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魇》暂问

29、第二十九章

　　所以当君魇从浴室出来之后一眼看到站在院子里的阿紫时很是发了一会儿呆：“你回来了？”
　　阿紫单膝跪下，在君魇面前低下头：“我回来了，尊主大人。”
　　君魇过去把她从地上扶起来，看起来很开心，她笑着说：“太好了，你不在我身边这段时间，总觉得做什么都没那么放心。”
　　第二日云柔带着人马过来接她的时候已经不早了，她也早已经做好准备在等她。族中长老来了两位，还有一干魔将魔兵，为首的云柔捧着魔尊的君服恭请她换上，黑色衣服上那只带着暗光的乌鸦是魔族身份最尊贵的象征。
　　阿紫和诚诚帮助她把衣服换上，然后替她绾好及膝的长发，再郑重的替她带上女君冠。看着镜子中一身黑色朝服庄严肃穆的自己，君魇有些陌生，虽然贵为一族之尊，但是前世的她多是一身戎装裹身，只有极少数重要的祭祀典礼才会换上累赘的朝服，一共加起来的次数可能还不超过一个手的手指头数。
　　而如今没有战争了，自己也早已不是一族之尊，现在却反倒要重新穿回这身衣服了。她步履端庄的跨出房门，门口等候的魔族众人一见她出来都立刻跪下：“恭迎前魔尊君魇大人回宫，愿魔族千秋万代。”
　　君魇扫视众人，待喊声过三遍之后轻轻开口，声音平静清冷中带着旷古的威严：“都起来吧！”
　　坐在回魔都的鸾驾中，云柔见君魇不断提起衣袖看上面绣工精美的暗光乌鸦，没忍住开了口：“尊主大人对这件衣服可还满意，这是照着大人留下的那张画像上的衣服专门赶制的，细节可能会有差别，但衣服大体应该是一样的，大人觉得怎么样？”
　　君魇没说话，将衣袖举起来对这窗口，光线透过薄薄的帛布将绣纹映得立体生动，她语气淡淡的开口：“这绣花倒是精美了不少，绣线贵重、针法精细。”
　　云柔不懂君魇的意思，见她一脸困惑君魇轻笑着解释到：“就是感叹一下现在和曾经，我死后你们也将魔族发展的越来越好，看来我魔族能挑大梁的人也是很多的啊！我既是暂时帮忙顶会儿的人，不知你们心里可否有合适的继任人选了？”
　　听见她的话云柔没吭声，反而诡异的沉默了。君魇见她一直不回话也没生气，转反而过头去跟诚诚阿紫说话：“我这个人一生建立的功勋伟业都在战场上，本来以为他们会给我留幅在战场之上一身戎装的画像，想不到留的竟然是幅穿朝服的，一点儿都不合我心意，回去叫他们给我改了。”
　　诚诚兴奋的开口：“我也想看看朱砂美人穿戎装的样子，肯定英姿煞爽。”
　　阿紫点头，云柔也反应过来赶紧符合：“我也想看。”
　　飞马拉着车驾落在魔宫门口，由一块块黑色巨石砌成的魔宫威严狰狞，君魇嘴角含着浅笑的看着这久别了的故地，过了三万年这里还是没有什么变化，当年师父主持修建这地方还真是经久耐用，她最后再看了一眼立在门外一侧的历届已故魔尊石雕，然后收回笑容面无表情的踏了进去。
　　阿紫捧着月影剑和母亲留给她的匕首和云柔一左一右的跟在君魇身后，再然后是诚诚和两位长老，最后是一众魔将，魔兵留守在宫外。
　　大殿布置成了灵堂，正中放着云苍的棺椁，棺盖放在一旁。棺椁周围围着数十个一身白色孝衣哭哭啼啼的女子，还有几个主事的大臣神情悲切的站在一旁，这灵堂实在清冷。
　　君魇这辈子见过很多人死，但那是在战场之上，战死的人大多悲壮，马革一裹，草席一卷也就了事了。她这辈子只见过一个人的葬礼，那个人是把她从冰天雪地的圣水湖畔抱回来的少年师父，那个把她养大教她武功教她治国之略的年轻男人，那个有勇有谋有治国之智却年级轻轻就病死了的魔君。
