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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欲言 ...

  •   沈东壬一家觊觎沈练的家产和生意好多年了。

      老祖宗在世时,为了争沈练一手拼出来的家产,沈东壬的夫人沈罗氏几乎每年过年都要在沈练家大闹一场。

      对于这些闹剧,沈练是晚辈,说不得什么,沈叔胜是上门女婿,不被沈罗氏搂草打蛇的一起连带着骂就已经是好的了,沈西壬作为小叔子就更不可能和嫂子发生什么冲突,一大家子便只能任由沈罗氏那么闹着。

      后来沈罗氏年纪大了,终于消停了这两年,谁知老祖宗一过世,他们又寻思出这样一个法子来抢从不属于他们的东西。

      沈去疾烦透了。

      她今天一上午都带着人,顶着烈日,没完没了地在河州城郊的苞米地里寻找曾祖父的尸骨,如今眼看着曾祖母就要入土为安了,沈东壬一家人又来了这么一出,真让人恶心。

      沈去疾估摸了一下时间,见沈有利兄弟俩还没从那句“女人如衣”里反应过来,沈去疾干脆朝坟冢的入口抬了抬下巴,声音温润随和:“堂伯,这坟冢甬道上只有三十阶阶梯,您推魏长安下去的时候记得用力点,不然她要是一下没死透,魂魄走不了,估计她晚上会缠着你的,她真的,啧,真的挺缠人的。”

      沈去疾说完,魏长安的脑子里登时一片空白,脸上的表情,也只剩下了呆呆地看着沈去疾。

      眼前的人依旧气质温润,眉眼柔和,但却与魏长安记忆里那个一袭素袍长身玉立的少年,完全无法重合。

      魏长安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去疾哥哥,我眼前的你,是你吗?

      沈有利被沈去疾半开玩笑般说出来的话噎的无言以对,片刻,已经开始发慌的沈有利指着面无血色的魏长安,朝沈去疾跳起了脚。

      沈有利的额头上青筋凸起:“沈,沈去疾呐!她可是你明媒正娶的夫人啊,你的正妻啊,她爹,你的老丈人,那可是富甲一方的魏荣啊!她亲哥是当朝的三品大官!舍了她,你就不怕魏家人找你算账吗?!”

      此话说的义正言辞,躲在人群里看自家大哥“耍猴”的沈去病都被逗笑了。

      果然,沈去疾弯了弯眼角,眸子似有笑意,“弄错了吧堂伯,要让魏长安陪葬的是你,她娘家找我算什么账啊?再说,您这个凶手都不怕魏家,我有什么可怕的?”

      没想到看起来文文弱弱的沈去疾说起话来竟这般咄咄逼人,沈有利气结,他正要开口反驳,突然不知从哪儿传来一阵马蹄声,似乎还有什么叫喊声,乱哄哄的,一片混乱。

      后面可能还发生了什么事情吧,魏长安不知道了,她晕了过去……

      再醒来已是一天后,魏长安下意识地想坐起来,却发现自己浑身酸痛无力,动弹不得。

      屋子里没有一个丫鬟下人,魏长安打量几眼陌生的屋子,费力地拉动了床头的绳子。

      有个小丫鬟听见铃铛声端着药走了进来,小丫鬟身后还跟着一个四十多岁的背着药箱的女大夫。

      魏长安让大夫诊了脉,却拒不喝药。

      一碗汤药由热放凉,再热了再放凉,到了该用下一碗药的时候,上一碗汤药她依旧没喝,丫鬟心儿无奈,只好请来了自己的主子。

      沈去疾侧身坐在床边,将药匙里的药吹温了递到魏长安嘴边,声音是魏长安既陌生又熟悉的温柔:“治病的,好歹喝两口。”

      半靠着坐在床头的魏长安缓缓地别过脸去。

      沈去疾却是个顶有耐心的,“如今你病着,你爹娘和兄长们都十分忧心,你得吃了药赶紧好起来,不然……”

      “我想回家。”魏长安突然开口,声音低低的,有些沙哑。

      沈去疾把端着药碗的手放到膝盖上,默了默,说:“你病着,董大夫说要静养,不宜乱跑,不宜……嗯……”沈去疾嗯着声音,似乎是在组织什么语言,但最后没嗯出什么结果,便摇着头重复说了一遍“不宜”二字。

      魏长安好像没有听见沈去疾的解释,只是又低低地呢喃了一句“我要回家”。

      沈去疾低头搅了搅碗里浓稠的汤药,磕磕绊绊道:“家,家里……家里刚办完丧事,不、不适合养病,这边安静,适合静养,你……”

      “我要回我家,”魏长安终于扭过脸来,她看着沈去疾,深棕色的眸子里无波无澜:“我说,我要回我家,我要回魏家,请你送我回魏家……”

      魏长安不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只是说了两句话就感觉得累,话闭,她干脆闭上眼睛,不再看沈去疾。

      回魏家……沈去疾抿着嘴,眉头蹙的老高。

      等了很久不听沈去疾吭声,魏长安睁开眼朝沈去疾“哎”了一声:“姓沈的,你怎么不出声?送我回家很难吗?”

