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商不夜话》桑下愚人

12、重逢，意外？

　　充满西红柿干涩味的早晨，意外的令人难以睡醒，头顶素锦色的床纱随着透过窗隙里的风四散流动。

　　乔婉的嗓子有些不舒服，大概是花囊里新换的熏香引起的不适，终究是他人喜欢的，恰好称得了自己心意的又有多少？提前适应着吧。

　　床是个好床，舒软泛着淡淡的冷香，可她不大能睡着，到底是认床，迷迷糊糊的睡了醒醒了睡，总觉得占了别人的便宜，以后如果有机会还是要当面谢谢这个房间的主人的。

　　乔婉卷着床帐起了床，即使她睡的不安稳但遮手遮脚的宽大睡衣上依旧没什么鲜明的褶皱，十几年渗进骨子里的习惯哪里是说改就能改的，况且这点她还挺喜欢的，起码睡姿正，省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比如她就没有床铺被子掉地的情况。

　　柳苏起的早，在乔婉下楼之前就坐在客厅里等她一起吃早餐了。

　　乔婉见状有些羞愧，昨晚睡得太舒服，一时忘了她是寄居在人家的客，此时想来着实是不成体统，索性也没教养嬷嬷再来管她了，本来是议亲的年龄，言行举止方面的要求自然要比平时严谨，谁曾想她会一朝穿越且还是和害死她一大家子的宸王。

　　“昨晚睡的还算舒适吗？晚间起来时发现你屋里的灯还亮着。”

　　乔婉拉开餐椅拘谨的解释道：“柳姨您别误会，我昨晚睡的很好，灯亮着是因为小商赋和小七有听故事睡觉的习惯。”

　　柳苏皱了皱眉头，耳朵上坠着的水青色的玉清清澈澈的亮，“小七？”她的声音里混合着钝钝的迟疑。

　　乔婉疑惑的抬头瞧了柳苏一眼。

　　柳苏见状和蔼的笑了笑，墨黑色秀发下的水青玉，擦着圆润的耳垂轻轻划出了一道不深不浅的弧。

　　她推了推身前的餐盘示意乔婉尝尝，乔婉压了压新摆的筷子，眼前餐桌上的餐食她是既陌生又熟悉，以往只从陈容的口中听到过一二，大体的配方是记得的，但从未动手亲自做过，想来眼前的柳姨就是陈容惯常提起的厨事了。

　　“这是五仁糕，尝尝看。”柳苏笑意盈盈的看着乔婉。

　　没有拒绝的理由，即使对方善意来的莫名其妙，思前想后大概还是那人带来的效应。

　　乔婉捏了捏筷子，默默地背出了“五仁糕”的主要原材料，“核桃仁、松子仁、榛子仁、瓜子仁、花生……”

　　只是乔婉还未背完，柳苏脸上的笑意就渐渐转凉了。

　　乔婉察觉到了柳苏的变化，但她并不知道自己哪做的有问题，手下略顿……

　　柳苏盛了一勺八珍汤给乔婉，嘴角上还未凉透了的笑意逐渐趋于平缓，水青色的玉镯霜密密的衬着她的腕。

　　“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入碗的勺碰的碗壁叮的一声。

　　乔婉敛了敛眉，说了句好后，至此再无话。

　　出门上学前，柳苏递给了她一把伞，说是接下来的几天都有雨叫她带上有备无患。

　　墙壁上的蔷薇烂漫，爬的墙里墙外到处都是，墨绿的叶枝蜿蜒，缤纷的花是鲜嫩的，碧绿的叶是崭新的，一白一青的碗莲娇姿横叠，就连那不知名的虫鸣声都格外的响亮，今日不该有雨。

　　事实也的确如此，接连几天天公都没掉一滴眼泪，如此一来，军训时乔婉少不得要吃苦。

　　她是晒不黑的皮子，再热也就只会发红，红彤彤的也好看，就像新蒸出的透皮虾饺，嫩色的润，可惜耐不住晒，这一晒就会晒出很多问题来。

　　同班同学乔婉还认不清几个，也不喜欢班里男同学看她的眼神，总有种阴恻恻的凉，尤其是那几个，头发倒是染回来了，但耐不住人长的有特色，谁不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的，偏偏放他们脸上就有了其他不便明说的韵味。

　　“哎，哎……宋健你有没有闻到什么香味？就是那种特别像冰淇淋里的霜花漾着的甜味，挠的人心痒痒的。”

　　黄奇的胳膊肘戳的宋健胃疼，但即使疼也没能扭曲那一脸猥琐样。

　　宋健没好气的推开黄奇好笑道：“你怕不是想死了，前阵子方哥从商家回来后就一直失魂落魄的，除了水杨中学那次，你见过方哥这样？我估摸着老大怕不是早就见过那小妮子了。”

