狼人和巨人们改投我们的阵营。”
　　“好的，教授。”哈利说，“只有我们两个人？”
　　“我本想派金斯莱和你们一起前往，但魔法部陷落的时间太早了。他需要留在那里。原谅我。”
　　“你疯了！”斯内普咆哮，“你叫一个不能使用魔杖的人和一个失去全部魔力的救世主去狼人和巨人堆里！你不如直接叫他去死！”
　　“我很高兴你这么在意哈利的安危，西弗勒斯。但我认为哈利必须亲自前往，只有他才能说服他们。他一直有种魔力……现在我能做的事情已经很有限了，金杯，还需要去说服另一些神奇生物。去吧，你会保护好哈利的。”
　　斯内普的眼中闪着光，他抽出了魔杖。
　　“我以为我做的那些事情已经是极限了。你现在又叫我当保姆？”
　　“放轻松，西弗勒斯。你们的任务很重要，哈利也不会让你费更多心。会有些危险，但绝不会比你这些年来所经历的更多。你已经答应了，不是吗？”
　　哈利看着斯内普。他不满地指控：“你当保姆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鉴于你总是忽略我的成长。”
　　“我不会再给波特当保姆了，邓布利多！你可以叫那只狗或者那狼人去说服他们，犬科才是同类！”
　　“莱姆斯已经失败了。他还需要做些别的事情。”邓布利多耐心地说。
　　“我拒绝！”斯内普低声咆哮道。他看都没看哈利一眼，转身走到壁炉边，往里面没好气地扔了一把飞路粉。
　　邓布利多没有阻止。他托腮坐在办公桌后，静静注视着哈利和斯内普。
　　“你以为要求邓布利多教授不透露，你的责任感就不存在了吗！”哈利冲着他的背影怒吼，“每三个月一瓶魔药，邓布利多教授有要求你这么做吗！承认你做过的事有那么难吗！总是把别人拉出来当挡箭牌，你这个懦夫！”
　　斯内普倏地转回身，他眼里的愠怒压抑成一场即将爆发的风暴，恐怖的压迫感使哈利几乎后退一步。但哈利控制住了自己的恐惧，坚持直视着斯内普的眼睛。
　　“我是不是该庆幸没有人给救世之星寄一瓶毒|药？黑魔王错过了一个多么简单的方法，他不知道哈利·波特能把任何东西往嘴里塞！”
　　“我又不瞎！你以为换了一个字体我就认不出来吗！只有你才会用那种方法写p这个字母！”哈利咆哮道，“如果不是为了让我喝，你为什么要寄给我！我喝掉就是什么东西都往嘴里塞，不喝你还要想办法让我喝！我该死的信任你，这也是我的错！因为我关心你，你就半年不理我！你留在这吧！我会自己去的！就算死我也会去的！这是我的工作！”
　　斯内普那一刻的表情毫无疑问，是哈利这辈子所见过的最恐怖的暴怒。棕色的眼睛里闪动着一团火，那火光的耀眼程度几乎可以与他这辈子都忘不了的那次偷看记忆比肩。这名暴躁男巫的样子像是要向他的脑袋无间断轰炸一百个死蟑螂罐，或者是把他无可逆转地变成一只蟑螂。无形的魔压席卷了整个校长室——以前的哈利·波特是感觉不到魔压的，一切对危险的感知仅靠直觉，他只会以为这种强烈的压迫感是斯内普个人的阴沉。但是他现在能感觉到。那种力量浩瀚如海，他甚至觉得自己听到校长室里的高塔因为魔力的冲击发出轻轻的抖动声。他的手终于屈从于强烈的恐惧，在袖子里握住了魔杖。
　　但是斯内普什么也没做。他狠狠瞪着哈利，猛地转回身，再也没说拒绝也没说答应，大步走进了壁炉。
　　哈利看着绿色的火焰高高腾起又转回红色，气得浑身颤抖。他极力抑制着跟上去再跟斯内普吵一架的冲动，直到邓布利多在他身后轻咳一声，他才回过神，同时发现自己贴身的衣物已经被冷汗湿透了。
　　“他凭什么生气？”哈利气冲冲地咕哝道，他的右手由于愤怒和恐惧在轻微地抖动，“我都不知道他生气的理由！因为我说信任他？梅林！好像我的信任是侮辱！”
　　邓布利多递给哈利一杯热气腾腾的红茶，他似乎没注意到哈利的颤抖。他轻轻摩挲着自己长袍袖子的边缘，半月形镜片后的双眼没有戏谑，只有严肃。
　　“西弗勒斯的脾气是不怎么好，但很少会暴躁到这种程度……事实上我已经有十年没看到过他真正生气了。”