　　那个时候的灵堂布置的比现在这个还要白，也不似这般清冷，一屋子的人吵吵闹闹的不是来吊唁反而是在人尸骨未寒之时就想着争夺魔尊之位。那时的君魇一身白色孝衣，红着眼睛将那一干人等全都挥鞭撵了出去，红妖刚成，养在鞭身里的炎毒毒性还没有现在这般厉害，但君魇挥出去的时候仍然在被打中的人身上留下了灼痕。
　　在一干人或震怒、或惧怕、或不甘的眼神中，站在她身后的山月在几位长老的支持下丢出前魔尊留下的遗诏，立了君魇为新任的一族之尊。
　　沧海桑田犹还在，却早已是物是人非几多变了。君魇在心里叹了口气，面上仍是无表情的上到灵前点了三柱香，然后插于香炉之中。她并没有弯腰礼拜，而是绕到棺材那头去看躺着的云苍，那晚在月家见到的云苍和现在这个躺在棺材里的完全不一样，但他们又确实是同一个人。
　　怎么说呢，那晚的云苍身形高大挺拔，眉目器宇轩昂，说话也中气十足，并不像是个纵欲之人。而现在躺着的这个身形瘦了一圈，眉目尽显老态，血色已经褪尽的脸上能清楚的看到眼底一圈的青黑，就是的十足的色鬼形象。明明才短短几个月，怎么前后差别就这么大了呢？
　　她眼神不善的看向一旁的云柔，这人向她撒了谎，他哥是纵欲过度而死的没错，但事情肯定不会那么简单，到底还瞒着她什么？君魇正欲开口询问，这时却忽然有人进来禀告，说剩下的几位长老和诸位王公大臣已经到了殿外了。
　　君魇敛眉，这些人不在这里等着她反倒她先到了之后才来，看来是真没把她看在眼里啊！君魇双手背在背后慢慢的踱了出去，手腕上白净的皮肤映衬的红妖前闪闪发亮。
　　除了几位长老，来的所谓的王公大臣其实不多，只有十来位，为首的是个面皮白净笑容张狂的年轻人，人很瘦同时也很矮，随着君魇慢慢的走近，他的目光由一开始的不屑慢慢转为惊艳，但等君魇居高临下的停在他面前时，他的目光又变回了不屑。
　　君魇冷眼看着他们，随他们一同前来的三位长老赶紧俯身下拜，而十几位王公大臣却是无动于衷，为首的那个矮个子年轻人讥俏的看着云柔：“不就是请了个死了又活过来的前魔尊回来吗，还以为你们能翻出天来。”
　　云柔附在君魇耳边小声告诉她：“这个人是除哥哥之外的魔族二把手庆山王的儿子，哥哥死了之后最有可能登基的就是这个庆山王，他一直都是个主战派，族中所有主战的官员都拥护他，而我和哥哥向来就是他的眼中钉。魔族现在实力不差，他们一心想着开疆拓土称霸山海大陆，若他登基，三年过后千年一签的和平条约就一失效，他恐怕就会迫不及待的开战，到时我魔族的百姓将永无宁日。”
　　听完云柔的话，君魇对着底下的众人也不恼，她笑吟吟的开口：“怎么，见到祖宗本人了，也不知道拜一拜。”
　　那年轻人道：“你早死了几万年了，现在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就是个病秧子，一点法力都用不得，就算能用你以为我爹会怕你剩下的一下半法力吗？”
　　这人说话真是不知轻重，还专门挑她痛点戳，君魇没了表情，冷着张脸看他。当年的时候她虽挂着魔尊的称号，但她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战场之上，而魔族的大小事物其实都是山月在处理，那时候她只负责创业，守业的是山月，所以她其实并不太会处理这些麻烦事，所以她其实是个脾气暴躁的主。
　　她盯着那个小子，脸慢慢的凑近他，那人想后退但还是生生忍住了：“你要干什么？我又不怕……”
　　“你”字还没说出口，君魇就提着他的衣襟一把把他拎起来朝后丢去，诚诚反应极快的化出藤蔓将人捆了个严严实实，连嘴都给他堵了起来。那些藤蔓极其柔韧，那人怎么挣都没挣开。
