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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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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前还是她的笑脸。
“你呀你,真是个小精灵鬼。”
他将她放在了摩天轮下,扶住她的身子。
他掏出了怀中的怀表,在她的眼前轻晃,轻声的唤她的名:“月儿……月儿……月儿……”
天飘雪,她的脸颊也素白如雪。
他看着心疼,不能自已。
可是,他必须狠下这个心。
他的耳边,响着的是她请求爸妈的对话。
“妈妈,爸爸,我想去看海。”
“妈妈,爸爸,我们去看海吧!我想听海的声音……”
她的妈妈说道:“可是,今天,已经很晚了。”
“月儿,你想要去看海?”
“爸爸,我们去看海好不好?好不好吗?”
“既然孩子想要去,那我们就去吧,老婆,你不是也想去看海吗?”
“好吧。”
“爸妈,我们去坐巴士吧!穿过两条街道,就有通往爱尔丁海堡的巴士。”
他凝眉,看着她缓缓睁开了眼眸。
她的眼眸透亮晶莹,他很不忍心,不忍心,让她认为,她在公交车中,毕竟,他只救了她,也只能救她一人。
她离开了公交车,他势必要让她认为,她不曾出现在公交车中。
她去看海,他也不能让她认为是她的主意。
她还小,他不能让她承受这么多的伤痛。
他手中的怀表在晃动,他缓缓道:“月儿,你想吃烤红薯,热腾腾的烤红薯,在雪天,吃烤红薯,最是温暖了。”
她看着他,不,也不晓得是看着他,还是目光无神,根本没有在看他,只是在看着他手中的怀表。
“我想吃烤红薯……”
“对,你想吃烤红薯。”
“我想吃烤红薯。”
他晃着钟表,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给她加深印象,“对,你要吃烤红薯,很想,很想,很想,吃的那种……”
“我要吃烤红薯,很想,很想,很想,吃……”
“月儿,你爸妈去给你买烤红薯了,你在摩天轮下等着爸妈回来……。”
钟表在晃。
她看着他手中晃动的钟表,一字一句的重复他的话,“我想要吃烤红薯,爸妈去给我买烤红薯了,我在这里等爸妈回来。”
“好,你在这里要乖乖的等着爸妈回来。”
“我在这里乖乖的等的爸妈回来。”
“乖乖的……”
钟表不再晃动,他从她的面前消失了,只留下了她,在摩天轮下,等着。
“爸妈,你们怎么还不会来啊,我好冷啊!”
“爸妈……”
Xx路和zz路交口,事故发生地。
他站在高楼之上,看着路上着火的车辆。
在路上,聚集了群众,车辆四周,消防员在灭火,处理事宜,急救车在抬受伤的乘客。
“病人宋先生和宋夫人当场死亡。”
宋先生和宋夫人,是月儿的爸妈。
医院
“据核实,巴士车不包括司机,乘客共计30人,据不完全统计,20~40岁成年男士8人,20~40岁成年女士10人,14岁以下未成年女童1人,60岁以上老年男士5人,60岁以上老年女士6人。”
他站在医院的偏角,看着送入急救室的人。
*
空荡的xx路和zz路的交口,车辆的残片正在清理中。
巴士的收银柜中的钱被拿了出来,锁被打开,有人在数钱。
乘客30人,钱……
穿着制服的男人的在数着数。
雪花在飘,飘落在站在十几层高楼上的男人的头发上,他身穿军绿色的大衣,脸上还沾有血迹,他看着地上收银柜里的钱,一阵寒风吹过,钱飞到天际,随风飘远。
没有人晓得那收银柜里具体有多少钱,也没有人晓得那辆巴士上原有乘客是31人,而不是30人,也不会有人晓得巴士车上发生的事情。
……
等他再回到摩天轮的时候,已经不见她的身影了。
“月儿……”她去何处了?
他站在高楼之上,找寻她的身影。
在那两条街道外,在红色的电话亭前,他看到了她的身影。
原来,她在那里。
在打电话。
他凝眉,身影一闪,他已经坐在了轿车中,停在马路边上,看着她的手一遍又一遍输入电话数字。
她很是焦急,一遍又一遍,那边都没有通。
怎么可能会通呢?
她的父母已经在医院,已经被医生宣布当场死亡了。
*
“大叔……”
他将她抱在怀中,他的后背是炙热的,在发烫。
他凝眉,痛的,脸上起了薄汗。
“大叔,你很热吗?”