      嗯,很难,你爹娘不在家,我派人通知你家里人你病倒了之后,你大嫂说,你已经嫁给了沈家,便是沈家的人了,生死再与魏家无关,要我别再用你的事去打扰他们。

      沈去疾不想把这些话告诉魏长安,可却又答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抿了抿嘴,说:“董大夫说你这阵子最好卧床休息,不然对你的身体不好。”

      魏长安被沈去疾的话逗笑了,笑的眉眼弯弯,“我说你这人好生奇怪呀,我的死活你都不管不顾了,这会子怎么又突然关心起我的身体来了?”

      “……对不起,”沈去疾心里紧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松了一点点,“堂伯和堂叔已经被衙门带走了,你……我……”

      “请送我回魏家吧,”魏长安觉的自己已经不在乎这些了,唯有心里一团乱麻:“如果你肯送我回魏家,我会让我爹娘或者哥哥们好好谢谢你的。”

      当发现自己受到威胁无有依凭时,连性命都被人那样轻言浅笑间决定时,魏长安的第一反应就是躲回自己觉得安全的地方。

      沈去疾眨眨眼,忽然想起了以前哄小锦添的那套法子,便抬手把盛了药的药匙递到魏长安嘴边, “那你先把药吃了吧……”

      吃了药后,魏长安还没来得及说一句什么,沈去疾便逃也似的离开了。

      翌日一早,魏长安表情狰狞地吃了药后,还没来得及放下手里的药碗,嘴里就被沈去疾塞进了个什么东西。

      “吃吧,是蜜饯儿,”沈去疾的眼角弯起隐隐的笑意,“锦添吃药后就喜欢吃这种蜜饯儿,她说这家的蜜饯儿最甜了。”

      说着,沈去疾也丢了一颗到自己的嘴里嚼着:“真的很甜,你嚼嚼试试。”

      魏长安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看着沈去疾眉眼含笑地嚼着蜜饯——这人脸颊消瘦,他嘴里嚼着蜜饯儿,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吃东西的样子竟然还和以前一模一样……

      魏长安试着嚼了一下嘴里的蜜饯儿,甜而不腻的味道慢慢在她的嘴里散开,和还未消退的汤药的苦涩混杂到了一起,让人一时分不清楚嘴里的味道到底是苦还是甜。

      趁着魏长安吃蜜饯儿的空挡,某沈姓无良商人再一次脚底抹油,溜了。

      汤药是一天吃两次,早晚各一剂,临近晚膳,沈去疾正坐在书房里琢磨哄魏长安吃药的法子,丫鬟心儿来报,说少夫人已经把药吃了。

      魏长安开始乖乖吃药,沈去疾便再也没有在她面前出现过,她很忙,忙到甚至都没功夫去想魏长安为什么突然愿意乖乖吃药了。

      第三天的时候,董大夫说魏长安已经能出门走走了,傍晚十分起了微风,憋了好几天的魏长安惬意地领着丫鬟心儿出来散步。

      魏长安只知道这个地方是沈家在外面的一个庄园,心儿古道热肠地给她介绍说,这个庄园是大少爷的亲生父亲楚老爷生前建造的。

      这座庄园里,大到选材设计,小到每一张桌椅的摆放,都是楚老爷一手操办的。

      园子里有一片桃林,都是当初楚老爷亲手种的,听园子里的老人说,每年春天时,楚老爷都会同家主一起在桃林里的亭子下赏花,金童玉女才子佳人,好不登对儿。那桃林就在前面,如今结满了桃子,看着又是另一番风景。

      这个庄园是楚老爷送给家主的生辰礼物,大少爷和大小姐一直在这里生活到十岁。

      大少爷的亲生父亲离世之后,家主就把这座园子送给了大少爷,而家主自己则是再也没有踏进过这座园子半步。

      心儿正说的滔滔不绝,魏长安疑惑着打断了她,“心儿,你说你家大少爷和妹妹一起住到十岁才离开的这里,可是小姐不是才三岁吗?”

