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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明锐 ...

  •   杨主任多年,不,根本就没遇到过这种事,平日里学校烦心事多,每每想起,头发都免不了被揪,咒骂怨气有过,但那也是嘴上说说快活,没有原型,更没有实际。
      他着实不太相信这事能上升到不是自杀这么严重,可两位警察一来,他不信也得去信。

      “那到底,怎么回事?”

      李警官按顺序摸了一遍桌上的证物袋,有意无意,或轻或重在上面点着。

      “有人说,贵校的教育方式有些刁钻,该管的不管,不该管的,管的倒是一本正经。”
      杨主任吓了一跳,高声:“谁说的,我校一向秉承着严谨教学,负责认真的宗旨,绝没有出现该管不管,不该管的瞎管这种情况,警官,有些话不能乱说啊。”
      李警官看他眉毛激动地起扬,轻松一笑:“杨主任,放松一点,我们是来调查命案的,不是来调查贵校的教学方式的。”
      杨主任丹田提着一口气,听这话,才慢慢泄出浊气。

      李警官道:“可否向我们说说,明锐在学校是个什么状态。”
      杨主任摇摇头:“这个,我不太清楚,我平日工作内容都是制定学期安排,学生接触不多,不过我可以找明锐的班主任和任课老师来,他们应该了解一些。”

      他扬手招助理,准备帮忙叫他们来。

      李警官和陈警官对视一眼,起身道:“不必麻烦了,我们自己去找。”他看出杨主任的为难,保证道:“放心,我们是便衣,尽量不吵到学生,也不多嘴。”
      杨主任在乎的就是这个,他好不容易在学生中间平息此事,若万一泄露什么,危言耸听,造的学校名声不好,他就别想好过了。
      杨主任点头:“谢谢。”
      李警官礼貌微笑,回头的一瞬似乎瞥见了他眼角厚厚的皱纹。
      ——

      高一文科三班,下午第二节课间。

      “明锐啊,明锐是个好学生,就是性格太内向了,他学习成绩中下等,没有拔尖的课目,在班上不惹事,挺安静的。”
      班主任是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小年轻,脸长的不错,就是红唇太艳,给人感觉太轻浮。

      陈警官在记录本上写了几个关键词,问:“他的家庭背景呢,了解吗?”
      班主任神色尴尬,不好意思说:“我平时忙工作,不太关注他,也没去过他家里家访,明锐的家里,我不了解。”

      她小动作不少,不过大都皆表示了紧张,一般年轻班主任,又是貌美的姑娘,难免心思不会过多放在学生身上。
      陈警官又例行问了几个问题,便离开了。
      他们在明锐班级门口看了几眼,为了不引起怀疑,尽量降低存在感出了楼。

      两人快走出校门,忽然被人叫住。

      “你们是警察吗?”
      李警官回头,上下打量这位身形瘦小,神色却很安定的同学。“你有事?”
      “你们是来调查明锐跳楼的事吗?我知道,我可以告诉你们。”
      李警官和陈警官对视了一眼,抬眸看向闹哄哄的高一楼,扬颚,道:“边走边说吧。”

      三人去了行政楼后面的操场,下午没有体育课,人不多。

      “我叫方蓝天,是明锐的朋友,我们家离得远,但上下学路上能遇到,有时候遇到了会一起走。刚开始时,明锐内向,我也不太爱说话,但正因为如此,我们遇见多了,便自然成了朋友。”

      方蓝天在分班的时候,坐在明锐的后桌,进门出门,总能打几个照面,久而久之混个脸熟,但不怎么说话,后来在路上,他发现明锐都是一个人背着书包,有些孤独,心里不知道戳了哪根邪筋,竟同情起他来,忘了自己也不过是根烂的枯草,五十步笑百步罢了,想来可笑。

      “我很确定,害死明锐的是温与怜。”方蓝天语气坚定,像是亲眼看到那天明锐跳楼的目击者,也是背后隐情的知情人。

      “明锐身上有伤,我看见过,胳膊,颈子下面,有一次特别明显就在嘴角,他骗我说是不小心撞到树上,但我知道那是被温与怜打的,他身上所有的伤都是温与怜干的。”
      李警官问:“温与怜是谁?”

