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魇》暂问

23、第二十三章

　　事情就这么解决了，君魇顺带还敲诈了刘家一大堆东西，美其名曰帮她家君小宝补身体。刘家斗不赢她，只好含泪相送，可是转过身又骂君魇是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的打劫。不过再骂也没人同情他们家，周围邻居都是抱着看好戏的态度。

　　自从君魇给了刘家小胖子及刘家一顿教训后，君小宝再也没受过同村其他小孩的为难，这让君魇放松了警惕，以为事情就会到此结束。可是她没想到过小孩的报复心会那么重，害的君小宝差点丢了命。

　　时间是秋收过后的一个下午，身体长久欠恙的君魇正搬了把躺椅在门廊下假寐，君小宝出门去拾柴，冬天快要到了，他要抓紧时间多堆点柴火。君魇身体不好，怕冷，一到冬天他们家的火盆就没有熄灭过。

　　突然一阵急促的拍门声把君魇吵醒了，伴随的还有隔壁王家丫头带着哭腔的声音：“君魇姑姑，你在不在家啊，不好了，你家君小宝掉水潭里去了。”

　　君魇皱眉，翻身从躺椅上爬了起来，疾步去到门边打开门：“你说什么？”

　　凌厉的眼神把门外那个只比君小宝大一岁的姑娘吓的一抖，看着君魇难看的脸色小心翼翼的开口：“刘家三胖说小宝掉水潭里去了，已经好久了，还没捞起来，爹爹娘亲和隔壁的几位叔伯都先赶过去帮忙了。”

　　她话还没说完，君魇就撇下她赶了过去。养了三年的孩子，要走了竟然敢不给她说一声。

　　水潭就在村后不远的山壁瀑布下，不大，但是经瀑布长年累月的冲刷，已经不知有多深。还听老人们传言说每逢干旱的季节，里面会有龙出来，降下甘霖，救这一方百姓于水火之中。所以村人在水潭周围修了防护的栏杆，还告诫过自己家小孩除了每年祭祀那天，其他任何时候都不可以靠近水潭。

　　等君魇赶到的时候那里已经围了一堆的人，都是同村的邻居。男人们全都在水潭边，有的赤着上身潜到水里去找，有的则拿着竹竿、钩子等东西在岸边打捞。女人们则拉着自家的孩子站的稍远些，脸上的表情各异，有同情的，有担心的，有庆幸的，没想到的是还有幸灾乐祸的。

　　君魇瞪了幸灾乐祸的刘家母女一眼，紧拉着他娘手的刘三胖看到她冷冰冰的眼神，竟然吓得浑身发抖。他不敢看君魇，抖着身体赶紧躲到了他娘和几个姐姐身后。

　　瞪了那一眼之后，君魇冷着脸继续向水潭边走去，还没等她靠近，就被王嫂和其他几位婶子拉住了，王嫂红着眼睛：“小君姑娘，你要冷静，掉下去的时间不短了，你王大哥他们虽然还再找，只是就算找到只怕人都已经......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啊！”

　　说完擦了擦眼睛，捂着脸声音带上了哭腔：“多好的孩子啊，上午还给我送了好几个山柿子，怎么才到下午人就没了。”

　　君魇挣脱她们的手，拍了拍往嫂的肩膀，又替仰着脸看她的小女孩擦掉脸上的泪水，开口的声音无悲无喜，却异常冰冷：“放心，我很冷静。”

　　她去到打捞的那一堆人身边，王家大哥赶紧向她迎过来。

　　“怎么样了？”君魇问他

　　王大哥搓了搓手，抹了把脸上的水，无奈的摇头：“这塘子太深了，人探不到底，周围能找的地方我们都摸遍了，没有。人只怕是沉到最底下去了，我们现在在接绳子，准备拿钩子去探探，看能不能捞起来。”

　　君魇在水潭边站定，她抬头看了看直通天际的一线银流，又低头扫视了几眼被水流冲出的白色浪花和周围嶙峋的怪石。只怕水潭底也是凹凸不平的，更遑论还有石头间大大小小的缝隙，用他们说的绳钩抓可能根本就探不到底。

　　在如雷的瀑布声中，君魇蹲下身将脚上的鞋袜除了下来，周围的人瞪大了眼睛。男人们盯着那双白皙小巧的玉足，女人们都皱起了眉，一脸的惊骇和隐忍，要知道在古代，女子露足是被视为伤风败俗的事的，跟何况是未出嫁的女子。

　　无视周围人各异的目光，君魇继续淡定的将身上稍厚的外衣脱下来，只穿一身轻便的白色中衣。她伸了伸手脚，在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时一下子跳进了微凉的潭水中，并快速向下潜去。周围的邻村人大惊，以为她失去了唯一的亲人，要寻短见，赶忙纷纷下潭去拉她。可是等水性好的那几个潜下去的时候，只能看到她动作娴熟的向黑暗处越游越深。

