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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第 123 章 ...

  •   一日雪蔷闲来无事,想起去羽莼书房去玩。她最喜欢翻旧东西,一只旧书箧里翻出一本手掌大小的折册子来,足有砖头厚。打开里面密密麻麻写着小字。

      第一页写着:乾宁八年七月初三,夜。卯时方至,甚欢,不枉苦等……

      雪蔷读了一段,两眼放光。心里道:“羽莼真是的,这样好玩的东西竟然就这样乱放着,亏着我爱乱翻东西。”

      她就在书案前坐下,迫不及待的读起来,从早直读到晌午,丫鬟叫吃饭也不理,废寝忘食读了半本。起来舒展一下身体,叫丫鬟去前朝找芷郁。

      芷郁听丫鬟说王妃要王爷若是前朝的要事议完了,早些回去,有事商议。

      他听了心里一惊,怕有什么,问道:“王妃有什么事?在屋里做什么呢?”

      丫鬟道:“王妃一早就在书房读书,走火入魔似的,中饭都懒得吃。”

      芷郁听了舒了口气,知道又是有什么有趣的书要和他一起看,笑道:“告诉王妃,我知道了,早些回去。”

      他马上心猿意马起来,今日虽是升朝,也并没有什么紧急要事,打算过一会儿就回后宫。几个大臣见王妃来传话,也识趣告辞。

      芷郁兴冲冲回房,进门便问王妃在哪,丫鬟回话在卧房读书。进到房里,她轻纱薄翼,散着头发,坐在帐子里,腿上摊开一本小册子。身旁放着清茶、梅汤和冰镇果子,屋子里的冰块轻袅袅的冒着清凉白烟。

      “这么早就歇了。”

      她仍旧低头看道:“自在些。”

      他撩开帐子,抢过册子道:“看什么呢,要废寝忘食了。”

      看了几行,他大惊道:“这是哪里来的?”

      “羽莼的书箧里翻出来的,一定是建令仪搬到白粲府里落下的。太有意思了!”

      芷郁两眼放光,也一目十行翻看起来。

      原来建令仪有个习惯,和每个情人交往都喜欢记录在案。建令仪读书不多,写的东西谈不上文采。但这样反倒显得更加言简意赅,词句更通俗有趣。雪蔷算了算,建令仪大概十六岁就开始包养情夫,在嫁给丈夫安国侯之前,就至少有十三四个情人了。

      芷郁要从头看,雪蔷已经看了一半儿,要接着读。两人争持不下,还是败给他从头开始看,但是她也免不了恶作剧的事先透露内容。

      两人热火朝天的读着,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晚饭时候,丫鬟叫了三四次,就是不出去吃饭,又叫人送点心果子来。快到掌灯时候,他们总算从帐子里出来,舒展身体,吃已经凉的晚饭。

      “这么有趣的东西,他竟然自己藏起来了。”

      芷郁挑着眉毛道:“他大概忘了。”换作谁经那样的事也想不起这事来了。

      他们飞快的吃完饭,暂做修整,又开始读剩下的半本,点灯熬油,后半夜才看完。第二天两人黑着眼圈,都觉得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是不是应该也誊写几本送给好友。

      自从羽莼死后,白粲仙气风采不再,变成一个彻彻底底的老头子。他改食素,禁杀戮女色。只是有一件,建令仪几个他势必绝不饶恕。设法折磨又虐杀了任雅规,还在不懈找寻建令仪母女的下落。

      建令仪逃亡之后,女婿本就恼恨素节失贞,现在见她们已经穷途末路,便扔下那母女二人自归家去。到家后父亲责怪他不曾把两人绑缚白粲邀功,再回去也找不到了。可怜素节的丈夫,娶了不称心的妻子,又要奴颜婢膝,又要沦为笑柄。好容易摆脱了任素节,白粲还是革了他们父子的官。

      建令仪最先去找了素节的亲生父亲,那人是个伶人,年轻时候极会殷勤,靠建令仪的赏赐,也开了家很大的歌楼。母女两个狼狈来投靠,他笑嘻嘻安置后,转头就要人去报白粲。建令仪眼疾手快带着女儿跳窗逃跑,回德绍投奔儿子,任表正闭门不纳。

      “我如何生了这畜生!”

      建令仪哭豪不止,意识到真的是丧家之犬,走投无路了,哭哭啼啼领着女儿去了。建令仪几次出逃,带出的银钱也慌张中遗落。母女两个在客栈藏匿两月余,渐渐坐吃山空。建令仪勾上客栈主人,那店主妻子早亡,两人便以夫妻相称。

      建令仪倒没有抱屈的意思,此人一生情人无数,三六九等,参差不齐。建令仪不大好风雅,重实惠,不喜阳春白雪,更爱下里巴人。她自己虽出身高贵,找情人反倒更偏向于下等人,上等人大多要么呆若木鸡,要么又喜风花雪月,她嫌太故弄玄虚。白粲能得她青睐多年,也是因为两种都可自由变通。

      后来有人看中素节,欲收来作外室。建令仪也正有此意,不想素节因为自己是嫁了的人,不比过往未出嫁时,即便丈夫遗弃,也是该守着的。又见那人着实不趁意,誓死不从。

      建令仪无奈,夜里只得把素节灌醉了,要那人进到房里。素节醒了见木已成舟,又哭又闹。

      她母亲道:“你自己早丢了三贞九烈,那死鬼已不要你了,你就是守上一辈子也算不得节妇。如今落魄至此,不如找个殷实人,后半生有个依傍。”

      素节无奈只得跟了那人。不想那人不和心意,又是外宅,多有不在,自己又搭上别人。心想既然已经没了节烈,那人和她也不过露水姻缘,自己也不算对不起谁。后来那人包养外室被家里知道,便舍了她不再管她死活,素节仍旧回建令仪跟前。

      几年后客栈主人亡故,建令仪不善持家,店也开不下去,便挂羊头卖狗肉,客店成暗娼。素节免不得也要沦落风尘,但母女两个都心照不宣,并无多少伤心,倒可名正言顺放浪形骸。

      素节心里却还是有死结。想着自己生长于诗礼大家,半生富贵荣耀,几乎作成皇后王妃。最后竟是贱人之女,颠沛流离,沦为娼妓。最痛苦是她竟和她母亲一样,那些要她羞耻的快乐,自己真的是天生下贱。

      一天夜里,素节独自垂泪,她的羞耻心又醒来。

      “难道我真的是天生下贱吗?”

      她在窗前望着月亮,望着水井,望着屋檐下的灯影,转身看着屋子,望见那镜子,望见那牡丹花,望见那白灯穗。都是那样干净,只有她自己是那样不洁。

      第二日日头高起建令仪也不见女儿出来,进到房里,就吊在房梁上,早已断了气。

      任表正几年后也暴毙,没有子嗣,安国侯的爵位就此而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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