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玉》欧吉开开

27、他爹威武雄壮

　　青云山位置极好，百年时间，后山开放了几泓温泉，来青云观斋戒修习的善信，皆可享用后山汤池。而其中有一泓不对外开放。

　　那里位置隐蔽且外有机关守卫，除非青云观人，不得入内。

　　七拐八弯穿过后山密林，一间灰色调的三层楼阁，赫然立于林间一条整洁的青石板路尽头。

　　周围高大茂盛的树冠，将它掩映其中，若非亲眼见到，谁会想到，青云深山中，还藏着这样一幢木质沧桑的建筑。

　　“孟、孟三老爷，我可以带你进去，但是……”小道童说得战战兢兢，见孟昭明脸上怒意不减，不自觉压低声音商量道，“但是，这里到底是我们青云观的禁地，其余人，还是不要进去了吧？”

　　孟昭明打量着眼前楼阁，心中权衡片刻，道：“可以。”

　　见他配合，小道童陡然松了一大口气，被他放开后，屁颠儿地将路边的机关关闭，引着孟昭明入内。

　　穿过青石板路，小道童为了保险起见，趁孟昭明前去开门之际，将身旁立柱上一个机关扭动，这样，外头的人贸然闯进，就会立刻被机关抓捕。

　　推门而入的孟昭明横扫左右，不见人影，之间木墙之后竟是一片石壁，直觉被骗，立刻将小道童拎来质问：“我儿何在？”

　　“孟、孟老爷莫急。汤池就在石壁之后，往右边走……”

　　绕过右边石壁，小道童又打开了墙上的石墙机关，一道石门轰然开启，瞬间，一股热气迎面扑来。

　　孟昭明稍稍侧脸避开，余光瞥见内里景象，蓦地睁大眼。

　　“玉哥儿！”

　　他又惊又怒，提起袍角就冲进去，将汤池里，被血水包裹的孟探玉捞起。
　　而那一刹那，身着片缕的人就像是从冰窖里出来一般，寒气逼人，将孟昭明也冻得打了个哆嗦。
　　他忙将屏风上搭着的长衫裹在儿子身上，心疼地搓着他的胳膊：“玉哥儿，爹来了，你醒醒，醒醒……”

　　孟探玉已然昏迷，根本听不到孟昭明的呼唤。

　　另一边，小道童看到内里景象，惊得双目瞪圆。直至看见孟昭明将孟探玉裹住，才忽然回神，立马进去找了另一件干净的长衫覆盖在同样昏迷着靠在血池边上的董文毓身上。

　　“师叔？师叔你醒醒！”

　　眼皮微动，董文毓渐渐恢复意识，听到有人在耳边呼唤，渐渐睁开眼。温热的气息扑在脸上凝结成水珠，她抬手抹了一把脸，大脑里短暂的空白瞬间被记忆填满。

　　失败了……

　　她失落地盯着指尖的十个血口，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恰当这时，一道黑影抱着人从她眼前闪过，她赫然起身制止：“谁？！”

　　“师叔！”小道童怕极了孟昭明，更怕董文毓这会儿冲上去跟人家杠上，连忙将她拉住，“师叔，那是孟公子的爹……”

　　孟昭明满目怒火地瞪了眼狼狈的董文毓，与她的账，日后再算！

　　旋即，立刻将儿子带离青云观。

　　董文毓从温泉里起身，盯着石壁出神片刻，旋即似没事儿人一般起身。

　　扫眼石室内那一地的血，小道童冷不丁打了个哆嗦，瞥眼董文毓指尖的伤口，缩着脖子问道：“师叔、你、你还好吧？”
　　原以为师叔只是喜欢孟三公子，忍不住跟他这样那样，可现在，他宁愿自己没有跟来！

　　“走吧。”

　　良久，董文毓将自己收拾好，清冷的说了一句，便离开密阁。

　　小道童紧随其后，然而当二人回到观中时，却见京兆府的捕快将道观围起来，并明令即日起，青云观闭观，观中众人禁足至事情查清楚之日。

　　“师父！”

　　小道童看见云柯被京兆府的府兵单独拎走，急得要冲出去，却被董文毓一把抓住。他扭头，见她面色如常，不禁问道：“师叔……师父会不会有事？”

　　“不会。”
　　董文毓注视着道观里的府兵，不知在思考什么。淡淡地应了小道童一句，便折身回了自己的单房，换了身衣裳，便从府兵尚未抵达的后山绕行离开。

　　云清不在，云柯也不能出来，偌大的青云观一下没了主心骨，慌得不止是小道童，还有其他的师兄弟。
　　常年行走在外为京中贵人做道场的师兄几个不是傻的，知道这情况就觉得不对劲，当即把唯一的所谓“知情”的小道童拎来问话。

　　小道童瑟瑟发抖，一个劲儿摇头：“我不清楚，真的不清楚！原以为云清师叔和孟三公子两情相悦，我还故意撮合，谁知道会出这么大的事……”

　　众人一听，拎起小道童就是一通收拾：“云清师叔那是修道的人，怎么可能动凡心，你个小东西，要害死我们是不是？”

　　小道童委屈吧啦，扑到斗姆元君面前，行道礼恳求：“仙尊庇佑，孟三公子千万不能出事，千万不能出事……”

