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S/HP]生命的终点》可乐喵

77、第七十六章

　　赫敏和罗恩发现哈利这两天有点不对劲。
　　据他们所知，哈利应该在接受斯内普的训练。然而，他已经两天没去魔药办公室了。这个星期结束，复活节就将开始，他们还在计划D.A.的最后一次训练，如果哈利还是保持这样的状态，他们的训练计划就要搁浅了。D.A.的大部分成员都未满17周岁，一个无法使用魔法的假期过去，可能会有一半以上的人把咒语忘得干干净净。
　　第一天的时候，哈利的饭量接近于零。他坐在桌子旁边不发呆，一边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和他们谈话，一边无比缓慢地吃着食物。
　　因为哈利的表现相对正常，谁都没有怀疑什么。第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第二天，哈利开始拼命地吃东西。他在早餐桌上吃掉了比午餐还要多的份量，然后他在黑湖边散了一天步。
　　第三天晚上，罗恩和赫敏终于在已经开始擦黑的魁地奇赛场上截住了哈利。自打四年级末尾哈利的火弩|箭折断之后，他就一直在用一把不知道哪里来的扫帚，那扫帚稳稳当当，不快不慢，就像个老头子。每次罗恩看见哈利骑这把扫帚就浑身难受。
　　“他又不肯教我了！”哈利愤怒地说，在一秒钟之前他的脸色还是苍白的，现在则是涨得通红。
　　“又？”赫敏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
　　“上一次。我回到这里前那次。”哈利摆着手，他怕自己控制不住折断飞天扫帚的手柄，“上一个五年级，斯内普被邓布利多教授要求教我大脑封闭术。我上了不到十次课，最后他朝我扔了一大罐死蟑螂，把我赶出了他的办公室。”
　　罗恩忍不住笑了起来。
　　赫敏怒视着罗恩。
　　“上一次我也有错。”哈利说，他并未告诉朋友们他在冥想盆里看到的景象，每次想到这件事他都感到十分愧疚，“但是这次斯内普太过分了。他把老鼠变成我父亲就算了，因为我不愿意对另一只老鼠用死咒，他就故意叫我用变成我父亲的老鼠练习。”
　　“那就别去了。他只是讨厌你父亲，所以想要报复。你父亲是英雄，而他连阴沟里的老鼠都比不上。”罗恩说，“有什么魔咒不能跟傲罗学呢？别去了，我们也会是英雄，会冲在最前面。以后战斗的机会多得很，我们完全可以在战场上熟悉它们。”
　　他说完，求助地看看赫敏。但赫敏摇了摇头。
　　三个人在薄暮之中沉默了很长一阵子。罗恩有些不安，哈利则抬头看着远方的天空。
　　“哈利。”赫敏突然说，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如果我的记忆没出问题，蒙顿格斯是个胆小鬼？你说他逃跑不只一次，还把魂器卖给了乌姆里奇。”
　　“他比虫尾巴好不到哪去。”哈利说，他已经再也无法求证上次格里莫广场12号被攻破后蒙顿格斯有没有转投食死徒那一方，但这无关紧要，他再也不会给他哪怕一丁点的信任了，“我真不知道凤凰社为什么要接收这样的人。”
　　“如果他和虫尾巴一样背叛了凤凰社，你能杀掉他吗？”赫敏问，她与他想到了同一件事，“假如上一次他在格里莫广场落到食死徒手里后，出卖了我们所有人？”
　　哈利摇摇头，他无法对不知是否发生的事情做出假定，这事关定论一个人。毕竟他们上次没明显因蒙顿格斯的背叛遭到追捕，凤凰社成员也没被食死徒在极短时间内一网打尽。“他只是胆子小点，我猜他还到不了这地步。”
　　“我是说如果。”赫敏逼问，她想了想，自己妥协道，“或许蒙顿格斯罪不至此……那虫尾巴呢？”