      方蓝天说:“他是高二二班的,混社会,谁不听他的话,惹到了他就会被他打,学校里几乎所有人都认识他,老师也都知道,但他们都不太管,反正温与怜打人又不在学校里,找不到证据,老师当然不管。”
      他的话里一股怨气,像是积压了许久,终于找到倾倒口,一拉开就合不上了。

      方蓝天胆子小,规规矩矩的,小心自保,不去触碰某些不以大学为目标的魔头的逆鳞。
      李警官心想,这是校园暴力荼毒的结果么。

      “你看见过几次温与怜打明锐?在什么地方?”

      方蓝天摇头:“有一次上午放学,我吃完饭没有回家,直接回了班级,我想背英语,但班上有同学在午休,我就去了高三楼,找了个安静的地方背书,高三楼后面是林荫小道,明锐被几个人围着,其中就有温与怜。”
      明锐当时低着头,很怕他们,浑身抖得跟个筛子一样,那群人拉扯着明锐,似乎是要带他出去,温与怜站在旁边,神色淡漠,见那些人推搡着明锐走远了,才慢慢跟上去。

      “你看见他动手了么?”陈警官轻声问。
      方蓝天仔细回忆说:“就那次之前的几天,我看见温与怜打明锐了,明锐被他威胁,打完后,还把手上的几百块钱递给他。”
      那次明锐回来后,额头和嘴角都有淤青。

      两位警官相视一眼,眉头微蹙。

      李警官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方蓝天见他语气有所怀疑,立马发誓:“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温与怜横行霸道,他欺负明锐很久了,明锐的死肯定和他有关系。”他情绪颇为激动,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昨天明锐跳楼后,我看见他从高一顶楼上下来,他一个高二的干什么要到高一楼来?!”

      方蓝天眼里噙着泪,最后说的几句话声音都在抖。他家是小资家庭,生活勒紧裤腰带勉强能过下去,父母为了让他能出人头地,不吝金钱让他进了E.B一高。
      穷人一脚踩进贵族学校的感觉,于他来说就是一脚踩进了泥潭,好的教育环境带给他的不过是更大的压力和自卑,他没有朋友,没有生死交情,好不容易能有个能说的来话的人,是老天莫大的恩赐了。
      方蓝天不仇视,不恨任何人,但他今日将温与怜供出来,是因为他夺走了自己唯一的朋友,而且是永远。

      他现在大概明白既有爱屋及乌,亦有恨屋及乌。

      长水街某KTV包房,音乐震耳欲聋,男吼女叫,一片混乱。
      周寻卿姿态端正,神态更是高洁,手拿一杯白开水,不染纤尘,于杂乱红尘中竟端出了不食人间烟火之气。

      顾闻刚吼完一首歌,嗓子渴的要命,抓起玻璃桌上一杯啤酒,咕噜咕噜喝了个底朝天。

      他长舒一口爽气,一屁股重重坐在周寻卿旁边,伸手搂过他的肩膀,调笑道:“我说阿卿,你来这里,一不喝酒,二不唱歌,你来干什么,发呆么。”

      周寻卿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将他搭在自己肩上的咸猪手甩下去,道:“来了非要喝酒唱歌么,我想安静一会。”

      顾闻一口笑喷出来:“你来KTV静静,该不会脑子糊住了吧。哎对,说到这,我很想知道你抛弃我,抛弃Z大附高,来这个私立高中找罪受,是为什么?”