他抱着她,回道:“不热。”
她抬起了他的手,摸他的头,“大叔,你不热的话,那为什么你的额头上出了这么多的汗水呢?”
“不热的。”
她的手放在他的额间,疑惑道:“大叔不是热,那么大叔,你就是……真的害怕了?”
“月儿……”
她抱住了他的腰,在摩天轮降落的时候,对他道:“大叔,你别害怕,我在这里,我在这里陪你,你别害怕,别害怕。”
“小哥哥,你会玩木头人的游戏吗?”
在摩天轮下,一个小女孩拉着一个小男孩的手。
“木头人?”
“我数一二三,木头人,你就要站在原地,不许动了啊!”
“大叔,你很是恐高的话,为什么不早跟我说呢?”
一二三,木头人。
摩天轮下,是女孩和男孩灿烂的笑脸。
他紧紧的抱着她,他唯一害怕的事情,便是失去她。
就像那个时候一样,他失去了她。
血液流尽,身体发冷,无力。
*
征和元年的宫廷,盛行巫蛊之术。
自从巫女入宫之后,每个美人宫中都会为躲避算出的灾难,在宫室屋内埋上木头人,进行祭祀。
在深宫之内,一个年老色衰的妇人拿着一个玩偶,痴痴的瞧着,轻轻的问道:“小乖啊,你可晓得那人的生辰八字啊?”
“皇上的生辰八字,你不知道吗?”
妇人苍白带黑斑的手抚着人偶上的白衣,上面用了朱砂书写上了一行数字。
“小乖啊,这就是那人的生辰八字啊,你可要记清楚了,别忘记了。”
那妇人含笑看着掌心大的人偶,下一刻,脸上的笑消失了,眼神也变得狠厉。
她从赤红发黑的黄花梨木制成的妆奁中取出了三寸长的银针。
银针在她的手中捻了捻。
这一刻,她便将银针扎入了那人偶的心脏处。
“薄信寡义的郎君啊!”
“你可记得你曾经的誓言?”
“你该天打雷劈……”
人偶倒在了桌上,它的衣服上插满了银针,就像一只死掉的刺猬。
在这个寂静的深夜,在这个宫室,只余下那妇人让鬼神都觉刺骨的笑声。
*
“皇上,郑美人大逆不道,竟诅咒皇上不死。”
“你说什么?”皇上一脸震惊的看着周美人。
周美人身子贴着皇上,细声言道:“皇上,郑美人的宫中,埋了一个木头人,那木头人活活像极了皇上。”
“那木头人活活像极了朕,你怎么晓得?”
“皇上,那木头人的衣服上……还写着皇上的生辰八字呢,臣妾还听说,那木头人的身上被扎了好多好多的银针,那木头人都被扎成了刺猬的模样!”
皇上一听这话,伸手捏住了周美人的脖间,冷厉道:“你说的可是真的?你是如何晓得的?”
“皇上……皇上饶命呀……”周美人的手搭在皇上的手腕处,却不敢反抗皇上。
她的脸色胀红,难耐的叫着,“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皇上凝眉,看着她的脸充血,看着她濒临死亡,露出狰狞般的面容。
他松开了手。
周美人跪在了地上,扶着脖子,喘气,道:“臣妾不敢欺瞒皇上……这话,是郑美人宫中的锦绣宫女无意间说漏了嘴的。”
……
皇上下令让人查抄宫内。
木头人偶摆在了皇上的面前,上面朱红色的生辰八字刺伤了皇上的眼眸。
皇上的眼眸充血,大怒。
茶盏被摔落在地,碎成了渣。
皇帝咬牙,“贱人!该死的贱人!”
……
寝宫
壶内的龙涎香飘香,皇上午睡正香。
“皇上,你可记得当日和我的誓言?”
“皇上,你可记得要封我为妃?”
“皇上,你可记得要封我为后?”
“皇上,你不是说只给我椒房之宠吗?”
“皇上,你不是对我说金屋藏娇吗?”
“皇上……皇上……你的誓言呢?若为此誓,你便会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难道,你都忘记了吗?难道你都忘记了吗?”