　　哈利犹豫了一下。他可以纵容克利切用平底锅敲蒙顿格斯的头，自己也能够毫不愧疚地威胁他，但他无法想象自己杀死蒙顿格斯。虫尾巴也是如此，他出卖他的父母，他帮助伏地魔复活，他认为自己恨极了他，他死有余辜，但当他幻想自己愤怒地对他发射死咒的样子，却又觉得这场景非常不真实。反倒是想象痛揍他一顿，把他送到阿兹卡班要更容易些。他晃动一下飞天扫帚，不十分确定地回答：“如果真到了必要的时候，也许能吧。”
　　“你不能。你只是能接受死亡。你接受它们，但你没办法亲手制造它们。”赫敏用一种评估的眼光注视他的表情，斩钉截铁地断言，“你所见过的死亡让你有了错觉。错觉你迈过了那些死亡，就可以真正作为一个战士战斗。但其实不是这样。”她又摇摇头，“斯内普教授说得没错，我们的觉悟都不够。它比逃避稍好一些，但的确只够称为懦夫的觉悟。我们怀有必要以上的仁慈，也许作为一个人它是对的……但它不适用于战时。”
　　“你无法用理论来明确界定每一个行为。”哈利反驳，“不管制造还是仅仅接受，我们所做的事就是在对抗他们。”
　　“那些食死徒已经不会投身到我们的阵营了！甚至你抓住他们，把他们关进阿兹卡班都不安全，只要不死，他们就可以越狱！”赫敏认真地反驳回来，她的表情显示出她对哈利所说的话完完全全地不赞同，“但你做了什么？在你本该在的1997年，你不会主动杀死任何一个食死徒。据你所说，似乎我们也是。”
　　“可这有什么关系？”哈利不耐烦地说，“我做的一切是为了赢，不是为了杀人！”
　　“我明白杀死一个人压力很大，但你出于善良留下他们，他们却不会领你的情，你必须杀死他们！如果你没杀死他们，他们爬起来后还会继续制造危险，而光明一方的死伤却不可逆转——我们不断减员，而他们却只需要束手就擒再毫发无伤地被放走，这会使每一场战斗中所有人的努力和流血都化为泡影！”
　　她喘了口气，似乎被自己的想象吓坏了：“梅林，想想那结局——凤凰社成员死伤殆尽，也许只剩下我们三个还活着对抗伏地魔和从第一场战斗直到最后都从未减过员的食死徒们——我们会输！假使我们这次胜利，如果你杀不了伏地魔，也许十年后他又会复活！留下了一个食死徒，也许他还会想要找机会继续他们的血统清洗！我们的仁慈也许是为未来又一次魔法界大乱留下火种！”
　　哈利骑着扫帚，悬浮在离地半尺的空中。他刚才差点脱口而出他也是一件魂器，他不用杀死黑魔王，他必须比伏地魔早一步死。“所以你跟斯内普站在一边，想把我变成一个无差别的杀人凶手，然后标榜自己是正义的一方，对夺走别人的性命丝毫不感到愧疚？那不是邪恶，假装的正义才是！”
　　“所以邓布利多教授才教你什么叫爱。你爱我们，所以才有为了我们让自己灵魂蒙尘的觉悟，而我们也是一样。”赫敏耐心地说，“我猜斯内普教授也是这个意思。他之所以把老鼠变成你父亲，让另一只老鼠攻击它，不是为了激发你针对伏地魔的仇恨，而是为了让你学会保护。这是他始终强调让你动动脑，把爱用来学习魔咒而不只是简单地说出来的原因。”
　　哈利握紧了扫帚，他发现自己说不出半个反驳的词语。
　　“我认为赫敏说得对。”罗恩慢慢地说，在他身后，城堡里有几个窗口的灯亮了起来，“杀人就是杀人，无论谁动手或者有什么理由，它都是错的。但有时候我们必须这么做。假设一个杀过人的食死徒站在我面前，向我保证如果我放过他他还会继续他的工作，哪怕这不对，我也不会让他活下去。可能我会做很久噩梦，但那到底只是我自己的事。而魔法界比我大得多，重要得多……我想，或许有时候守护者行事需要比魔王更残酷。”
　　哈利皱着眉，他大概明白了好友的意思。
　　“也许我猜错了斯内普教授的意思。但不管他是纯粹地想报复你父亲还是想训练你的意志力，我认为你的课程还是应该继续。你总有一天要面对那个人，哈利，到时候你要用什么来对抗他呢？除你武器？昏昏倒地？”赫敏抱着双臂冷静地说，“我建议你去跟斯内普教授道歉，尽快重新开始这门课。我们将来的确有很多机会上战场，但如果你在最开始的一战都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那还有什么以后？不是所有人都会以善良回报善良，食死徒是不会对你留手的。”
