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是吃回头草的一天呢》卖狗皮膏药

82、番外

　　仙人不常做梦。

　　不知是因为伽罗的消失令郗玉神智大乱还是前几日只身踏平魔界身受重伤所致。

　　郗玉不仅做了梦而且还魂魄出窍。

　　他迷迷糊糊的游荡，随一阵又一阵的风飘过了四海八荒，看过了许多大山大河。

　　他年幼时便一人独居于九重天，那些仙人畏惧他身份不敢轻易靠近，仙界那些少年郎吃酒玩乐，三三两两相约一起游历的时候，他正在为仙界摆平一个又一个的叛乱，往往一身血回来时，迎接他的仙界众人也无人敢抬头望他一眼，时间久了，郗玉便越发不愿意出去，蜗居在自己的宫殿里，除了练功便是无尽的发呆，偶尔有新来的小仙热闹到他的住处，也会连忙被同伴拉走，他们以为郗玉听不见，总是很懂得对新来的小仙说。

　　“玉鸾殿的老祖是个喜静的性子，不喜欢别人扰他，你快快随我离开，免得便老祖一剑砍头。”

　　每到听见这话，郗玉便看着一旁的佩剑，明明亮如银雪，样子崭若如新，丝毫不像是沾染鲜血的模样，怎么会随便砍人呢。

　　郗玉托着腮，想着自己是否长得太过于凶神恶煞以至于让小仙有这般瞎想，可他每次出去处理事物，那些小仙女都目光含羞的看着他，甚至在任务之中遇到的女妖女魔也争着抢着要与他合修。

　　他是个喜静的性子吗。

　　原来仙人都是这般看待他的吗。

　　明明就没有一个人愿意真正了解他的，为什么要在外面那样说他。

　　可郗玉望着院墙边开的热热闹闹的红杏，半边身子倾斜，大部分枝桠都长到墙外，似乎也想离开这清冷的玉鸾殿，到外面的世界热闹一番。

　　郗玉看的心里有几分不甘与羡慕，心一动，身旁的佩剑便跃然飞起瞬间将趴在墙外的枝桠都砍的一干二净，刚刚化作人形的小红杏看着自己秃了的半边头发哭了有好几年。

　　郗玉真正了悟是在仙魔大战时，他的殿前跪了乌泱泱一大片求他出战的人。

　　玉鸾殿不过是这些人为自己打造的牢笼，而他只不过是被囚禁的仙界“守护神”。

　　他喜静清修，脾气不好会随便杀人………

　　只不过是他们按臆想将自己打造成一个冷血无情的战神，为九重天而战而死的傀儡。

　　仙人也是人，他们战胜不了自己的恐惧，又无可寄托，人间百姓至少还有神仙可拜，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世间八苦各有各照应的神仙，去上柱香上份贡品，虔心虔意的拜一拜，哪怕苦痛并没有消失，可至少心上落了半分自在可言。

　　而这些九重天上的，他们本身就是仙，他们的苦痛无处安放，自然也自己造出了个神影出来。

　　九重天的老祖多荣耀的称谓，哪怕是天帝也要让他三分。

　　他便是九重仙人的佛像，只要有他在，那些仙人心上便落了几分自在。

　　哪怕他们都不约而同的孤落，远离，甚至隔绝那个出生之时便引得万千雷劫而降的孩子。

　　原来千年来没人与他搭话是这个原因吗，怪不得那个杏花妖被她剔去半边发也敢在他前面哭一声，郗玉执剑赴战场时忽然这般念叨一句。

　　遇见伽罗是一个意外，那个一身麻衣的少年宛如一团热烈自由的火焰，不断的靠近他，温暖的火光不断贴近他的心口，以至于让郗玉甚至听到了寒冰碎裂的声音。

　　剧毒往往一剑封喉。

　　这种滋味，郗玉没尝过却感受过。

　　就这样飘着飘着，郗玉看到了许多未见过的山川湖泊，到最后意识消磨之际，还是飘到了他最眷恋的人间。

　　梁州裴府。

　　裴景怀里搂着一白衫男人，身旁桌子上放着一盘荔枝，浪遍全城，向来只有别人伺候他份的金蝶郎君，正眯着眼睛笑着亲手剥开一枚鲜红的荔枝，将里面白嫩晶莹的果肉喂至怀中人的嘴边。

　　“跑断三匹千里马从岭南送过来的荔枝，你多少吃点，瘦的身上都没二两肉。”裴景边说边手不老实的乱摸一通。

　　泑玉病恹恹的睁开眼，眼前的男人笑的十分灿烂，锦衣玉袍，头发仅用根簪束起，眯起来笑成月牙的眼睛让整张脸显得有几分秀丽。

　　这个男人真好看，在醉春楼看到他的第一眼，泑玉便这样这样想了。

　　“张嘴。”

