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代办报纸》暮霭陈陈

15、风来县/1

　　方才的店家果然没有指错路，约莫不到两个时辰，他们便来到了风来县的地界。

　　当然不是风来县县城，而是这边儿的村落。

　　远远地，便能看到了农田、瓦片屋顶和炊烟。

　　秦眉虽然是在福利院长大，算不得好条件，但也好歹是城里的，因为跑新闻也不是没去过农村，但其实对农村的生活了解得并不算多。

　　马车慢慢地驶近了，她掀开帘子。

　　看到男人们正在田里用镰刀收割水稻，大地与阳光将他们的皮肤晒得黝黑，汗水在正午的阳光下闪闪发亮。车窗边响过一长串铃铛般清脆的小声，是孩子在田间跑来跑去，后面还跟着提了竹篮来送饭的妇人。

　　不远处还有一大片瓦片的屋顶，上面的烟囱正往外排放着炊烟，那是家的烟火。

　　突然地，秦眉就想起了儿时学过的一首诗：

　　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
　　亭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

　　说的便是这样的场景罢？

　　这辆马车虽然颜色不显眼，但是却很大气，两匹骏马矫健有力，赶车的王亭恕虽然不是俊美的郎君，但好歹身上有着不同平凡人家的英武志气，有的农人停下了手里的活儿，擦着汗看他们，有的人嘴里还在嚼着饭菜，目光却跟着马车一起转动，有些妇人便三三两两交头接耳，谈论着，不知马车里坐的是县城里哪位少爷。

　　“哎，这么好看的马车，一定是县里那曾家少爷的罢？”

　　“谁知道呢，他们家那么有钱，什么买不起？”

　　“嗨，我之前上县里给二狗子买东西，见着曾家的人了，他们的马车可没这么大！”

　　“会不会是县太爷的？”

　　“哎哟，你小声点儿，别瞎说，小心你的命啊！”

　　这些声音，不大不小，整好能落到他们的耳中。明渊依旧背靠在软枕上，好像没听到一般，只是不痛不痒地说道：“又快到晌午了，找个用饭的地儿吧。”

　　王亭恕勒了缰绳，结结巴巴地问村人：“这有吃、吃饭的地、地儿吗？”王亭恕这人眼睛不大个头儿大，皮肤有些黑，还不大会讲话，村人看到并没有理他，还有个孩童直接被吓哭了……

　　顾景阳摇了摇头，直说道：“二愣子你怎么问人呢，来来来，让爷来。”

　　顾景阳身形清瘦，细皮嫩肉，面容又比一般男子要俊美柔和，还长了像洒了蜜一般的舌头，甜甜地问：“哎呀，这位大姐，我们从台州别的地方来的，这您们这儿有没有个落脚打尖儿的地方呀？”

　　“我见您孩子养得这样好，就知道您保准是厨艺了得的，如若您家开饭馆，那一定是红火得不行！”

　　那妇人刚带着孩子给自己男人送完午饭，见顾景阳生得不一般，衣着打扮又是富贵人家的样子，讲话还这般甜，便热情回道：“这位少爷说话真好听，咱家就在村子里，平日里隔出了一个铺面，倒也做些吃食卖与客人吃，您要是不嫌弃，上咱们家吃去？”

　　顾景阳笑得灿烂，从怀里还掏出了一小包果腹，交到那小孩手中：“好啊，多谢大姐了，我一看就知道您是个人美热心肠的！。

　　妇人咯咯笑道：“少爷说话真好听，您马车可以先走，进了村子，往里走，见到岔路往左就是嘞！我随后就到，您先到那儿喝口茶，歇一会儿！”

　　顾景阳摸了摸那小孩的头，应了声哎，便转身上了马车，然后一副“我厉害吧”的样子看着秦眉。

　　待王亭恕驾着马车往村子里去了之后，旁边有人酸着说：“张嫂子，你家中午要发财喽！”