　　哈利嗫嚅了一下，说：“难道我就不能彻底地摆脱这个老混蛋了吗？”
　　“我猜你们都不会否认斯内普教授是个决斗大师。想要彻底地摆脱他，至少你得先让他再没有什么东西可教你。”赫敏摇摇头，毫不犹豫地给他泼了盆冷水。
　　哈利的扫帚在半空来回悠荡几次，他不情愿地点点头。
　　赫敏似乎松了口气。她向前倾斜身体，脸上现出一种想要问话却又犹豫不决的表情，但显然最后好奇心战胜了一切：“如果你愿意，我想要听听你又一次跟斯内普教授对着干的真正原因。我以为你们的关系已经变好了不少，更别提你早就知道他不会对你态度温和。你自己说过你不在意他不公平——”她在空中毫不客气地一挥手，打断了哈利的反驳，“所以想要摆脱他这种明显违心的话，你就不用再说了。这些话只能作为一种发泄，而当你真正想要交流的时候，它只会影响你的准确表达，而且无益于现状。”
　　她盯着哈利，略略停顿，而后带有明显强调意义地补充道：“不要对我说谎，哈利。你现在很可能是这世界上最了解他，对他最宽容的人，甚至远远超过邓布利多教授。如果不是你自己想不通——或是根本不愿意想通，你会需要我来替你解释他的意思？”
　　哈利瞪着赫敏，片刻之后，抱怨道：“你就不能有一天放一放你的敏锐吗？”
　　赫敏拢了下头发，冲哈利微笑了一下，干脆地说：“不能。”
　　“好吧。”哈利说，“其实是因为……因为他没说出我想听的话。我想是这样的。我以为他会说的。”
　　“他什么时候都不会说出你想听的话。”罗恩小声说，“我看他只有在讽刺你的时候才愿意开口说话。我有时候怀疑他有一本汇总所有骂人话的字典。”
　　“我知道对他抱有幻想什么的……这很难说出口。”哈利不自然地摆摆手，他说着，突然感到特别委屈，“我相信他会让我一开始就学死咒肯定有他的考虑，他不会在这种事上面出错。我本来真的想好好学。但念出咒语之后，我意识到自己将来有可能真用它拿走谁的生命，那一瞬间压力很大。你们说的话其实我都懂，为了胜利，我当然不会拒绝杀死伏地魔和食死徒，我也不在意为了保护更多人弄脏自己的手，但谁没有软弱害怕的时候呢？我不是想撒娇，我只是觉得在一起经历过那么多之后，他能稍微理解一下我的想法，稍微对我温和些。我想要的真的不多，哪怕一句都行……”他停顿了一下，没有继续下去。有一些话——比如他最后一定会死，他不可以跟朋友们说。他和斯内普两人有着共享的秘密，可斯内普却不愿意在他明显即将被压垮时提供丝毫帮助，这让他感到自己被背叛。
　　尤其是在他知道了有关斯内普的几乎一切之后。
　　斯内普爱他妈妈，所以他一直保护他。他曾经那么愤怒地质问邓布利多“你养大这男孩就为了把他像猪一样宰”，他以为这是斯内普终于开始在乎他的表现——邓布利多也是这么说的，“毕竟你已经变得想要保护那孩子了吧”，不管他是为了赎罪还是产生了一点点感情——是否产生感情他如今仍无法确定，但斯内普绝不可能眼睁睁看他死。斯内普存活至今就是为了不让他死。
　　但是现在哈利十分怀疑斯内普是不是其实真的一点也不在乎他本人。也许他想要保护莉莉的血脉延续，也许他想要为莉莉复仇。而在二者只能选其一的情况下，很显然，他选择了复仇。
　　那哈利·波特算什么？因为他体内有一半詹姆的血，所以就永远是先被斯内普舍弃的那个？他只是一个工具，斯内普用他赎罪，最后用他复仇，在第二次生命里，眼见他表现出如此明显的不适，斯内普还是坚定地训练他——斯内普明明是个那么护短的人，他对待自己羽翼范围内的人永远比他所表现出来的更心软。这也就是说，在一起经历过那么多之后，斯内普仍然坚定地把哈利·波特排除在他的世界之外？
　　哈利突然拉升高度，说：“我飞五分钟再下来。”他的扫帚以一种不合它性格的灵巧转过身，他背对着朋友们冲上天空，眼泪掉进了黑暗里。
　　他以几乎垂直的姿态螺旋上升，最后悬停在高空的夜色里。霍格沃茨的景色尽收眼底，天文塔的尖端在他脚下。他看见斜下方塔楼内一扇扇亮着灯的窗户，黑湖映着月光的粼粼波纹，禁林连绵的树冠在夜风中如波涛般潮涌。他的两个朋友站在空无一人的球场上，微光之中，只剩下模糊的影子。
