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玉》欧吉开开

136、他……

　　孟探玉心头一抖，追问董文毓：“什么毒？”
　　董文毓细看一二，道：“应该是南疆蛊毒的一种。看她的样子，应该是不经意间遭人偷袭。”
　　“会……死吗？”孟探玉忐忑地问。
　　董文毓看了他一眼，沉默了一会儿，反问：“你想她死吗？”
　　孟探玉摇头：“不想！”
　　如果不是塔吉一而再再而三不顾危险地护着他，他早就丧命在那群刺客手中！
　　他才不做那忘恩负义之徒。
　　董文毓嘴角微泯，从怀中又取出一只玉瓷瓶，接着光抖了一抖，一只困顿的虫子立刻活跃起来。
　　细看之下，孟探玉猛然发现，那竟是“食心蛛”！
　　眼看董文毓打开瓶塞，就要将食心蛛放到塔吉胸口上，孟探玉赶紧握住她的手腕：“不用这么狠吧！”
　　董文毓推开他的手，道：“塔吉中的是蛊毒，不把蛊虫揪出来，塔吉活不了。这只‘食心蛛’已炼成蛊王，它出了手，塔吉才能活。”
　　说话间，董文毓已经将食心蛛放在了塔吉胸口的地方，那食心蛛似认路一般，穿过层层衣襟，直入塔吉的怀中。
　　食心蛛从皮肉钻进去的时候，一股刺痛让昏迷的塔吉皱了皱眉。才不过片刻，她忽然浑身痉挛。
　　孟探玉看得胆战心惊，着急地问道：“这行不行啊？”
　　不比他的慌张，董文毓淡定从容，掐算着时间，时辰一到，扶起塔吉，一掌拍在她的后左肩上，顿时，塔吉吐出一口黑血，血中，躺着一只肚子圆鼓鼓，像吃撑了一般的食心蛛。
　　董文毓动作极快，在食心蛛醒过神来之前，迅速拿玉瓶将它收回去。另一边，塔吉胳膊上的黑线褪去，发乌的嘴唇也渐渐恢复本色。
　　见此，孟探玉收起了自己所有的怀疑，默默给董文毓比了个大拇指：“娘子，为夫眼浅了！”
　　董文毓瞥了孟探玉一眼，叹了口气，懒得再跟他纠正称呼，转而道：“蛊虫虽然逼了出来，但她身上还有余毒，要全部清除，尚需一些日子。”
　　“娘子说的都对！”

　　“……”
　　董文毓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想收拾孟探玉的心。着道徒送塔吉回观之后，她将注意力转移到适才倒在塔吉身边的黑衣人身上。
　　当她揭下黑衣人脸上的黑巾时，一旁的孟探玉突然大惊小怪道：“黄泽！”
　　“你认识？”董文毓意外道。
　　孟探玉的心情难以名状，他顺势搜了搜黄泽的身，果不其然，找到了那块属于“鬼狐”的令牌。
　　陡然，孟探玉泄了气，无力地跟董文毓解释道：“他……是之前北牢被破后，被劫走的犯人。”
　　一听这句话，董文毓瞬间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正当她准备带人回观时，忽然听到华羽一声呼喊——
　　“师叔！”

　　闻声，董文毓将黄泽交给留下来的青云观弟子，走向华羽所在的地方。只见华羽面前的草丛里趴着一具七窍流血的尸体，在他左肩位置，还插着一支尺长的树枝。

　　看距离，与塔吉昏迷的地方相距丈远，由于是背坡，视线受阻，所以刚才他们赶来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看他的死状，应该是先被人从旁边攻击，而后跌倒，导致体内的毒发作，当场死亡。

　　董文毓围着尸体走了一圈儿，总觉得他的死状奇怪，想到塔吉的症状，心中忽然有了一个猜测。而后，她从旁边的草丛中寻来一支长长的树枝，挑开尸体的衣袖，露出两条胳膊。
　　这一看，竟真见着了尸体左手胳膊上的一条黑线，与塔吉胳膊上那一条如出一辙。
　　心中已有判断，董文毓便丢掉手中的树枝，对站在一旁的华羽吩咐道：“焚了。”
　　“怎……怎么焚？”华羽想着那人死的惨状就头皮发麻，心想董文毓还要他去处理，整个人都不好了。
　　董文毓瞥了他一眼，道：“师兄教了你那么久，难道没告诉你处理这类尸体的办法？”
　　华羽挠了挠脸侧，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而后，董文毓便和孟探玉一道先行回观，独留下可怜的华羽，面对那具恐怖的尸体。

　　一刻钟前，隐藏在京城周边军队看见青云观中发出的信号烟，迅速包围青云观。当皇帝的龙舆和众活着的大臣被护送到了大殿之中，殿门一关，四周的军队便列阵射箭，将广场上残余的刺客悉数射杀。
　　此刻，率军前来的将领正在清点人数，惊魂未定的朝臣几乎在青云观大殿上倒了一片，而独有座的皇帝却一派从容，仿佛刚才的厮杀场面根本不存在一般。
　　他横扫一眼，将朝臣的反应记在心底，最终，目光停在进殿的孟昭明身上：“孟卿，情况如何？”
　　孟昭明上前行礼，道：“陛下料事如神，这伙刺客确与偷袭北牢贼人同出一处。”
　　说话间，将从刺客身上搜出来的一堆令牌呈到皇帝面前。