　　妇人牵了孩子的手说道：“哎，说的哪的话呢，不就是来了几个吃饭的人，不说了，我得喊我家男人一声去了。”

　　这村子门口有个牌子，写着“坎水村”。

　　这村子里的路窄，路上也有些老人和小孩坐在一旁聊天、打盹儿的，见到这马车进来，也都跑出来，左看右看地打量。

　　王亭恕人黑皮肉厚，却脸皮薄，只得小心地想把车赶快一点，然后终于到了方才那妇人说的地方，上面竖着个皱巴巴脏兮兮的旗帜“张铺”。

　　王亭恕把马车停下来，就有一个大婶过来了，手里还拿着抹布，笑道：“哎呀，您这是要吃饭不？”

　　王亭恕点点头。

　　“好嘞，我给您倒茶，快进来吧，这车上还有客人？马牵到这旁边的柱子，栓一下就好，给您拿点草料喂一下？”

　　这张铺子不大，就是他们把家里的门厅给打开了，放了三张陈旧斑驳的八仙桌，也没有椅子，而是乡下常见的长凳。

　　桌子上有着陈年的油渍，那大婶儿约莫五十来岁了，脸上堆满了褶皱，指甲里也藏着黑色的污垢，正用抹布在桌上查了查，然后又扯着嗓子冲里头喊：“老头子，来一壶茶水！”

　　不一会儿，一个驼背的大爷走出来，拿着一壶茶还有四个陶碗，这碗有些有了裂纹，还有的崩了缺口的。

　　顾景阳有点不适应，扭捏地用袖子擦了擦碗沿，才倒了茶，这茶水像是渣一般，有一股从箱底拿出来的霉味。他喝了一口，便皱着眉头吐出了茶渣。

　　让秦眉惊讶的是，明渊还是一副十分优雅的模样，没有对这里显示出厌恶的模样。

　　不一会儿，路上遇到的妇人张嫂子回来了。

　　她嗓门大，人还没进来呢，声音先到了：“哎呀，贵人们喝上茶没有？想吃什么跟我张嫂子说。”

　　王亭恕饿了，想吃牛肉。

　　张嫂子突然降低了声音：“哎呀，少爷，那个不好吃的，牛都是耕地的，我们这儿没有能吃的牛肉。”

　　好吧，猪肉呢？

　　张嫂子笑道：“那好说，咱家前两个月腌制了好大的一条猪腿，那肉估计入味得很了，给客官们来几斤？”

　　王亭恕忙不迭地点头，顾景阳想吃点精致的吃食，问道：“可有鸡肉？”

　　张嫂子说：“那好说，我就给你杀一只鸡去，想吃炒的还是焖的？还是直接给你们蘸酱吃？”

　　一直不说话的明渊却发话了：“炖着吧，来些汤水。”

　　张嫂子这才反应过来：“哎，这公子真俊呐，也是个疼人的，这姑娘喝点鸡汤，是最补的了。”

　　“我再给你们上点野味小菜的，要不要来点小酒？”

　　喝酒误事，还得去县城呢，明渊摇了摇头。

　　就在等菜的间隙，有走街串巷的卖货郎经过，见到门口停了辆好马车，便试探着走进来：“少爷小姐们，要不要买点东西？胭脂水粉、珍珠团扇、耳环帕子、酱醋茶油，您就说，没有我刘老二没有的！”

　　因为背着一个很大的箱子，这卖货郎佝偻着身子，的确看得各种杂七杂八的物事。

　　那卖货郎见几人衣着不凡，当即拿出了一个小白陶罐子，对着秦眉推销道：“姑娘，这罐子里可是京城的大小姐们都用的珍珠粉，可珍贵了，包您涂了以后，比现在更美！”

　　你眉姐皱了皱眉，不是她歧视卖货郎，可是这东西，放在现代，可不就是三无护肤品？

　　明渊却笑道：“来，把罐子给我看看。”