　　风吹动哈利的头发，吹得他脸上的泪水冰凉。他用力擦了擦眼睛。
　　他高悬在月亮下面，恨恨地看了一眼脚下。他早知道斯内普讨厌他，把他视为摆脱不掉的义务或者累赘，根本不会在乎他。但如今斯内普不关心哈利·波特本人的这个他早已知道的事实在愤懑、不甘之外竟然能让他伤心到如此不可思议的程度，他甚至在意识到爱他的父母再也不会回来时都没哭过。斯内普什么时候在他心里这么重要了？
　　他承认被如斯内普这样的人注视是一种无上的荣耀，他内心里的某一个地方一定在享受这荣耀。他以为他只是不甘于他所受到的注视还不够多——他以为他会被关注，被特殊对待，谁知却发现并非如此，于是他失落彷徨好像一个奖状被老师收回的小学生。但他很快发觉并不是这样。他想要的其实更多，比这多得多，多一百倍——他是让斯内普活下去的人，他们的关系是最特别的。斯内普应该把所有凝视投注给他，他的一切行动都该以他为基准，他才是斯内普这辈子的唯一！
　　而斯内普竟然告诉他他不那么重要，在他心里有比哈利·波特更重要的东西，他自己的生命也不是值得考虑的东西！他还告诉他他根本不想围着他转！他怎么敢、他怎么可以！
　　怒火导致哈利的胃灼烧般疼痛，委屈让他怎么也没办法止住眼泪。他告诉罗恩和赫敏他要飞五分钟，可五分钟远远不够。
　　罗恩和赫敏耐心地在球场上等他。光芒从大门射出来，在黑暗的球场地面打出一个扇形。两个人站在那个橘黄色扇形的边缘，偶尔稍稍走动。当哈利终于整理好心情飞下来的时候，他们两个人都没有多追问。
　　哈利肯定自己的脸上有泪痕，他停在黑暗处。如果看不见他的脸，至少他可以保证自己的声音是正常的。
　　“抱歉让你们等这么久。”他又伤心又愤怒地说，“不用担心我，我想通了。我再去飞一会，然后我要去找斯内普那个混蛋的麻烦。我是人，我不是工具，我有感情！他竟然想把我当成一根魔杖用！”
　　“别再闹脾气了，哈利。你想说的根本不是这些。”赫敏宽容地说，“别说气话，你清楚他想说的也不是这些。心中有爱，没有人会说它是错误。”
　　“可他的表现让我觉得好像我相信世间有爱存在是错的！如果我去道歉，那就证明我也承认那是错的——他讨厌我！他认为我天真，幼稚，说我满身缺点——”
　　“哈利，你是来自未来的男孩，你已经做得够好了。你一直是个想要拯救一切的人，正是你的这种品质让我们围绕在你身侧，而你的缺点是你直率真诚的证明。”赫敏拉过想上前的罗恩，退后一步，“我们先回去了，你可以再飞一会，让自己快乐点……不要闹别扭了。拿出勇气，想想你真正想要的东西，不要试探，向前走一步。我想斯内普要说的也正是这些：爱不能让你轻易赢得战争，但它能让你不会迷失自我。”
　　好吧，好吧。哈利想。赫敏说得对。他清楚斯内普想要表达的正是这些——但他永远不会把这些话明明白白地说出来。而很不巧，他想要的恰好是让他用语言来说。
　　或许他确实该去道歉。他知道斯内普表达的方式，他与这方式斗争数年，最后还是无法扭转。要求他一定要顺从自己的方式再表达一遍或许有点太过分……虽然每次妥协的总是他非常不公平，但就这样吧。他要去道歉。他没有输给斯内普，他也根本不是主动后退，他格兰芬多的尊严毫发无损。他道歉不是为他一点也不成熟的发火，是为了赶紧解决这件事，好去计划D.A.的训练。他耽误了三天，此时离复活节也只剩一星期不到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嗯上一章说过，放心吧。想通之后我觉得二哈会更成熟一点更像个合格的战士，不过他也不会走到哪都战士。这章和下一章的影响会在这篇文的最后几章才显示出来。
赫敏注意到了哦。女孩总是比男孩敏锐些。笑。
放一起更了，虽然晚了吧，看着能连贯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