　　“我从来没看见过他不生气的样子。”哈利说。他也还在生气。他冰冷的左手也握住茶杯，试图止住双手的颤抖。但是两只手握在一起之后，茶杯抖动得更厉害，几乎把杯子里的茶都洒出来。他只能找一个座位暂时先坐下，把茶杯放在腿上，不停做着深呼吸。然后他发现，他的腿也在抖。
　　“他经常不满，也经常抱怨，但很少真正生气。哈利，别忘了他是当今最厉害的大脑封闭术大师，连我都比不上他。而对于一个间谍来说，愤怒和恐惧都是会影响镇定的因素。出于责任感，他总会尽量避免这些。”
　　哈利猛喝一口茶。他还在喘粗气。
　　“哈利，你可以拒绝和他同行，但我希望你考虑我的建议。据他刚才的反应判断，他比你，甚至他自己所知的更在乎你。也许你们的旅程不会那么愉快，但他一定会保证你的安全。”
　　我不想要他再牺牲一切来保证我的安全，我只希望他更在乎他自己——在那一瞬间，哈利几乎脱口而出。他突然想起每次他收到魔药的前后几天，斯内普的脸色都呈现出一种比平时更甚的惨白。他一直在默默付出那么多，也许还有更多，只是他没有注意到。
　　银器的轻微撞击声打断了哈利的思绪。他咬着下唇，抬眼看向邓布利多。老巫师湛蓝色的眼睛正越过镜片注视着他，像是了解他在想什么一样，那双眼睛里有些思考和不赞同一闪而逝，过了一会，最后定格在温和上。那是一种严肃的温和，没有算计和评判，仅仅伴随着坦诚。
　　“哈利，我想你说对了。另一个我选中他不仅仅是因为信任，还因为他对你毫无感情。只有不在乎你个人安全的人才能精准地实现我的所有计划——除了他没有人能做到——但我错了，哈利。我很抱歉。有感情，那并不是错误，也并非计划中需要扼杀的变数。也许你回到这个时空也是为了提醒我犯过的错误，爱能战胜一切，那并不是空话。我这么教导你，可是我自己却忘记了。”
　　哈利的手慢慢地停止颤抖，逐渐有一种深重的悲哀从他胸中升起来，灼烤着他的眼眶。“他的确对我毫无感情，他仍旧讨厌我。但我不是……我只是不想再让他危险，再让他不高兴。他不欠我的，相反我欠他。他为我做了那么多，我回报他的方式不该是榨干他最后一滴血——如果他不想看见我，我想我就不该再继续在他眼前转——”
　　“很少有人能真正了解自己，哈利。也很少有人真正了解爱的含义——爱是世界上最强大，最奇妙，能改变一切的东西。关于西弗勒斯的想法，我还是保留我的意见，他非常在乎你，哈利，只是你们两个都意识不到。如果你愿意，请再相信我一次，我会去说服他，你们两个应该一起走。我相信这对你们两个都有好处。”
　　哈利没有说话。邓布利多喝了口茶，看着外面的天空。他的眼睛透过镜片，湛蓝湛蓝。
　　“不要担心太多，哈利。我们会赢的。”他静静地说，“这些年来，无论经过多少次，我都会高兴地发现每次有悲剧，我们就会看见勇敢。每当有些普通人需要帮助，总会有一些非同寻常的人前来援助——比如你，哈利，其实你最可贵的品质就是一直用静静的方式表现出英雄气质。你愿意献出你的生命，给你的朋友，甚至一些你从未见到过的人。爱在你周围，也在西弗勒斯周围——在我们所有人周围。善将获胜。实际上，我无比确信这一点。”
　　哈利不可思议地看着邓布利多。这个年长者此时看上去像是骤然放下了很多东西，轻松的同时又疲惫不堪。
　　“现在去吧，哈利。顺应你自己。”他说，“这是老生常谈了……不过最后我还是想再次提醒你，痛苦和恐惧对人类就像呼吸一样自然，接受它，它不是勇气的敌人。没有人会因为你感到痛苦或恐惧而责备你……千万记住，请对你爱的人坦诚相待。”
　　“谢谢你，教授。”哈利说，“我想这次我懂了。”
　　他对邓布利多微笑，邓布利多回以他微笑。他喝干最后一口茶，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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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向《真爱至上》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