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神的成长手册》裁云剪雨

22、被遗忘的名

　　樊丽人是灰奴的正真名字，由灰奴的语言音译而来。玄冥国的灰奴被迫学习汉人的语言，繁衍到这一代，早已被汉音同化，失去自己的语言，而“樊丽”这个名字，也随着漫长的奴役和压迫被“灰奴”取代。如果你跟幻塘苑的子弟提起樊丽人，他们十有八九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如果说赤奴是仇恨赤延人的贱称，那灰奴真的已经成为一个官方的代称，连学堂的书籍都开始这么写，只有一些旧的历史文献还用“樊丽”这个名字。

　　蒲净诧异的是，像祝融这样痛恨历史文献的人，竟然知道“樊丽”。就连蒲净在说出“灰奴”之时，也没察觉到这个名字是语言上的歧视，而是单纯将它当做一个代称。

　　当一个种族被压迫上百年，歧视他们的人已经习以为常，不歧视他们的人反成了怪胎。

　　祝融道：“看清是谁虐待他了吗？”
　　蒲净摇摇头：“光线太暗，看不清楚。可这个场景出现了很多次，而且回忆较为完整和清晰，时间最近的一次应该在三日以内。”

　　祝融震惊：“操，还很多次？谁这么缺德！”

　　蒲净也露出忧心的神情：“那个人手段极其残忍，用长棍打得人浑身是血，苦苦求饶，却还不愿放过。幻塘公公应当是听到这个声音很多次，才浮上水面来看，但他没法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所以那歹人一直做这种事，根本没人发现。”

　　两个人都有些苦恼。他们打心眼里厌恶殴打灰奴的行径，但实际上，这种行为是一定程度被认可的。

　　根据玄冥国律法，灰奴是其主人的财产，主人拥有权力支配他的一切，买卖，处刑，甚至处死灰奴，都不受任何律法的限制，最多也只能受良心的谴责。

　　祝融道：“此人是虐待灰奴的惯犯，肯定还会回来。不如我们晚上在幻塘守着，看到他过来虐待赤奴，偷偷让他吃点苦头，久而久之他就不敢再干亏心事了。若是他死不悔改，便找机会揭发他，让他名声扫地，一辈子为这件事蒙羞。”

　　蒲净一时想不出其他办法，心想晚上守在这里倒也可行，就是要在宵禁后偷偷从寝殿溜出来，躲着夜巡的弟子，并强行闯入幻塘的铁栏，有被发现的可能。不过想到那灰奴痛苦的模样，他觉得有风险也值得了，最不济被捉到送到严苍庚那里，再被罚打扫幻塘苑几个月。

　　忽然想到刚进幻塘苑时，他承诺要证明给严苍庚，自己是一位好弟子，而眼下却是屡屡犯禁，上次去乐天馆还没被罚完，又谋划着违犯苑规，真是世事难料、人心险恶。

　　从这日起，两人每天打扫完，都要先回寝殿躲过执金卫的查寝，再偷偷溜出来回到幻塘这边守着。偏偏这几晚那歹人一直没有出现，想来他也知道有弟子在这里受罚，不敢明目张胆的为非作歹。等打扫完以后，两人仍旧坚持每晚过来守夜，还分工合作，一个人睡觉，一个人保持清醒，有情况立马叫醒另一个人，三更后没有任何风吹草动便回寝殿休息。

　　即便如此，他们还是把自个儿搞得睡眠不足，第二天病恹恹地眯着眼。蒲净还能勉强撑着不睡，只在午时小憩一会儿；祝融好几次上课打瞌睡被老师揪着耳朵站起来，还被罚站罚抄打手心。

　　若干老师痛心疾首地批评祝融，说以前你虽然顽皮，但至少还是个好学（并有点偏科）的孩子，现在竟对学业都不上心了。看看人家公冶贤，以前比不过你，现在反超了……

　　祝融懒得和老师解释，也不能和老师解释，对方头顶上唾沫横飞，他搁在下面都能睡着，最多心里骂几句公冶小儿。

　　他虽然不怕老师，却怕母亲的河东狮吼。不知哪位痛心的老师将祝融的表现告诉了罗笑君，于是在他旬末回家后，罗笑君拿着家法追着他在太师府后院打了个遍，除了祝魁无人敢拦。

　　终于有一天，祝融盯着乌青的眼圈找到蒲净，一见面便摊开一叠纸山。蒲净定睛一看，是魔法课用的书籍。

　　祝融道：“近来天天守夜，那歹人一点动静都没有，你确定老家伙的记忆是三天之内的，不是三年以前的？”

　　蒲净道：“首先，这么称呼幻塘爷爷，略有失礼。其次，根据经验，我对记忆年龄的判断不会有很大出入。”