“皇上……皇上……”
他站在云雾之中,他的身后是一众穿着各色宫装的美人,那些美人都曾笑颜嫣然的望着他,可是,现在,却都面目可憎。
她们的手中都拿了木头,向他追赶过来。
“皇上……”
“皇上,你害我,害的好苦啊!”
“皇上,你这个负心寡义的人!吃我一棒槌!”
皇上想跑,可是,他脚下的云雾缠绕住了他的腿,他像是陷入了棉花中,脚上无力,挣扎不了,跑不动,跑不起来。
“吃我一棒槌!”
“吃我一棒槌!”
“吃我一棒槌!”
……
宫女守在皇上的身边,轻声唤道:“皇上……皇上……”
皇上听到了这声音,梦醒,惊坐起,宫女为皇上拭汗,皇帝喘了口气,这原来都是一场梦境。
“皇上,用茶。”
皇上低骂道:“该死的。”
宫女跪地。
“将江大人传来。”
“是。”
江大人跪在皇上的面前,皇上开口言道:“江大人,朕做了一个梦。”
“微臣不知,皇上做了何梦?”
“江大人,朕梦见,有木头人手持棍棒想要袭击朕。”
江大人不明白皇上的意思,疑惑道:“皇上,这个梦……”
“江大人认为是因何?”
江大人想了想,道:“难道是……神怪的诅咒?”
……
自此,江大人便派胡人巫师各处寻找木头人,满处逮捕用巫术害人和自称能够见到鬼魂的人。
长安城中的街道
“听说,你能看见鬼魂?”
官兵说着这话,便抓住了在街道上走着的百姓。
“官兵大人,我不能看见,我不能看见啊!你可不能冤枉我啊!”
官兵将一幅画像展示到他的面前,道:“你不要再狡辩了,百姓都说你自称能够见到鬼魂,还用火烧纸给小娃娃驱鬼来着。”
“大人,我只是用巫术赚了些小钱,并未害过人啊。”
“你竟然会使用巫术,还说没有害过人!”官兵用绳子将男人绑了起来,道:“将他带到衙门中审讯。”
审讯之地
被逮捕的人关押在牢房中进行审讯。
审讯的狱卒拿着铁钳站在用巫术害人的男人面前,道:“说,你是怎么害人的?”
“我没有害人,我没有害人。”
狱卒手中的铁钳放入了烧红的煤炭之中,刺啦的一声响。
那铁钳被烧的通红。
狱卒看着面前的男人,冷声道:“你还嘴硬的说没有害人?都有人看见了,那染上血污的地方都是你以邪术害人的地方,你说,那些失踪的百姓,都被你弄到何处去了?”
“我并没有害人,我真的没有害人,那些失踪的人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狱卒冷声道:“真的没有吗?”
“真的没有。”那人否认的极快。
“好,好,很好。”狱卒笑了笑,手拿起了烧红的铁钳,铁钳直接躺在了他的身上,留下了一个三角形的红印。
“啊……!”惨痛的一声鬼叫。
“是不是你害了人?”
“我没有害人,人不是我害的。”
狱卒瞪着他,咬着牙,狠厉的道:“你这臭嘴,还是嘴硬,是不是?”
“人不是我害的,我为什么要承认,你这是逼供!”
“逼供?”狱卒大笑,“死鸭子,嘴硬!”
狱卒狠厉的看着他,将红红的铁钳直接放到了他的嘴上。
……
阳陵有大侠,朱姓,名安世。
此人,凶强侠气,以武犯禁,被皇上下诏通缉,经年逍遥法外,罪过犯下一桩又一桩,传入皇上耳中,皇上甚是恼火。
朝堂之上
皇上的茶盏摔在桌上,厉声道:“一个通缉犯都捉不到,朕要你们这些人有何用?”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公孙大人站了出来,跪到中道,道:“微臣请求皇上,让微臣捉拿这逍遥法外的阳陵大侠朱安世。”
“丞相大人要亲自捉拿阳陵大侠?”
丞相大人一说这话,满朝哗然。
即便此人猖狂至极,犯下的祸事,一桩又是一桩,但是,一个丞相,亲自捉拿这人,难免有些……大材小用。
是的,大材小用。
皇上也是有些震惊,“丞相大人?”