　　剩下的人想登上台阶来营救，但被云柔所带的魔将魔兵们团团围住了。君魇站在高台之上看着底下的众人，开口到：“我知道你们都是庆山王的人，回去告诉他，既然他不来找我，那我就只好过几日自己去找他谈谈了。好了，你们放他们走吧，留着也没用。”
　　待人都走了以后，君魇回到大殿中的灵堂，那个年轻人也被押了进来。他站在云苍棺椁前，凸着眼睛有些幸灾乐祸，若不是嘴被堵住了只怕又要说写风凉话。云柔恨恨的看着他，然后走到他身后，一脚朝他的膝弯踢过去，将人踢跪在了自家哥哥灵前。
　　君魇看着她的一系列举动，凉飕飕的开口：“你别忙着踢他了，你还是先给我解释解释吧，你哥的死因，庆山王的目的，族中真正的局势，还有叫我回来的真正目的。我先前还以为主和和主战的人是势均力敌的，现在看来你们完全是处于弱势啊，这叫我怎么回来主持大局？”
　　云柔咬着牙，五位长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是在想谁开口比较合适。说起五位长老，他们其实并没有实权，只是相当于是魔尊箴言官，但是他们这五个长老职位又是不可缺少的，因为每一任魔尊登基都需要得到他们每个人的同意，若少一个人不同意或没法同意，即便你能自称魔尊，却是进不了圣湖叩拜祭祀的。
　　云柔的声音打断了君魇的回想，她语调很轻，像是怕打扰到自己哥哥的深眠：“其实我哥在年少时并不是个好君王，那时的他是个极其自我的人，在乎的只有自己和自己所爱之人。是的，他曾经走过一个深爱的人，那是我的第一个嫂子，但是嫂子在为哥哥生育子嗣的时候因为纯魔族体质的缘故难产死去了，刚出生的小侄子也没保住，跟着他母亲一起走了。之后哥哥便开始沉迷于政务，他在圣湖红着眼发誓自己会做一个好君王，但与此同时他开始沉迷于女色，不对，也不能说是沉迷，他只是跟无数的女人有过一段露水姻缘，有些愿意跟他的他就带回魔宫。可是前不久庆山王送了一个女人给哥哥，那个女人跟嫂子长的一模一样，在那之后哥哥就变了，他专宠那个女人一人，每日都同她沉迷于鱼水之欢，谁劝都不听，他越来越消瘦，身体越来越差。我知道那个女人有问题，所以好几次都派人去想把她除掉，可是哥哥护得紧，竟没有一次成功，而最后我哥的下场就是纵欲过度死在了那个女人床上。”她看了看君魇：“这就是我哥哥真正的死因，庆山王拿捏住了他的软肋，所以轻而易举的取了他的命。”
　　她又清了清嗓子接着说：“至于庆山王的目的，很明显，就是夺权开战。而族中的局势，我们确实属于弱势，我们这边的很多人都受到了他的控制监视以及威胁，而且大部分的军权都在他手里，我能调动的只有殿外守着的数千人，除了这些就只剩下圣水湖畔镇守的那支万人队伍了。”

　　君魇打断她：“圣水湖畔的那支队伍竟然还在？”

　　云柔点头，继续说到：“因为那里毕竟是我族的王陵之地，是埋葬着魔族始祖之神的地方，当年尊主身死的那场大战确实把他们都调到了战场上，而且最后活着回去的也没剩几个，但他们都回了圣水湖畔继续镇守。所以后来新任魔尊继位之后，又重新训练了新人编制进去，而那支队伍就一直保留到了现在。”

　　君魇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而最后一个问题，云柔先是看了看君魇的脸色，确定没有问题之后才开口：“至于请尊主大人回来的原因，自然是助我们一臂之力，同时我方也确实没有合适的继位者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