　　祝融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他只是在打蒲净的算盘：“那怎么办？我夜不能寐，日不能思，功课落下一大截，后天就考高阶魔法理论，书里的东西一句都没记住。要是考不好，我娘肯定要揍我。”

　　蒲净道：“……那就赶快看啊。”

　　祝融道：“看完也记不得，后天照样白瞎。你得想办法帮我。”

　　蒲净道：“……怎么帮？”

　　祝融道：“我知道你比我们早一天考，考完你把答案记下来，传一份给我。”

　　蒲净摇头：“书是读给你自己的，若我帮你作弊，你什么也学不会。”

　　祝融恬不知耻地围着他转，活像只在主人面前讨食的狗儿：“净公子，你知我不喜欢读理论，反正不学这个也不影响法术，你帮帮我吧！”

　　蒲净竟有些抵挡不住他的无赖，语气不争气地抖了一下：“可……理论是魔法的根本，对研究新魔法尤为关键。不究根溯源，就无法辟旧立新。”

　　祝融不依不饶道：“净哥哥，求你了，若是考不好，娘肯定要家法伺候，你也见识过她有多凶……”

　　他苦苦恳求，就差叼着主人裤脚满地打滚了。蒲净一被人求便心软，也松了底线，望着他半晌，叹息：“下不为例。”

　　祝融立刻讨好地摇起尾巴：“多谢，今晚我守夜，你好生休息，为明日备战！”

　　蒲净无奈地点头。

　　第二日，蒲净答完堂试，生生将两页的题目背过，匆匆忙忙赶回寝舍，生怕慢一点就把题目忘了。

　　空旷的八人间依旧只住了晏清嘉、山鉴和自己。蒲净走进去，意外发现两个兄弟都在，面对面坐在竹席上。

　　此时正是下午课刚解释的时候，山鉴经常和同系子弟聚会，晏清嘉往往留堂跟着讲师和几个好学子弟讨论魔法，三个人都在寝舍，倒有些蹊跷。

　　蒲净来不及思索今日为何聚得齐，一进门便直奔桌案，取出笔墨纸砚，将记住的考题一股脑写下来。

　　山鉴和晏清嘉跟他打了个招呼，蒲净一心难二用，一边默念题目，一边心不在焉地寒暄：“大家回来真早啊。”

　　晏清嘉道：“大哥去寻我，我们一起回来的。”

　　蒲净虽然没精力对话，嘴上却并未敷衍：“哦，大哥怎么去找三弟？”

　　山鉴笑道：“本来清嘉和我还打算去找你，但过去的时候你们还在堂试。有件事，想和弟弟们讲。”

　　蒲净点点头：“什么事这么重要的？”

　　山鉴道：“二弟，我有意中人了。”

　　蒲净的笔锋顿了一下，终于抬头，原本因极速思考而绷紧的表情舒展开来。

　　晏清嘉显然已经知道这个消息：“听大哥描述，那姑娘当是不错的。”

　　蒲净觉得突然，但也惊喜：“哪家的姑娘？”

　　山鉴道：“一位水系同窗家的妹妹，名叫罗婵。她哥哥罗祁是进阶的子弟，二弟说不定认识。”

　　蒲净确实认识。罗祁和他在新魔法课上打过照面，是进阶水系的一位弟子，资质不算出类拔萃，是个中规中矩的本分人，在世家子弟中不能算特别起眼。不过他的特殊身份让蒲净对他留下了较深的印象——他是祝融和祝魁的表兄弟，罗祁和罗婵的父亲是罗笑君的弟弟。祝融对待亲属，只要对方的为人没有令他非常反感，基本都是十分热络且照顾的，这也是他反对祝魁和公冶家联姻的原因之一——他无法像对待普通亲人一样对待公冶贤。

　　山鉴和罗婵是在某次水系弟子小聚的时候认识的，当时聚会的地点在罗祁家。由于山鉴性情宽和，待人亲和，虽入苑时间不久，水系的弟子都对其青眼有加。

　　罗祁似乎有意让妹妹和山鉴认识，起初没有牵线的意图，谁知一来二去，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都表现出了那方面的好感，二人心里都清楚，只是没有说破而已。

　　以山鉴主动的性格，自然要做捅破这层窗纸的人。

　　山鉴有了中意的女子，晏清嘉替他高兴，毕竟山鉴比两位兄弟稍微年长些，早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晏清嘉对蒲净道：“大哥决定向罗姑娘坦明心迹，向你讨个计策。”

　　蒲净愣了愣，不由失笑：“为何要向我讨，我不常与女子来往，想在这方面讨计策，不如去问兰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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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不问兰朔，大家心里都有数^-^可是净净你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