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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乐天馆(三) ...

  •   顾兰朔轻车熟路地领着一众人穿梭在众芳丛里,有个姑娘撞到他身上,假装要摔倒。

      顾兰朔一把搂住的她的腰,将人揽在怀里,看清她的面孔,灿烂道:“你是故意的吧?”

      那姑娘假装推开他:“谁是故意的?”
      顾兰朔笑道:“小姑娘都爱玩这一套,欲擒故纵,欲拒还迎。”

      那姑娘啐道:“顾公子也是,每次都扮作斯文学士,谁知你心里藏着条野兽。”

      顾兰朔从容道:“如此看来,我们天生一对。”

      那姑娘将手帕狠狠抛在他头上,假装生气地走了。顾兰朔却微微扬起唇角,他知道在这里收到手帕意味着什么——把手帕物归原主,我才有理由去找你呀。

      蒲净没想到顾兰朔竟然在风月场混得如鱼得水,真是平时一群大老爷们儿住在一起,这多情的一面都被磨灭了。他观察了一下同来者的神态,包括祝魁在内的所有人都习以为常,看来顾兰朔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
      蒲净观察着周围,他们在一个宽阔的大堂中央,堂上高高架起歌台,酒桌围在周遭,坐了不少客官。几乎每桌旁都有数位花枝招展的姑娘,在旁边赐酒揉肩,有的穿着还算体面,有的露得不成体统,似乎因人而异。歌台的姑娘有的抚琴,有的揽琵琶,还有个在唱一首辞藻艳丽的歌谣。

      再往上看,只见一张横幅,上书“天下极乐”四个大字。

      ……原来乐天馆是这么得名的。

      歌台以左是个桌台,一位涂脂抹粉的中年妇女坐在里面,正用红得掉色的指甲盖记账拨算盘,自然是这里的老鸨——体面点称呼就叫老板娘。

      老板娘见顾兰朔带人过来,嘴巴似抹了蜜,“哟,顾公子可来喽!好久不见您,还以为公子被家里禁足了呢!”

      顾兰朔笑道:“学业繁忙,劳烦桂姐帮忙照顾姑娘们。”

      这话说得,仿佛这些都是他的姑娘,这乐天馆是他的家。桂姐嘴巧,也不反驳,顺着他的话说:“好嘛,您这真馆主回来,姑娘们都不听我这假馆主的使唤了。今儿楼上坐楼下坐?”

      顾兰朔将刚才收到的手绢放在台上,微笑道:“我楼上,他们楼下。”

      老板娘瞧了手绢一眼,皱起缠粉的笑纹:“啧啧啧,这个初春姑娘,平时从来不积极主动,性子刁蛮,顾公子好手段,竟能拿到她的手绢。成,待姐安顿好几位公子哥,就带你上去。”

      顾兰朔道:“好好照顾他们,今天可给桂姐带来个俊小伙。”

      蒲净:“……”

      俊小伙,是谁?看顾兰朔的表情,难道是他吗?

      桂姐走近前,看到蒲净这生面孔,登时笑起来,分外妖娆:“哟,这位公子打哪儿来?真是生得别有风情。”

      虽然有点尴尬,蒲净依旧大大方方行了个礼,“在下在玄冥本国人,母亲来自舜华族,和大家生得不一样,老板见笑了。”

      桂姐盯着他看了又看,“我说呢!瞧这面皮,白里透红,这眼睛跟琥珀似的,真是风姿卓绝!公子您放心,您这模样哪个姑娘见了都喜欢!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我给您挑去!”

      蒲净陪着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刚想拒绝,唯恐天下不乱的祝融接口道:“他喜欢黏人的,性格奔放的,能说会道会撒娇的!越黏越好,越奔放越好,越甜越好!”

      蒲净还在想如何拒绝才能不失礼貌,桂姐已经热情地回答:“巧了,咱这儿还真有一位奔放热情又嘴甜的,几位先坐,我这就叫她过来!”

      祝融嚷道:“一位不够,多来两位。”

      桂姐快活地答应,忙不迭去挑姑娘。蒲净无奈地对祝融道:“不是说好随便坐坐吗?”

      祝融道:“随便坐也得有两个端茶倒酒啊!走走走,那边听曲儿。”

      大家找了个位置坐下,在堂正中央,离舞台不近不远,视角刚刚好。

      顾兰朔似乎和这里每个姑娘都很熟,有他在,总有姑娘过来搭讪,要么开句荤腔,要么羞答答问安,要么没羞没臊地打情骂俏,其言语之肉麻轻佻,彻底刷新了蒲净对世界的认知。

      难怪顾兰朔执意要来乐天馆。

      好在没过多久顾兰朔便被唤走,去找那丢手绢的姑娘了。蒲净这才道:“平时看不出……兰朔这么招姑娘喜欢。”

      祝魁叹息,拆穿其中奥秘:“是他总去招惹姑娘。”

      正说着话,桂姐左支右绌地带来两个姑娘,一个粉裙,一个黄裙,皆施粉黛。穿黄裙那个格外奔放热情,人还没过来,声音先传来了:“……在哪儿在哪儿?哪里有舜华小公子?”

