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阳国志》墨锦画

45、第45章

　　肖离与轩相对而坐，皆是不言不语。只听到隔间歌乐升平，靡靡霏霏，调笑声阵阵入耳。肖离见轩与自己同有不耐，便起身离座掩上屋门。转身后，不再与他同坐，只在一旁的客椅上坐下，举茶来饮。刚要放下，耳畔传来一阵悦耳琴音，与远处倘来，似天阶池水慢泻，细细涓涓，直入人心。“将军对此琴韵可有何见地？”或是这屋内太过沉闷，一直不说话的轩先开了口，脸上是淡淡的笑，不带媚气，不添风骚，只淡淡的如蜻蜓点水般，却让人心湖水般不觉荡起一阵细波。肖离放下茶盏，“末将不过是草莽之辈，只知舞刀弄枪，琴韵萧音皆是不通，比不得七皇子这般的贵人。”‘贵人’轩脸上的笑容黯淡下去，“也只有将军，会称我一声七皇子了，我既然作为质子被送来，就已是被抛弃之人，无用的人在乎这些做什么。”轩的语气如此淡然，如此悲哀之事，从他口中说出，好像是在叙述别人的经历一般，“七皇子何苦这样看低自己，我虽不懂什么琴韵，却也听得出奏琴之人心中是有所牵挂，依在下看来，心中有所牵挂，已是幸福，便不用在乎旁人看自己时的所谓。在下见到七皇子时，便自觉七皇子眼眸深远，自带一段缠绵，必是有所牵挂之人。”肖离自觉不会安慰别人，话一出口便开始后悔，轩如今被锁在深宫之中，万不可能见到牵挂之人，那人定是让他伤心之事，自己却一直提及此事。提及之前，实在是有欠考虑。轩听了此话果真越发伤感，“你也不要太伤心了，我不是有意提及的，我不会安慰人，你不高兴了，打我骂我便是了。”肖离连忙稀里糊涂解释一番，手足无措的在轩面前比划来比划去，倒是逗乐了轩，肖离见轩笑了，这才疏了口气。“七皇子，怎么会注意我这般的无名小卒？”肖离想到刚刚那个叫泽的人说道轩仰慕自己，此时正好找不到扯开的话茬，迁带来说说。“这……泽他是如此说的，将军很在意此事？”轩向前一步靠近肖离，微微叹声，“之前没见过将军，暂且不论喜恶，今日见到了，我自是没有什么不满的。”肖离并不明白轩所谓何事，只站着不动。轩低下头轻拉腰间的系带，特制的丝衣，瞬间落下，露出大片洁白的肌肤。肖离总算是明白了，看着轩有些颤抖的身子，伸手抓住还未完全褪下的衣服，侧头帮轩披上，他不能否认，方才看见轩时却有一霎的冲动，但只是一霎，他便镇静下来。沉声说道“夜深露重，七皇子小心着凉。”他说的有些切齿，毕竟面前的人才十一二的年纪，这边小，夙华竟然忍心让他做这种事，轩的眼神变得冰凉，他摊在地上，双手握着双肩，头埋在双臂完成的臂弯中，肖离抬起他的脸，他没有落泪，只是紧抿着双唇，双眼冰冷地望着肖离，然后一声冷笑，“你一定在想，我真贱。”肖离将他横抱起来，送到床榻上，扯来一边的被子掖上，“是‘他们’教你这么做的吧。”轩没有说话，点点头。“没有人可以那样骂自己，你记住。我出去了，你休息吧。”肖离转身要走，衣角却被什么拉住了，扭头过来，轩淡淡的说着，声音不带任何感情，言语却是有几分央求的意思“明天——来？”肖离点点头，轩放开了手，眼睛盯着床幔发呆。肖离出了门，在连廊上，斜靠着柱子，耳边是从夙华屋中传来的调笑，两间屋在一起贴着，显然是极强的比对。他只能苦笑。忽觉附近有一股杀气，他猛的凝神，手紧了紧佩剑，“在轩房里！”他推门冲进屋内，一个黑衣蒙面的人正要将匕首刺进轩体内，肖离见自己与那人距离过远，恐来不及，大喝一声“有刺客”推剑向前，剑尖刺入那人的右肩，银光一闪之后，匕首落于地上，发出一阵脆响，肖离跑上前抱住受了惊吓全身缩起的轩，黑衣人乘势拔下剑，一跃而出。侍卫闻讯赶到，夙华也和泽到了屋内，园内的人都出来了，霎时乱成一团，所有人开始议论纷纷，“竟有人在后宫行刺！真是胆大包天，就是掘地三尺，也要给朕找出来。”夙华雷霆震怒，议论声都被压下去，没有人敢再出声来，一旁的侍卫应道“是”，肖离放开轩，捡起落地的佩剑，“且慢！墙外之人绝迹进不了后宫，那个黑衣人深夜来去自如，想必是对皇宫地形十分了然，必定是宫中之人。皇上下令不准任何人进出，那人中了我一剑，是逃不掉的。皇上暂且不要声张，暗暗讯问御医院，何人去取过药，再找出此人。”“也好。”夙华转身向已经伏在地上的一干人说道“今日之事，不得声张，谁要是敢透露给园外之人，格杀勿论！”夙华叫掌园的太监遣了众人各自回屋，泽也退回了屋内，夙华和肖离都在轩的屋中站着。轩依旧缩着身子，口中喃喃地说些听不清楚的话，夙华让人叫来太医诊脉，喝了药，两个小童服侍他睡下后，夙华带着肖离回到寝殿。“依你看，为何有人打七皇子的主意？”“质子若在他国遭到刺杀，必是会挑起两国不和的，企图很明显，是为挑起两国争端。”“依我看也是如此。看来不只是西边的三部，仓寰国也在计划之内。以彦央加上各郡的地方军队，华阳可用的军士有多少？”“彦央的军队大多是二王爷的旧属，对他死心塌地，不一定会听差遣。除去那些人，直属于皇上的军队，加上皇上的亲卫队且算上远些的地方军队，粗略估计有二十余万。大炮千余挺。”“那就你看来，若战，胜算有几成。”“彦央城及陪都濯城都是易守难攻，城内粮草尚算充足，丁壮也不在少数，若与仓寰开战，胜算还是很大的。”“若仓寰与三部联合攻入，再加上夙惠呢？”肖离听到这般的假设，先是倒吸一口凉气，随之果断说出两个字“必败。”“哈哈哈，必败啊。”夙华笑声让肖离觉得头皮发麻，夙华坐上上座，“有趣，皇兄何时做事也如这般狠辣了，这棋局布得妙，太妙了。可惜啊，啧啧啧，他给我留了一张牵制他的王牌，他杀不了我。”肖离站在一边听着，对夙华的那份自信只感到莫名其妙。如此危急的情况，竟还笑得出来，就算是换了他杨大伯，也不可能坐怀不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