　　此时，孟家已经忙作一团。

　　老大夫再一次看见孟探玉奄奄一息，气得摔门而出。孟昭明和尤氏上前一拦，就被他劈头盖脸骂起来：“你们怎么当爹娘的？往日不过是伤寒小伤，如今这竟险些要他的命！你们偌大的孟家，连个孩子都护不住吗！这孩子就算今日救回来，往后指不定哪天也没了！我救不了，你们另请高明吧！”

　　孟老太爷听说消息，当即就拉着老赵过来，一进玉松院的门，就听见老大夫这话，连忙上前：“徐大夫，你不能走。”

　　看见孟老太爷都来了，徐老大夫的脸色稍微缓和一些，兀自闷了一会儿，他瞪了眼老三夫妻，看向孟老太爷道：“老太爷，咱们也是多年的熟人了，徐某有话直说。此次三公子身上的伤，不是几味药就能调养好的。若你们有诚心，还是去请青云观的道长出山吧，我一介凡夫俗子，治不了。”

　　叹息一声，徐老大夫摇着头，带着药童离开了孟府。

　　另一边，孟昭明听到他的话，却气得脸色铁青：“玉哥儿就是被青云观的人弄成这幅模样，如今还要我们去求他？想都别想！”

　　孟老太爷拐杖狠狠一拄，说道：“现在不是儿戏的时候，解铃还须系铃人，徐大夫都说了，老赵，你还愣着干什么？”

　　“老奴这就去。”老赵应声出去。

　　半刻钟不到，他又折返回来，一脸为难地走到孟老太爷身边，看了眼怒意沉沉的孟昭明，迟疑地附耳说道：“老太爷，董家大小姐在府外求见。”

　　老太爷闻言白眉一蹙，觉得十分意外，但转瞬又将疑惑抛诸脑后，对老赵说道：“她也算是青云观的人，请她进来。”

　　“是……”

　　老赵悄然退下，将董文毓带到玉松院。

　　孟昭明看见她出现，压抑许久的怒火猛然喷发，疾步上前，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咬紧了后槽牙，赤红了双眼：“你还敢来！”

　　“老爷，你干什么！”

　　院中众人被孟昭明的举动吓到，尤氏率先反应过来，立刻上前阻止。然而孟昭明的手死死钳着董文毓的脖子，不松丝毫。

　　“老三，董大小姐是为父请来的客人，放手！”

　　孟老太爷厉声喝去，孟昭明依旧纹丝不动。

　　“孟大人，我死了，令郎也活不了。”董文毓被掐的呼吸渐弱，但她的表情依旧平静，只是眉头稍稍皱了些，说话的语气有些微弱。

　　孟昭明闻言，逐渐加大了手劲儿，似乎下定了决心让她在自己手里断气。

　　这还了得！
　　孟老太爷举起拐杖就要朝他的胳膊打下去，刹那之间，孟昭明却突然一甩胳膊，将董文毓甩向一边。

　　虽然后者撞到了木柱上，但好歹孟昭明松了手，她有了喘息的机会。

　　孟昭明虽然妥协，但他没那么容易让董文毓过关，要进房间必须搜身，他绝不会再给这个女人任何伤害儿子的机会。

　　整理好仪容，董文毓摸了摸脖子上被掐出来的淤青，淡淡看了眼孟昭明，将随身带来的玉瓷瓶交给尤氏。

　　瓷瓶瓶体清凉浸肤，透过廊下的灯笼，依稀能看见里面放置着一颗药丸。

　　人家都这么主动了，尤氏心想，也不能太过分。于是象征性地搜了一下她的身，却发现怀里还有一方丝帕包裹着几张符纸。
　　“这是……”

　　“要救令郎，非它不可。”董文毓声若蚊蝇地回答尤氏。

　　是了，先前徐大夫也说了，孟探玉这伤病不普通，用寻常的医术无法治疗。

　　尤氏点点头，略了过去。

　　一番象征性地搜身之后，除了那瓷瓶，没再搜出什么，孟昭明稍稍放了心，这才给她放行，但还有一个前提，屋内必须有孟府的人盯着。

　　“老爷，你累了一天了，我去吧。”尤氏念及孟昭明那暴脾气，唯恐他进去坏了事儿，连忙自荐道。

　　孟老太爷瞥眼事儿多的孟昭明，当下做主道：“时候不早了，进去吧。”

　　董文毓对孟老太爷行了个颔首礼，便和尤氏一起进去，将有气没处撒的孟昭明晾在了一遍。

　　尤氏在里间看望一眼儿子，便让丽颜二人摆了屏风，将里间留给董文毓，自己则带着丫鬟在外间等候。

　　屋外，孟老太爷不走，孟昭明也不走，老赵看着情况，连忙着人在院子里搭了三面避风的棚子，摆上桌椅，燃了炭火，使人在左右伺候着。
　　大房二房派人来打探消息，他三言两语将人打发出去，而后，又叫来前院的刘管家，让他今夜务必看好府里的人，莫要有任何闲言碎语流出去。

　　一整夜，孟府三房的人连带着老太爷都似备战一般，个个儿捋直了眼盯着卧室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