      蒲净:“……”

      祝融不怀好意地招招手,指着蒲净:“这里这里。”

      桂姐像放篮子一样把俩姑娘放在他们桌边,对她们小声耳语:“人家是新客,别怠慢了。”说完还拍了姑娘屁股一把。

      两位姑娘显然精通此道,黄裙的姑娘笑盈盈走上前,一只手攀上蒲净的肩膀,从他背后探过头,音调颇有风韵:“果然生得又俊又雅致——都说舜华的男子野蛮粗鲁,看来不是真的。瞧这公子文质彬彬的,汉人也没多少人能有这种风度呢。”

      蒲净:“……”是道声谢打发走,还是直接打发走?

      祝融拍手叫绝。名字都不问,直接上手撩,这姑娘果真奔放。

      粉袖的姑娘也走上来,半跪在蒲净膝边,温顺得像只咩咩叫的小羊羔,“公子的眼睛真美。”

      蒲净内心毫无波澜。

      粉袖姑娘并不十分奔放,看着含情脉脉,却是十分刻意的含情脉脉。若是一般人可能感觉不到,可蒲净对人的情感很敏锐。

      祝融死死盯着两位,激动地扯住瞿子胤的袖子。

      好戏开场,好戏开场!且看蒲净如何被撩拨成猴屁股!

      蒲净喝了口茶压了压惊,忽然感觉颈项处多了一只手,不觉悚然,低头一看,黄裙姑娘的手都快伸到他衣服里了。

      祝融的眼睛一眨不眨,心里还嫌弃那姑娘磨磨唧唧不够奔放,恨不得直接上去替她把蒲净的衣服扒了。瞧人家旁边那桌多利索,姑娘已经被扒得只剩几片遮羞布,下一步就是被抱上二楼私阁。

      ……竟然想看青楼女子扒同窗的衣服,简直厚颜无耻丧心病狂。

      可蒲净没有脸红,没有结巴,连目光都没闪避。他只是把那姑娘的手拿下来,一双眼澄澈如湖水,看遍了斑斓妖娆,也不染一丝秽垢。

      蒲净开口,问两位姑娘如何称呼。

      温柔的粉袖姑娘名唤曦月,奔放的黄裙姑娘名唤柳烟。

      蒲净嗅到了两股扑面而来风尘气。

      他斟酌片刻,温声道:“你们不用这样对我,真的。我们只是朋友聚会,随便聊聊天,你们给大家上点茶果,就干别的去吧。”

      两位姑娘伺候男人的手段一绝,哪被客官这么冷淡地回拒过,登时惊恐地睁大眼,以为自己做错了事,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黄裙姑娘道:“公子,是不是我们哪里不周到?您告诉我们,我们可改……”

      蒲净摇头,安慰道:“没有,别担心。”

      两个姑娘仍旧不敢动,探寻地望着蒲净。蒲净点头以示确定,这才让她们才安下心,准备去拿茶果。

      祝融还没得逞,哪肯轻易放她们走,连忙道:“回来回来!这就打退堂鼓了?人家第一次来害羞嘛,我告诉你们怎么办——”说着竟然站起来走到蒲净身边。

      蒲净:“……”

      他提高嗓音严肃道:“祝融。”

      听他突然转变腔调,祝融愣在原地:“啥?”

      蒲净不明显地皱了皱眉,随即对两个姑娘道:“你们去吧,别理他。”

      祝融和蒲净一人一个指挥,弄得两个姑娘手足无措,又愣在了原地。蒲净催促道:“放心,老板娘不会怪你们的,有什么问题我和她谈。”

      两个姑娘小心地瞥了祝融一眼,只见祝融眨巴着眼看着蒲净,没有再留她们的意思,便照蒲净说的做了。

      祝融对蒲净道:“干嘛突然吼我?”

      蒲净道:“你这是在为难她们。”

      祝融道:“怎么为难?”

      蒲净见他大言不惭,也顾不得给他留面子了:“我让她们走,是因为她们不愿假装奔放热情的女孩子取悦别人。若不是生计所逼,哪个女孩子愿意来这里看人脸色?你却非让她们留下,还要教她们如何取悦我——谁给你权利指挥她们了?”

      这里的女孩,像没有生命的物品,连自己的主见和性格都失去了,被客人来回摆弄,生怕做错一点事,得罪一个人,客官要求什么她们就做什么,客官喜欢什么她们就变什么。

      祝融感到无趣,“我就开个玩笑,干嘛那么较真。”

      蒲净沉默片刻,“看她们害怕,好笑吗?”