　　“班里那么多女人，你怎么就知道我说的是那乔同学？宋健啊宋健想不到你是这样口是心非的贱啊。”黄奇若无其事的掸了掸沾在裤子上的草，站起身。

　　一旁的宋健被黄奇噎的半天说不出一句整话来，索性直接抡起拳头就要揍他。

　　这一幕恰巧落到了乔婉的眼里，虽不知他们彼此为何会突然反目，但左不过泡沫朋友。

　　乔婉看了一眼就不想在浪费眼神在他们身上了，转身往其他地方走去，操场很大，草坪很软，休息的地方多了去了，要不是刚才他们突然落坐，没准她现在已经休息的差不多了。

　　黄奇若无其事的收起了贪婪的余光，顺着那软起伏意犹未尽的啧了啧嘴。

　　“回神呗您嘞，人家再美，胸再大，腿再直，跟你黄奇又有什么关系，还说不是，见人家要走眼睛都粘的要掉出眼眶了。”宋健松开黄奇的衣领，转身仰面躺在草坪上轻蔑的笑了起来。

　　黄奇不搭腔，看着乔婉渐渐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能让人感到痛苦的时间似乎都带有模棱两可的凌迟感，她不知道方予安是怎么找到她的，就像此刻她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站在草坪外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

　　乔婉皱了皱秀气的眉，军训还是不要结束的好，起码等他先走了再说，但想是那样想，该结束的时候自然会结束。

　　教官一宣布结束，方块状的队伍便即刻四分五裂了，唯有乔婉静静地站在原地迎接着方予安的目光。

　　方予安站在原地对她笑了笑并不上前，就在乔婉拿不定主意时，她的身旁突然响起了一道清凉的声音：“同学，请问教导主任办公室在哪？”

　　乔婉认得她，开学时她还替她捡过帽子，原来她们是同班同学。

　　“我带你去吧。”乔婉咬了咬牙在对方错愕的表情下，不自然的挽起了她的胳膊，好在对方并没有拆穿她的亲密，配合的跟着她经过方予安的面前。

　　“呦，方清如，啥时候和你嫂子好上的？”她是笃定她这样，他就会妥协不开腔再次任由她从他眼底溜走？不说她这次找的是谁，就算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她也别想再从他身边不掉一根毛的离开。

　　他认识她？方清如只觉得她左边的胳膊一疼，心里暗暗骂道，方予安你可真够缺德的，是个漂亮姑娘你就要勾搭。

　　“她叫乔婉，不叫嫂子，你认错人了。”头抬也不抬就拉着乔婉往前走。

　　方予安当即便嗤鼻笑道：“别给脸不要脸啊。”

　　这才是她所认识的方予安，他的笑向来是张扬顽固不可一世的混账，当然这一切也得益于他那有钱有权有势的老爸。

　　“谢谢你给我脸，但是不好意思同学，我姓江，还有麻烦让一下，你的体积占了我的道了。”声音还是清凉凉的没有太大的起伏，不过乔婉还是听出了一些其他的韵味，手下人的指尖泛着丝丝凉意。

　　“是吗？呵……我拦着你了吗？大路坦荡荡，走哪不能走？当然你手里牵的那个得留下，我和她有私人恩怨要解决。”方予安指着乔婉理所当然的说道。

　　“我和你没恩怨要解决。”乔婉镇定的反驳了方予安。

　　方予安也不意外，笑兮兮的抓了抓他那特意定好型的头发，“你和我有没有恩怨我不知道，那是你的事，我想管也管不着，毕竟暂时没立场，就目前情况来看，反正我是和你有恩怨的。”

　　方予安在乔婉的怒视下若无其事的摸了摸裤子口袋，装的倒是一副好模样，疑惑的微表情也很到位，只是那裤子口袋里的物品好似由于操作不当露了点小角，乔婉当即便认出了那是什么，既而眼皮一跳，暗自咬了咬牙。

　　“那对不起。”说完此话，没待江清如反应过来，乔婉就拉着她侧身躲过了方予安错愕之下伸过来的手。

　　是她的蝴蝶结又怎样？世上相同物品多了去了，谁知道就一定是她的？况且那是他抢去的怪不得她。

　　要说这乔婉一点也不在意那是不可能的，也就骗骗自己还行，毕竟骨子里还是有古人的秉性的，再怎么被现代文化熏陶，只要她还记得自己本从哪来，该忌讳的多多少少还是会忌讳的，只是她不想再与方予安有任何瓜葛罢了，现在的她只想安安稳稳的念完大学，然后顺利恢复人生自由。

　　以往她还想过能不能回去的事，但相关报道看的多了，想要回去的心也就越来越淡了，不说她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了，就连最先进的科学技术也还没听说过能进行……算了，别想了，也就这样吧。

　　方予安没有追过来，乔婉见离的差不多了便放开了江清如的胳膊诚恳的到了谢，“谢谢你。”

　　“教导主任的办公室在这儿？”江清如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女卫生间波澜不惊的问道。

　　乔婉微怔的看着此刻眼前和她差不多高的女生会心一笑：“当然不在这里。”话音刚落，江清如自己也笑了起来，不在刻意对她板着脸，过长的刘海下是一双细长的丹凤眼，衬的有些泛黄的头发丝昭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