      周寻卿晃了晃手里的水杯,仰头抿了一口说:“我只是想遵从自己的意愿,不为什么。”

      顾闻是他的发小,对他家的情况了如指掌,周寻卿说的不为什么,十有八|九还是受了他爸的压迫。周老爷子强势,就想让儿子继承家业,从小到大,生活,学习,什么都安排的妥当,一丝不苟,且逻辑上都是最好的安排。
      周寻卿的母亲早逝,从小没了母爱,又在严格的家庭环境中长大,没有心理扭曲杀人放火已是万幸,说来叛逆反抗可以理解。

      顾闻拍拍他的肩膀:“没事,还有兄弟呢,有什么事找我,我爸新给我买了辆车,速度绝对嗨。”

      周寻卿看了下手机,快十二点了,他点头,然后道别:“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顾闻看他站起来,忙看了下时间,叫嚣道:“别啊,现在才十二点呢,还早啊。”

      周寻卿拿起外套,推开包厢的门说:“不了,我想早点休息。”

      下楼,出了KTV,周寻卿打电话让司机把车开过来,等了十多分钟,车来了,他拉开后车门坐了进去。

      其实长水街的夜景不错,灯花灿烂,粼粼水景,都是人间美景。
      准确来说,每个地方的夜景都是美的,原来从Z大附高道自己家那段路,晚上还有一个巨大的摩天轮亮着,两旁是喷得老高的彩色喷泉,晚色凉凉,胜却无数。
      但他同时也害怕这样的黑夜,就算是美的似仙境,他从中看到的只有无尽的吞噬。

      周寻卿看着车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象,想,他或许该感谢现在还可以有闲心去评判这地方的景色,当以敬畏。
      车拐进另一条小街,从繁闹的街区回到不是穷乡僻壤胜似穷乡僻壤的地方,路灯坏了两盏,但不影响照明。

      周寻卿眼睛一直盯着窗外,缺少好奇心的他,忽然看见了道路一旁的温与怜。

      他此时正抬起一条腿狠狠踹向一个男的,将人踢出了几米远。

      车开近他身边时,温与怜头都没抬,直接卸了那个男的胳膊,疼的那人惨叫不停。

      温与怜脸上有些擦灰,一对二,虽身形不及两壮汉,但腿脚功夫已达上乘,便宜全被他占了。

      周寻卿看见他手背上一滩血渍,不知是那两人的,还是他自己的。

      男人拳头硬能站的住,拳头硬心肠硬,方能一往无前,战无不胜。

      这话是周老爷子的江湖名言,周寻卿自小就感受到了这句话在他身上的践行,所以他始终无法原谅他爸在他妈的葬礼上跑去马来西亚谈判一批交易货物。

      生命难道不比冰冷的利益来的重要?

      拳头硬难道不是弱者强撑掩盖软弱的武器?
      周寻卿不在乎,亦不想招惹这样的人,他将头转对着前方,驶离了暗黄街灯照亮的百态小街。

      次日,周寻卿踩点进校门,迎面撞见了被警察夹在中间的温与怜。
      他手上绑着绷带,乱糟糟的,身着一件单薄的衬衫,干净裹住他颀长精瘦的身体。

      周寻卿和他们擦肩而过,谁也没看谁。

      到了班级,零零星星言语拼凑了大概的信息——温与怜杀了人,杀的就是昨天跳楼的高一学弟。

      有同学感叹现在警察办事效率高,一天破案,丝毫不拖泥带水。
      有同学幸灾乐祸,说温与怜这个恶人终于坏事做尽,老天终于来收他了。

      大家张口闭口不离温与怜,恶言恶语当然也是加之其身。

      只有花梅像被抓了自己的兄弟一样,垮着脸,滴嗒嗒地说觉得二爷不是这样的人。

      周寻卿耳边听着他们的八卦,脑海里却显现出昨晚他神经似的让司机掉头,再过那段路看见温与怜给一个买花的小女孩捡花的样子。

      他将花一根一根拾好,冷清的路灯打在他薄削的侧脸,清俊薄情,却搁置当下,又似夹缝中生出一朵花来。

      周寻卿心中腹诽,大概是将此景联系到杀人犯冲击过大,不太好评判。

  • 作者有话要说:  反正大家都不相信温与怜是杀人犯,至少我不相信,不接受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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