      祝融被他说得愣了一秒,否认道:“没有啊!”是看你脸红比较好笑,虽然没看到……

      他没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来,因为蒲净轻轻皱起了眉头——那是他极少露出的表情,也是祝融第一次见到他露出这种表情。

      将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似乎是人类的通病。

      蒲净记得在山阳的时候,有一次一个邻居家的小孩子满一岁,邻里都被邀请去参加宴会。

      孩子很可爱,粉嫩嫩的脸颊,水汪汪的眼睛,光着脚丫子爬来爬去,见人便甜甜的笑。蒲净用草绳给他编了好多小玩意儿,有小蝴蝶、小兔子等等。他把那些小玩意儿串成一串,挂在孩子的脖子上,孩子天真地真大眼睛,对那些小玩意儿爱不释手,被母亲哄着说谢谢。

      这时有个叔叔突然将编草从孩子脖子上摘下来,命令他跟叔叔说谢谢。

      小孩子看着被夺走的编草,很是委屈,但还是照办了。叔叔将编草还给他,他立即抓得紧紧的,逗得旁人哈哈大笑。

      结果,一个接一个的人来夺那编草,命令孩子一个一个说谢谢。每说一句谢谢,旁人便笑一笑,觉得小孩子真有意思。

      孩子一开始乖乖巧巧地跟人道谢,渐渐地有些不满地嘟起嘴,在不知道第几个人夺走编草时,突然扑在母亲怀里哇哇大哭,怎么哄都不听。周围的人笑得前仰后合,都说这孩子真可爱。可蒲净觉得一点也不好笑。

      看别人难过,很有趣吗?

      祝融有些不好意思地搔搔头,他确实没考虑两位姑娘的感受,但是也没有恶意,被蒲净说教一番,内心有点郁闷。

      蒲净轻声道:“这是我最后一次来这里。”

      瞿子胤见他不悦,赶紧道歉:“蒲兄,我和祝融都没有恶意,你别往心里去啊。”

      祝融见蒲净不语,连声道:“我错了我错了,蒲净你原谅我吧,我保证不犯了!”

      蒲净其实也没有特别生气,沉吟片刻,突然问道:“你为什么觉得,我喜欢奔放黏人的姑娘?”

      祝融和瞿子胤都怔住了,连一直旁观的祝魁都不由侧目。

      祝融刚想说话,突然感觉一股剧痛从左胸心脏袭来,像撒开一张网,沿着血脉,迅速往身体的各部分蔓延。

      蒲净见他突然捂住胸口,露出痛苦的神色,吃了一惊:“你怎么了?”

      祝融摇摇头,抬起另一只手:“没事。”

      这神情怎么看也有事。蒲净在山阳时跟一个大夫打过一段时间下手,连忙上前想帮他看看。祝魁却早先一步迈过去了,紧张道:“老毛病?”

      祝融的声音有些低沉:“老毛病。”

      祝魁松了一口气,但还是没放松警惕:“带药了吗?”

      祝融又遥遥头,没有吭声,似乎说话很艰难。

      蒲净不知道“老毛病”是什么意思,连忙问瞿子胤。

      瞿子胤道:“哦,没大事。祝融心脏有点问题,从小到大都这样,一直吃药就好了。”

      蒲净:“……”心脏有问题还能这么轻描淡写地说出来?

      祝融见他担忧的模样,安慰道:“哈,别担心……这病不要紧,就是偶尔发作挠挠痒……怎么今天突然发作啊,好久都没这么疼了!”

      蒲净关切地上前,将祝融捂在胸口的手轻轻挪开。祝融微微一愣,只见对方把自己的手贴上去,似乎在试探他的心跳的速率。

      那速度快得好像心脏就要蹦出来,清晰而焦急,仿佛催战的鼓点。

      他又试了试他的体温,凡是露出皮肤的地方都摸了摸,处处都滚热滚热,与自己微凉的手指形成鲜明对比。

      祝魁道:“子胤,你陪一下蒲公子,我带融弟回去拿药。”

      瞿子胤刚要点头,祝融却道:“没事没事,大家该玩什么玩什么,我一会儿就好了。”

      蒲净没研究出祝融的病症是什么,但想到心脏是五脏之首,若是出了问题是要危及性命的,急忙道:“不行,赶紧回去拿药,别硬扛着。”

      祝融勉强笑了笑:“你真不用这么紧张,宫里最好的医官都说了,这病除了疼没什么大碍,一般也就疼一小会儿。”

      怎么会没什么大碍?蒲净很怀疑这医官是不是为了骗他胡说八道。这时祝魁突然严肃道:“别胡闹了,现在就跟我回去。”说罢拖着他要走。

      被拖着的祝融很不安分,拼命挣扎着不走。他像年糕一样抱着桌子,祝魁稍微一拉他,那桌子被拖着走了好几步。蒲净赶紧上去把他和桌子分开,他又一把黏住蒲净,嚷道:“不走不走,我还没玩够!”

      都疼得呲牙咧嘴了还想着玩,蒲净从没见过如此玩物丧志之人:“……一会儿回来再玩,我和子胤在这里等你们。”

      祝融依旧抱着蒲净不松手,蒲净淡定地把他从身上撕下来,趁他还没反应过来,藤条出手,把他从脖颈到脚踝五花大绑起来。

      祝融:“……”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心情好,4700字送给大家!
    喜欢《蒲净与祝融》的小天使们可以给朋友推荐一下哦~小萌新写手给大家鞠躬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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