      心儿跟在魏长安侧后面,兴高采烈地说:“大少夫人,您说的三岁的小姐是锦添小小姐,她不是大少爷的亲妹妹,大少爷他自己有一个同父同母的孪生妹妹呢!”

      “……孪生,妹妹?”
      “对呀,大小姐她这几年一直在京城楚家住着,说来也快该回来了的……”

      打开了话匣子的心儿还在热热闹闹地说着什么,魏长安却沉到了自己的思绪里,心里暗自喜欢了那人数年又如何?自己到底还是不甚了解他!

      当她那晚想明白这一切时,魏长安就知道这一切都是没关系的,因为来日方长。

      “大少夫人!”正走着路的心儿突然一把拉住了魏长安的胳膊,磕磕巴巴道:“要不,咱们回去吧?”

      魏长安:“怎么了?”

      心儿一脸的为难,吭哧了几声才说:“今儿,时候不早了,您身子刚好,别,别再吹了风着凉了,对,着凉了!”

      心儿的样子逗笑了魏长安,她抬手在小丫头的额头上点了点,“你这小丫头呦,真跟你家大少爷一样,一撒谎就说不全话来!”

      心儿最后没能拦住自家少夫人,还是被魏长安给看见了坐在盛月亭下煮茶赏景的沈去疾,和一个举止优雅仿若仙子的姑娘。

      盛月亭坐落在桃林入口处,亭子建的玲珑别致,是典型的江南风格,从魏长安这里看过去,亭子下的一双人确实郎才女貌,沈去疾脸上的笑容也是那样干净,仅仅是一个侧脸,就让人移不开视线……

      魏长安拉着心儿安静地看了一会儿沈去疾烹水煮茶,最后,她选择了悄无声息地带着心儿离开。

      入夜,魏长安沐浴更衣过后握了一卷游记靠在床头翻看,正看到一句“而人之所罕至焉,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的时候,外面响起平缓有节奏的敲门声。

      魏长安放下书卷,眨了眨有些酸涩的双眼:“谁?”

      “沈去疾。”

      魏长安扔下书卷就冲出来开门,眼睛不自觉地弯成月牙,唇边梨窝若隐若现:“你回来了啊!门没栓的。”

      许是因为一连火伞高张了数日,外间不知何时刮起了风,大有飘风急雨的势态,沈去疾提着盏灯笼站在门外,被狂风灌满了衣袍。

      “好大的风啊,”沈去疾灭掉手里的灯笼,眼角弯起一抹含蓄中带着犹豫的笑意,“我有件事,想同你说。”

      屋子里不比狂风大作的外面,反而有些闷沉,让人隐隐觉的透不过气来。

      魏长安要喊心儿打水进来侍候沈去疾洗漱,却被沈去疾抬手拦了下来:“不用麻烦,我说完就走的,不会打扰你太久。”

      “……哦……这样啊……”魏长安的脸上浮起一抹失落,语气却是如常,“你要说什么?”

      “你先坐,”沈去疾先在门下拍了拍衣袍上的灰尘,而后才不急不缓地来到魏长安对面坐下,眉心微蹙,右手的拇指指腹和食指不停地捻着。

      沈去疾一刻没开口,魏长安心里的煎熬就更甚一分,可不论魏长安多不安,她也只是安静地等着沈去疾开口,或许连魏长安自己都没意识到,她放在小腹前的手,手心已经被她自己掐出了殷红色的指甲痕迹。

      沈去疾倒了杯水,微微探身放到魏长安面前,话语轻柔:“河州魏家四代从商,主盐从茶,生意遍布大半个大晁国,家业厚实,人丁兴旺,我们沈家虽然也当得起一句家大业大,可在魏家面前却也是小巫见大巫……”

      听到这里,魏长安的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

      沈去疾并不知道魏长安心里如何想的,她只是继续到:“作为魏老爷的独女,你理当有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嫁得一个十里八乡都出得头彩的才俊,长安你本是光风霁月之人,为何会同意一日之内略过六礼屈尊嫁到我家?”

      我不想嫁到你家,魏长安心道,沈去疾,我只是想嫁与你为妻。

      心里这般想着,嘴硬的人却反问沈去疾道:“姓沈的,你数日未在这里出现过,甫一进来就逼问我嫁与你的因由,是出了什么事?还是因为什么人?”

  • 作者有话要说:  嗯,沈去疾有个双胞胎妹妹。
    时人都知道的是:沈去疾的亲生父亲姓楚,唤个楚仲鼎,京城人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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