“微臣身为臣子,自当要为皇上分忧解难。”
皇上一听这话,甚喜,“好,甚好,还是公孙大人深得朕心。”
……
数月之后,大牢之内。
阳陵大侠朱安世坐于牢中。
他的面前是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几行字。
丞相公孙氏,名之为贺,他有一子,名唤敬声。
敬声此人,品德不佳,挪动军银,犯大罪。
丞相大人为赎其儿之罪,立下一功。
他看着那张纸条,咬了咬牙,骂道:“妈的,原来如此。”
“妈的,很好,公孙大人。”
他将那张纸拿在手中,捏着纸张的一角,盯着那字句,哼笑,道:“公孙贺,公孙大人,贺大人,很好,很好。”
他将纸张揉搓成了一团,捏在手心,道:“很好,公孙大人,你既然不让我老朱快活,我也断断不会让你好活。”
他拿起了桌上的笔,在纸上缓缓写道:
公孙敬声与阳石公主私通,且在皇上专用驰道上埋藏木人以诅咒皇上……
他一字一句将公孙敬声的罪书写完,将笔放在砚台边,看着书信,大笑,道:“公孙大人,我看是你一家先死,还是我先死。”
他捏着纸张的一角,哈哈大笑,“即便是我先死,我老朱一人的命,换有你全家上下几百口的性命给我陪葬,我也不亏,我也不亏。”
“想我黄泉路上,有几百口的肉垫子,很是舒服,很是舒服啊!”
他将纸张放在桌上,便平躺在草芥之上。
草芥之中,有老鼠在游蹿,他却躺在上面,大喜若狂。
……
此事一出,皇上大怒,公孙贺父子死狱中,满门抄斩。阳石公主、诸邑公主,卫青之子长平侯卫伉相继被牵连入内,被杀。
这日,满院飞花,破奴将军府内,也是一片肃杀之气。
院中落英缤纷,她在飞花之中,若花,若蝶,与花飞舞,与蝶为伴。
他皱着眉,拿着宝剑,缓缓走到她的面前,看着她。
“大风起兮云风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她唱的还是保卫国家的词,他却已经没有了当年的热血和心境。
公孙大人曾七次为将抗击匈奴,也会落得全家诛杀的下场。
现在,他有的,也仅是彷徨与无助。
她舞动着腰肢,转身,来到了他的怀中,他伸手揽住她的腰间,她手勾着他的脖,唤道:“将军……”
“月儿……”
“将军,再和我跳一支舞吧!”
“月儿,若是我早知会有死的这日,我不该在那场宴会上说娶你……”他看着她,这场,巫蛊之祸,他破奴将军,也是逃不过的。
他知道。
牵连了这么多人……。
“将军,你怎么说这样的话呢?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一起死,一起生的吗?难道,时至今日,你还想要抛弃我吗?”
“月儿……”他舍不得她,若是满门灭族,他对不起她。
“将军,若是因为巫蛊,你怎么晓得,晓得……我即便是在宫中,会不会因为妒忌争吵,而被哪个妃子告发我诅咒皇上呢?”
“月儿……这样,他对你或许有……”有半分的怜惜吧。
不至于,跟着他……不能活。
她抬起了脚跟,勾着他的脖间,唇印上了他的唇。
飞花,舞蝶。
此时便是永久。
“将军,月儿不许你再说这样的话了,帝王之爱,哪里来的永久,纵使他说爱我,那又如何?岁月流转,帝王之爱,不过如指间沙。他的爱,哪里比拟将军对我爱的一分?”
他将她抱在怀中,道:“月儿,我破奴,此生,何幸有你。”
“将军,月儿有你,也甚是欢喜。”
月儿在摩天轮上玩累了,此时躺在床上,睡的正是香甜,在这个深夜,房间内是黑漆一片,张三打开了电脑,在百度百科中输入了那人的姓名。
在荧幕之上,出现了那人的资料和简介。
还有关于当年巫蛊之祸的一些只言片语。
当年,长安宫廷后妃相互妒忌争吵,轮番告发对方诅咒皇上,大逆不道,皇上大怒,将被告发的人处死,后宫妃嫔、宫女以及受牵连的大臣共杀了数百人。
据记载,皇上产生疑心后,有一次,在白天小睡,梦见有好几千木头人手持棍棒想要袭击他,霍然惊醒,从此感到身体不舒服,精神恍惚,记忆力大减。
他拉开了抽屉,取出了一本发黄的书卷,书卷上赫然写着五个大字《神怪的诅咒》,作者名,张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