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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大灰狼与小白兔 ...

  •   这一夜自然是没睡好。

      路明月觉得她上辈子一定是欠了那个乔行知很多很多钱,害得他倾家荡产,然后饿死了,所以他才那么阴魂不散,否则为何她连做个梦也要梦见那个变态?

      梦里她是只小兔,雪白的、纯纯的,正在森林里抱着根的胡萝卜肯兹肯兹地啃。

      这胡萝卜真是香啊,她从没啃过这么香的、还有点肉味的胡萝卜。

      她啃得很是起劲,竟不知道乔行知是怎么出现的,什么时候出现的。

      她甚至也不大晓得那是不是乔行知。

      因为它看上去比较像大灰狼,身体是大灰狼,尾巴很大,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大尾巴狼。脸也有一半是大灰狼,另一半就是她睡前看过的那照片里乔行知的侧脸。

      乔行知的半张脸朝她不怀好意地笑,而大灰狼的半张脸朝她凶神恶煞地龇着牙。

      她吓得叼起胡萝卜扑腾着四条小短腿就想跑,可是乔行知伸出他的狼爪子一下按在她背上,势大又力沉,她一下跌倒在地,怎么扑腾也起不来逃不掉。

      然后她眼睁睁瞧着乔行知的另一只狼爪子从她嘴里拽走了她的胡萝卜,一口吞了。她那个心痛啊,可乔行知还意犹未尽地砸吧砸吧嘴。

      她缩了缩脖子,心想她是一只乌龟也好啊,反正一样跑不掉,还可以把头缩进龟壳里头不用看见自己跟那支胡萝卜一样的命运。

      可现实是残酷的,而她的梦境也好不到哪里去。

      乔行知像是看她长得可爱,起了欺负她的心思,轻轻一拨将她翻个面四脚朝天,先拔了她圆绒绒的尾巴,再拔了她的一对耳朵,接下来是她的四条短腿…一一拔光了再一一按回去,再拔……如此循环了一遍又一遍……

      路明月在无尽的惊恐中被折磨地心力交瘁,当向宛的电话将她拯救出来的时候,她觉得向宛甜腻的声音从来没这么甜而不腻过,“路路,你怎么还没来呢?”

      路明月这才想起向宛约了她今天试礼服的。

      向宛和言飞的婚礼,即便她告诉他们她要抢亲,这伴娘估计也是跑不掉的。

      时光真是如梭啊,嗖嗖嗖的,在学校边的小摊上咬着烤串抱怨考试的青葱的无敌美少女就到了谈婚论嫁做妇人的年纪了。

      路明月坐在床上感慨了两秒,翻身而起胡乱刷了牙抹了把脸,开上她的小polo匆匆赶往向宛给的地址。

      半个小时后她站在那一幢欧式复古的独立三层礼服店前,望着那光可鉴人的一整面垂直而落的落地玻璃后或站或坐排列地十分艺术的模特,以及模特身上那一件件十分艺术的礼服一下顿了脚步,深刻地觉得贫穷不仅限制了她的想象,还限制了她脸皮的厚度。

      明明向宛说他们经费不够婚礼一切从简,可这礼服店明明是高级定制吧?明明是杂志的常客吧?这叫一切从简?向宛你是天上来的仙女么?不知人间柴米有多贵么?

      身旁恰好停了辆挺高档的黑车,干净地跟国家领导人的座驾似的。

      路明月扒拉两下头发,才敢弯腰凑到车窗前。

      她看着黑色玻璃中蓬头垢面的自己,缺觉引起的脸色蜡黄和国宝panda同款黑眼圈让她瞧上去像极了纵欲过度的欧妈桑。

      她对着车窗正自怨自艾之时,十分经典的一幕出现了,驾驶室的门咔嚓一声…开了。

      从路明月这弓着背哈着腰的角度,转过头首先看到的是一只blingbling的高跟鞋,然后是一条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的笔直修长纤细到天怒人怨的腿。

      路明月看怔了,她拼命提醒自己是个正直的女人,这才艰难地将目光从那条腿上移开,移到那人的脸上。

      可是那脸也很是让人移不开眼啊,波浪般的长卷发和精致的妆容衬得眉眼格外美艳,简直就是来勾人三魂夺人七魄的。

      更要命的是那美女瞧见撅着屁股照镜子的她,还扬嘴笑了笑,这笑容意味不明,然而路明月觉得,她脆弱的自尊心受到了暴击。

      她望着美女扭着蛇精般的腰肢远去的身影,讷讷地将脑袋摆正回去,突然觉得玻璃里头映着的那个人,性别不明。

      她直起腰,鼓起勇气往前走了几步,才发觉这配美女的香车,竟然也是台宾利。

      路明月在心里啧了两声,这年头,随着社会主义的发展,资本家倒是越来越多了,宾利都成爆款了。

      路明月磨磨唧唧地走进店里去,恰好向宛换好了婚纱从试衣间里出来。向宛本就长得温婉,一袭白色嫁纱敛去了举止间的那点聒噪,难得显得她娴静又优雅。

      路明月瞧见言飞明明眼睛都直了,嘴上却还硬着很不饶人的,“万万没想到,竟然还能看。”

      果然向宛立刻破功,提着长长的裙摆就要上去揪他耳朵,言飞一面笑一面躲。

      路明月远远看了一会儿,不自觉就微勾了嘴角,瞧他们闹得够了,才清了下嗓子,“得了啊,你们问过狗的感受吗就大庭广众地撒狗粮?”