　　他们浮出水面，向焦急的众人报告：“没事，小君姑娘不是想寻短见，她大概是想潜到水底自己去找她侄子，不用担心，她水性比我们几个的都还要好。”

　　王嫂去水潭边把她的衣服鞋袜收过来抱着，然后和周围的人一起安静的屏息等待着，等君魇下一刻破水而出，他们好上去搭把手，帮帮忙。

　　水潭比君魇想象的还要深，头顶的出口成了一个小小的光斑，她已经在一片黑暗中潜游了好一会儿，可是都还没到底。终于，在黑暗中出现了幢幢的阴影，她凝神，小心的避开那些突兀锋利的石头。

　　于魔族而言，在黑暗中视物是天生的能力。君魇悬空立停在水中，衣袂和黑发在水中飘荡，她视线环视了潭底一周，周围有很多怪石遮挡，她家小孩常年穿的又是灰色的衣服，今天也不列外，这在幽暗的水潭底可一点都不好找。

　　突然，在她前方右侧的几块大石之间，有巨大的黑影在缓缓滑动。君魇神色一动，莫非这水潭底是真的有龙，那她还有机会能找到她家小孩吗？

　　她小心的靠近黑影，果然是条黑色的龙，只是这龙好像是被困在潭底的，那几块交错的石头围成一个坚固的牢笼将他的身体困在方寸之间，周围有很多断掉的铁链。除此之外，在靠近龙头的地方还剩有三根刻满咒印的铁链将他前爪以上的部分牢牢地固定在了地上，不能动弹分毫。

　　君魇奇怪，既然是被镇压在水潭之下的，那天旱的时候，他又是怎么飞出去降下甘霖，拯救这一方生灵的？

　　见黑龙不能随意动弹，她放心了些，沿着龙身蜿蜒的方向向前摸去。然后看到，在龙头的前面有一个散发着莹莹白光的气泡，而她家君小宝，就安安静静的蜷缩在那个气泡之中。

　　人找到了，君魇却没有松口气，因为她感觉不到君小宝身上那种活着的气息了。真是奇怪，她明明已经做好就君小宝死了的心理准备，可真的看到那个小孩无声无息的躺在自己面前时，心里还是忍不住发酸。在他们朝夕相处的这三年里，这个小孩对她是真的很好，又听话又勤快的君小宝就这么没了。

　　人是没了，但还是要把他的身体带回去。君魇踏水而行，停在离水泡稍远正对着黑龙的方向，水泡紧挨着龙头，虽然她从黑龙身上并没有感受到恶意，但是还是小心为好。

　　感觉到面前有人，趴着的黑龙懒洋洋的睁开眼，瞧了君魇一眼，复又继续闭上，好像很困的样子。君魇站着没动，他这是什么意思？

　　见君魇一直没有动作，黑龙又睁开眼，他微微抬起头，带动着身上的铁链不停的晃动。君魇向后退了几步，黑龙看到她的动作，不耐烦的打了个响鼻，喷出的气流将裹着君小宝尸体的气泡吹到了她面前，然后又在君魇吃惊的目光中趴了回去。

　　明白了他的意思，君魇心怀感激：“多谢，请问，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

　　听到她的话，黑龙睁眼，只是这次眼神中的不耐烦已经很明显了，甚至还带着浓浓的不屑，好像再说：“老夫没有什么需要你帮忙的，你快走、快走，不要打扰老夫睡觉。”

　　君魇甚有自知之明，鞠躬道谢之后赶紧带着君小宝离开了。现在的她也做不了什么，等再过个几十年，等她给自己设下的封印修为的禁制失效之后，她再来帮这条黑龙离开这个牢笼之地。尘世间二十几年的时间，于龙而言并不长。

　　离水面越近，头顶的光斑就越来越大，气泡在浮上来的途中已经破裂，君魇拽着君小宝的胳膊，“哗啦”一声，奋力的钻出水面。

　　围着的村邻赶紧过来，手忙脚乱的将她拉到岸边，另有两个汉子将没了声息的君小宝抱出水面。

　　王嫂将手中抱着的衣服递给她，呆呆的看着她的脸。君魇一摸，脸上的面纱没了，入水时她还戴着的，可能是刚刚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水里了。今天也忘了在脸上画上疤痕，她摸了摸自己光洁如玉的脸庞，对王嫂虚弱的笑了笑。

　　王嫂回过神，担心的帮她将衣服裹紧，叹了口气：“小君姑娘长的可真好看，怪不得要成日的戴着面纱，那道伤疤也是画上去的吧？”

　　她话刚说完，围着君小宝的那堆人里却突然爆发出了一阵尖叫声，接着是七嘴八舌的讨论，乱七八糟的，君魇却从中听清楚了一句完整的话：
　　“什么？怎么可能？在水里泡了两三个时辰的人怎么可能还活着？”

　　君魇回头朝那个躺在一片阳光之中的身影望去，她家君小宝还活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