　　卖货郎把罐子小心地递过去，明渊打开来，闻了闻，的确是珍珠粉，品质里比不上京城的大小姐，却也马马虎虎，没想到这县城的卖货郎也有这东西。

　　卖货郎看明渊是个识货的，便说道：“少爷，您看看瓶底，那可是玲珑斋的标志，是拖人从京城里带回来的呢！可是我这儿顶好的了。”

　　明渊看了看瓶底，的确是刻了玲珑斋的珍珠标志，应当算是玲珑斋最便宜的品次了。

　　卖货郎又连忙说道：“这珍珠粉，只要三贯钱。再便宜不过了！”

　　明渊笑了笑，这品次的，在京城也不过六七百文，来到这儿竟然涨这么多？

　　那卖货郎见他笑了，便急了：“少爷，您买了，送给这小姐，保准她开心啊！”

　　秦眉连忙撇清：“请你不要乱说话，这东西，我不用。”

　　明渊却笑着掏出了钱给那卖货郎，卖货郎接了钱，千恩万谢，说了一通好话才走了。

　　张嫂子先端了两大盘猪腿肉过来，见到卖货郎离去的背影，便碎嘴道：“贵人们，不用理会那种卖货郎，他们啊，一般都没有田地，也没有祖宅，就不知从哪里得来一些杂货东西，走街串巷扯着嗓子卖，下回再遇见，直接打发就是了。”

　　明渊笑着说：“看来，你们风来县还挺多这些卖货郎的。”

　　“哪里多了，我们风来县，起码咱们坎水村，可都是良民，都世代在这儿耕种的。有些过不下去的，跑到别的县去了，又或者做点小买卖营生，但是，我们县，保准都是良民农人多啊！咱们村，有两百户多户，都是世世代代的良民啊！”张嫂子很自豪的模样。

　　“哦？那县城里生意人多不多？我们也想到县城里做生意去呢。”

　　张嫂子想了想，说道：“我有时候也拿些东西到县城里卖，最有钱的一定是曾家了，他们家的铺子可多了，酒楼、缎子、钗粉都有。其余的也有一些，都是一些有钱的人家的铺子，卖货郎也有，但这些年，好多人都到台州、绍兴府那边去了，有钱了嘛，总想往更好的地方发财的嘛。”

　　秦眉好像听出了些什么，还想问两句，张嫂子“哎呀”一声，说道：“我得看看鸡汤去，应该快好了，马上让人再给你们来一大盆饭，您等着咧。”

　　顾景阳也收起了嬉皮笑脸，他记得的是，州衙里的典籍记载的是，风来县的坊郭户更多，乡村户可不足五成，可按照张嫂子的说法，其中定有猫腻。

　　饭毕，明渊给了张嫂子额外的赏钱，张嫂子笑得连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贵人少爷们，您再往东边儿走，那边还有好些个村子，隔得不远，天黑前就能到县城了！”

　　明渊笑着示意，一行人便急匆匆地往风来县城去了。

　　马车上，明渊没有说话，秦眉也拿出了纸笔，将方才所见、所闻全都记载下来。

　　顾景阳凑过去看：“秦小眉，你这写的字，怎么有些我看得懂，有些看不懂呢？”

　　秦眉扯过自己的本子，说道：“胡乱写来方便记忆的，我看得懂就是了。”

　　明渊看着秦眉在摇晃的马车里认真地写字，对她的疑问又多了一层，不过他今日听到的见到的，怕是不简单。他握了握手里的珍珠粉罐子，又把它放在包裹里了。

　　经过好几个与坎水村相差不多的村子，又走了一段路，在天黑之前，总算是看到了“风来县城”几个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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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1.卖货郎宋代就出现了，走街串巷，啥都卖哈。
2.自古以来咱们是农业大国，古代一般都是农业税占大头，宋代商业税收反而有多些
3.这章就是让他们了解到了风来县的人口比例，下章就要开始讲清楚这风来县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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