      向宛闻声转过头来,提着裙摆风风火火地又要往她这处飞奔,路明月吓得赶紧小跑上前去。

      向小姑奶奶摔了没什么要紧,可这婚纱怎么看都不便宜,踩坏了谁赔啊?

      向宛来到她身旁,看着她皱眉,“路路,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路明月想起那个令她一晚上不得安宁的梦境,望天长长叹了口气,而后从手机中翻出李越发来的合同照片给向宛看。

      向宛瞄了一眼就咋呼开了,“那变态侵犯人权吧?”她回头继续咋呼,“言飞言飞你来看,是不是侵犯人权?”

      言飞接过手机,倒是很有些专业架势地细细看着上面的条条款款,一面喃喃地说,“倒也不是没有漏洞……”

      路明月眼睛亮了亮,“一纸诉状告他,我就可以不用去Bridge上班了?”

      言飞抬起头,“也可以啊,我倒是不介意得罪Bridge和你的东家……”

      路明月明白言飞的意思,他们劳苦大众,跟资本家斗,特么地简直就是与天斗其乐无穷啊。

      她没有不畏强权的抗争精神,她是小老百姓,就跟大多数小老百姓一样为了生活怕麻烦,宁愿息事宁人。

      况且她也不觉得这件事要上升到维权的层面,她只是纯粹地、莫名地怕了那个素未谋面的乔行知。

      然而向宛显然是比她还气不过的,“难道就这样算了吗?路路你甘心就这么被万恶的资本家欺压吗?难道不让那变态也体会下生活的艰难吗?”

      路明月:“……那你说该怎么办?”

      向宛真的很认真地想了想,“给他椅子上撒钉子?桌上涂强力胶?公司大门上泼狗血?”

      路明月和言飞同时沉默了……

      路明月:“……向宛你当小学生时是不是常常被揍啊?”

      言飞在向宛身后辛苦忍笑,默默给她伸了个大拇指。

      向宛很是挫败地,“都不行啊?”

      路明月说,“我觉得扮成个男人,在他公司门口一面抱着他的腿拖着他不让他走,一面哭着唱‘你伤害了我还一笑而过’比较好。”

      向宛用力拍了下大腿,“路路,高啊。”

      言飞嘴角抽了抽,扶着额默默地走开了。

      此时招呼他们的店员美眉去而复返,笑得比太阳花还要灿烂地捧着一件浅灰色的礼服裙,“这是您要的尺码。”

      向宛塞到路明月怀里,“去试试。”

      路明月接过来拎着抖了抖,嗡地一下头便大了,裙子是条好裙子,好在轻如鸿毛,好在薄如蝉翼,好在轻如鸿毛薄如蝉翼而且省料子。

      可未免也太省料子了吧?原来这礼服店能开成这样,都是布料里省出来的啊?

      路明月看了看亮着对眼珠子殷殷盼着的向宛,安慰自己衣服做出来都是给人穿的,怎么她就穿不得了?一脸大义凛然地踏进试衣间去了。

      然而到底是不习惯也不大自然的,她被向宛硬从试衣间里硬提溜出来的时候,突然觉得这礼服店真是挺有钱的,冷气开得也忒足了些,不然怎么会背后是凉飕飕的,腿是凉飕飕的,连胸口也是凉飕飕的。

      向宛还在那一个劲儿地夸好看,嘴里嚷嚷着要找言飞瞧瞧她们般不般配,拖上路明月便要往大厅里去。

      路明月换了高跟鞋冷不防地被她拽了个趔趄,踉踉跄跄正狼狈之时,走廊另一头的试衣间门突然开了,刚才在门口遇见的宾利美女走了出来。

      四目相对,空气寂然,路明月霍然明白了某句至理名言的真谛: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

      从那美女风轻云淡、巧笑嫣然的表情来看,路明月霎时明白了谁是那个该尴尬的丑。

      穿上婚纱的向宛到底有底气,气场瞬间开挂蹿至两米八,只是看了美女一眼,噔噔噔踩着高跟鞋如同骄傲的女王一般,拉着路明月继续目不斜视地从她面前经过。

      路明月脑子里还在纠结与那美女命里犯冲这事,浑浑噩噩地也不知怎么就穿过了试衣间那条走廊,站在了敞亮的大厅中那巨大的镜子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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