　　泑玉别开脸紧紧闭着嘴巴。

　　眼前的人太像伽罗，附在泑玉身上的郗玉竟有些闹别扭般的躲开裴景喂他荔枝的手。

　　他魂魄出窍，神游太虚，最终竟附身至一凡人身上，想必是杀心太重落了劫难，怕是等这身子死了才能脱离束缚。

　　这身子活不了多久，郗玉心里叹了口气，仙人之魄岂是凡人只躯所能承受。

　　看着面前酷似伽罗的男人，郗玉也有些不忍。

　　自打他入府以来，这混帐东西就被他爹打过不下五次，每次被打的浑身是血，第二天还能叫人搬过来看他一眼。

　　等好不容易磨过他爹，这身子又吐血不止，急的他满天下找大夫找药草，忙活了大半年，才将这身子养回来点。

　　“乖，听话，吃点。”裴景不由分说的扳着郗玉的下巴将荔枝塞了进去。

　　这副身子实在弱不经风，一点力气也没有，郗玉默默使了个白眼还是吃了荔枝。

　　“大夫说治好你这隐疾必需得西漠之中的火芝草，我们这离西漠虽不远但我放心不下你，一来你在府中若无我在，我爹不会放过你，二来若是你随我去西漠，怕是还没找到火芝草就死在半路上，三来我在城中多是些酒肉朋友，没有真交，交给他们我放心不下。”

　　“哪个大夫？”

　　“嗯？”裴景摆弄郗玉的手指疑惑问，“什么意思？”

　　“哪个大夫说我是隐疾？”

　　“药王谷王半仙。”

　　“他骗你。”郗玉慢吞吞言，“我的病根本治不了，不出两三年便………”

　　郗玉微瞪着眼睛看着伸手捂住自己嘴巴的裴景。

　　“不许你乱说，我一定会治好你。”

　　“嗤…咳咳……”郗玉嘲笑一半猛的咳嗽起来。

　　裴景既生气又心疼的倒杯温水给郗玉顺喉：“活该，你个没心肝的。”

　　“我要喝茶。”郗玉皱着眉头喝了口水便念叨着，或许是面前这人太像伽罗，以至于郗玉自己都没注意到他口气中的任性。

　　“大夫说你体弱不宜喝茶。”裴景边说边从一旁的茶壶里倒出皇宫赏赐下来的大红袍。

　　“庸医！”

　　“哈哈哈哈…若那王半仙听到了定会气得吐血……”

　　郗玉懒洋洋眯着眼，喝不到茶索性就不望正在喝茶的裴景。

　　“不过最近有人从西漠摘了了几株火芝草要进献宫中，正好要经过梁州……”

　　“你想劫下来？”

　　裴景弹了下郗玉的额头：“胆大包天，这话也敢说，我那是拿钱买。”

　　“火芝草对我没有用，你别费心思。”

　　“怎么？担心我？”

　　“你若死了我正好自由的快活。”

　　裴景歪头看着郗玉恶狠狠笑道：“你放心，我不仅不会死还会牢牢将你囚在我身边。”

　　很久没听过这种话的郗玉不由觉得好笑。

　　凡人如蜉蝣，朝夕一瞬便消失不见，怎么将他囚在身边。

　　可笑。

　　裴景倒是没觉得好笑，反而脸色变得庄重的将腰间一蝴蝶块玉佩解下来递给郗玉：“这块玉佩给你。”

　　“我不要。”郗玉将被塞到他手里的玉佩随手就要扔进一旁的水池里，幸而裴景眼疾手快拦住。

　　“我没什么珍贵的东西，就只有这块玉佩较为珍贵，你拿着就当作定情信物。”

　　“谁和你定情？”郗玉直起身子盯着裴景，“至始至终不过是你一厢情愿将我从醉春楼带走圈禁在这府里，你认为我对你有情？”

　　郗玉长相本来就清冷，尤其那双眼睛，冷漠起来如剜心的利刃，漂亮又让人让人捉摸不透。

　　若是旁人怕早已动气，可裴景是什么人。

　　梁州城内出了名的贱胚子，得不到的越是心里痒痒。

　　裴景似笑非笑的看着郗玉，既不恼也不怒，反而颇为有趣的看着郗玉。

　　“你若不喜欢我为什么有时候转头发现你在望着我出神，那眉目含情的模样，难道不是因为折服在小爷我的美貌之下？”

　　郗玉怔了半响才慢吞吞道：“你有张好皮相。”

　　裴景早就发现，面前这可人啊，每次望他的时候总是会出神，但很明显，那含情的目光不是望他，而是透过他去看另一个男人。

　　“如何？和你想的那人很像吗？”裴景抓住郗玉的手让他好好摸着自己的脸，“仔细摸，小爷我和你想的那人像吗？”

　　像，当然像。

　　要不然郗玉怎么总是躲避裴景的目光，甚至有时候，郗玉觉得裴景就是伽罗。

　　在仙界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他玩的把戏，只为报复他一箭之仇。

　　“放开。”郗玉挣脱开裴景的手站起身来看着他，“你怎么和他比？”

　　裴景愣了愣，满是笑容的脸沉默下来，过了半晌才憋出一句：“今天风大，我先抱你回去。”

　　裴景果真是梁州出了名的贱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