　　其余不知情的朝臣听到这君臣二人的谈话才恍然大悟。
　　难怪一向不爱声张的皇帝竟然会突然让青云观准备法会，而且还准备那么着急。
　　却原来这都是皇帝设的一场局，为的是引贼入瓮！

　　看到那一堆令牌，皇帝心中寒意森森。

　　恰巧此时，董文毓也回来了，她将孟探玉送到孟大老爷身边，便走到皇帝面前，行礼道：“陛下，臣在后山隐阁抓了一个人。”
　　“何人？”

　　董文毓让开一步，跟着她的青云观弟子便将昏迷的黄泽拖上来。

　　站在皇帝身边的孟昭明耳聪目明，才一扫眼，立刻认出了那人是谁。他有些痛心，有些遗憾地泯了泯唇，对皇帝道：“陛下，这是北牢逃走的犯人，黄泽。”

　　众人一听，这可精彩了！

　　几个月没有断论的北牢之祸，突然就找着人了，看装扮，还与那些刺客是同一拨。
　　昔日的犯人，月余不见，摇身一变，都敢行刺当今皇帝了，是谁给了他这样的胆量和勇气！

　　黄泽的出现让人意想不到，此刻并不是处理人的大好时机。
　　左右今日法会的目的已经达成，皇帝便着人起驾回宫，临走前，特地下了旨，黄泽交给了孟昭明，若人有半分差池，他便提头来见。
　　孟昭明应下，片刻不缓地和刑部赶来的人一块儿押着黄泽回了京城。
　　其余众人心有余悸，可不敢再在青云观多待，皇帝前脚一走，他们便紧随其后。
　　两刻钟不到，青云观里的闲人便走了个干净。

　　鉴于董文毓没有走的意思，且塔吉还在青云观，孟探玉便没跟孟大老爷一行人一块回府。
　　前殿的事情交由云柯和青云观弟子收拾，董文毓便和孟探玉去后殿查看塔吉的情况。
　　巧的是，二人已经观中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却不料一个拐角，和从后殿单房过来的萧凌和董文萱二人撞上。
　　看见董文毓，董文萱心虚地往萧凌身后躲了一躲，却遮不住脸上尚未褪去的羞红。

　　见此情景，谁还不明白？

　　但孟探玉惊讶啊！

　　前头后头厮杀得那么凶，他们俩竟然还……

　　原还想着帮他们一把，如今看来，根本不用他这个外人出手，人家已经够主动了。

　　董文毓站在二人面前，审视着他们，半晌，看着萧凌问道：“文萱把自己给了你，你可有把握娶她？”
　　萧凌站得笔直，将董文萱严严实实地护在身后，承诺似地回答董文毓：“事已至此，萱儿不嫁我便只有死路一条。董大夫人再势利，也是个心疼女儿的。”
　　听他这话的意思，是要将这件事传扬出去。
　　顿时，孟探玉就皱起了眉头：“萧世子，要是董大夫人更在乎董事门楣，宁愿让她出家让她死也不嫁给你？你要怎么办？”
　　一个女子的名节，能决定她的生与死。
　　看萧凌迟疑的模样，显然是没考虑到这个问题。

　　董文毓失望地收回目光，错身一步，对董文萱道：“跟我来。”
　　“大姐……”董文萱心有羞愧，不敢贸然跟董文毓去，下意识便去握紧萧凌的手。
　　后者原本握着，却在董文毓瞪一眼之后，缓缓松开了手。他不甘地咬紧后槽牙，却不敌董文毓的目光压迫，最终闭了闭眼，将不敢之意压回心底，而后睁开眼，宽慰董文萱道：“萱儿，你等我，我一定会娶你。”

　　“世子……”

　　这句话让董文萱心里一点底也没有，她有些慌张，可萧凌没有继续留下来，在董文毓的注视下，一甩袖袍离开了青云观。
　　看着萧凌的背影，董文萱露出了茫然无措的神情。

　　见此，孟探玉摸了摸鼻头，给董文毓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她拉着董文萱先离开这儿。
　　可惜董文毓从来没和女人近距离接触过，更妄论懂得孟探玉的意思，示意董文萱跟上而她不听之后，董文毓就直接走了。

　　见此，孟探玉无奈地拍了拍额头，对董文萱道：“那个，我刚才瞧见董府的马车好像走了，你要不等会儿，晚些时候，跟我们一起回去？”
　　除了这个选择，她还能有什么选择？

　　董文萱难过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想着适才的一时欢愉，再没有甜蜜的滋味儿，反而涌上一丝丝后悔之意。
　　这时候，她不知道自己的坚持到底有没有错。
　　万一，万一萧凌就此负了她，她该怎么办？
　　出家当姑子，青灯古佛一辈子吗？
　　那样的日子，并不是她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