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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个替身:我不是我姐 ...

  •   新皇首次祭祀祖宗的程序与登基差不了多少,都是冗长繁杂的。

      安迟得了恩准,可以在守陵人的住处歇息。

      可摄政王不干,他早已经提前把马车布置地像一个可以移动的豪华厢房,不冷也不热,铺着厚厚的毯子和软垫,角落里还有清香的时节鲜花,路上让安迟解闷的书籍画册。

      车厢的四面和车顶都可以打开,方便安大人气闷的时候观赏外面景色。

      于是,新皇好心好意安排的那守陵人的住处,看起来倒的确是不入眼了。

      唐恪委委屈屈不想跟摄政王一般见识。

      好不容易走完那一大套祭祀程序,只歇了片刻,祭祀主事便已经过来安排,由着护卫一路护送着新皇,外加安大人和摄政王,去往后山石窟那里加固封印。

      走到封印外围的时候,安迟停住了脚步,转头对唐凌低头说了句什么,唐凌微微摇头,轻轻拉了安迟的手,迈步进了封印之内。

      唐恪畏畏缩缩跟在他俩身后,来到那黑黝黝的石窟洞口旁,阵阵阴风吹过,带来里面叫嚣着的鬼哭狼嚎。

      唐恪打了个寒颤,吞了口唾沫,鼓起勇气掏出法师交给他的伏魔匕首,割破手指,飞速在石窟周围的封印上描画起封文来。

      封文很长,唐恪放了好几次血,才把封文完整地描写了一遍。

      他完成之后,把手里弯弯的匕首往安迟身前一递,该轮到安迟了。

      安大人伸手去接,却被摄政王挡住。

      唐恪和安迟同时转头去看,只看见摄政王一双眼睛隐隐泛着红丝,周身的黑气也有些翻腾起来。

      唐恪吃惊之余转头去看安迟。

      安迟伸手握住唐凌挡住匕首的手,柔柔地捏了捏。

      “都说不让你跟着进来了,加固封印到底会对你有影响。你还是出去吧,阿恪会照顾我的。”

      说着他松开摄政王,继续去接唐恪手里的匕首。

      有凌厉的劲风拂过,是摄政王身体里的寒魔之力外泄的征兆。

      安迟握着匕首,静静地看着唐凌的眼睛。

      摄政王呼吸粗重,显然也是在极力克制。在安迟安静地注视下,终于慢慢平静了些。

      安迟看他好了些,便转过身不再管他,利落地割破自己的手指,迅速在封文上描摹起来。

      连着割了数次,鲜血汩汩流出。

      不停流出的刺目鲜红映在摄政王眼底。

      他猛地上前,想要去抓安迟不停流血的手指。

      “唐凌,”安迟却突然开口叫他,语气从未有过的冰冷和森然。

      他没有回头,手上动作也丝毫不停,只是一字一字问道:“我爹和我姐姐,是怎么死的?”

      唐凌往前的脚步一下子顿住,像是被钉在了原地。

      安迟趁机加快速度,不一会儿就将封文描摹了一遍。

      最后一笔完成时,他轻吐了一口气,慢慢转过身来。

      摄政王一双布满红丝的眼睛正牢牢盯着他,周身黑气飞旋,像一头即将要挣脱枷锁牢笼的恶魔。

      安迟迈步走近,伸手柔柔抚过他的脸颊,一脸悲悯。

      摄政王猛然将他抱进怀里,用力搂紧,却一言不发,不知是在逃避刚才的问题,还是在惧怕失去。

      他感觉到安迟的手慢慢从他的肩头,沿着他的脊背滑下去。

      猛然间,摄政王的一双眼睛瞪大起来。

      他的后腰大穴处,刺进了那把伏魔用的匕首,深没至柄。

      安大人一招得手,人也像傻了一样一动不动,一旁唐恪看得着急,忙上前去拉了他的肩膀,将他从摄政王的怀抱里拉扯出来,连数步,保持开足够的距离。

      空寂的山间,只有抚过耳畔的山风,和魔窟内的呼啸,诡异森然。

      摄政王一脸难以置信和满目痛苦,一双眼睛不离安大人面庞。

      安大人猛地呛咳起来,半晌方息。

      他推开唐恪扶着他的手臂,往前走近了些,看着唐凌开口说道:“为什么?你想问这个是吗?”

      语气和平时一样轻轻的软软,然后也不等唐凌回应,就接着为他解释道:“因为,你是魔啊!”

      “你不知道你的生母出事以后,你也差点被赐死,是我爹保下了你。我爹说你脸上诅咒并未成型,所以无害,再怎么说你都是皇嗣,不该杀。”

      “后来你长到可以封王的年纪,先皇便给你赐了宅子让你出宫。为什么他要把你放在安家旁边?那是要让安家随时关注你的动向,会不会和前朝的余孽勾结。”

      安迟说着话,低头去看手指的伤口,还在流血,倒省得他再割一刀了。

      他不再看唐凌死死盯着自己的眼睛,转回身去在封文四周画起符咒,嘴里继续说道:“这么多年一直也没事,本来也挺好的。可惜太子愚蠢透顶,把你扔进这魔窟里。原本以为你必定会受尽折磨而死,却没料想你意志坚韧如斯,不但活了下来,还获得了可以操纵的寒魔之力在身。”

      “你出去以后,什么事情都不管,第一件事就是争权夺势,暗中谋划,扳倒太子复仇。”

      “终于,你做到了,你不动声色地让太子知道你在魔窟里面获得了无上的力量,又找了理由把太子罚过来守陵。”

      “那个蠢货信以为真,真的动起了魔窟里寒魔之力的心思。当然,他不至于蠢到会自己跳下去,他一定是想到了什么别的主意。这个主意八成是疯狂的。爹爹和姐姐紧随太子其后赶过来,想的就是阻止,可惜没能来得及……”

      “你在吗?”安迟手下描摹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转回头去看唐凌:“姐姐死的时候,你在对不对?”

      摄政王这时候的惊慌无措已经平复了许多,他只是牢牢盯着安迟,一双眼睛已经彻底变得赤红。

      他没说话,安迟却了解似地点点头:“我猜你应该是在的。可是你没有出手相救,一个可能是你救不了,另一个可能,则是姐姐拼死也要护着太子的样子,一定会让你觉得心凉。”

      “你一定不明白,那个与你以音律相交,彼此知晓心意的女人,为什么宁死都要护着别人?于是,你就放任她陪着太子去死,对吗?”

      “所以,你是魔啊!”安迟下了定论,继续回身画血符咒。

      “安迟……”

      摄政王终于开了口,不问原因,不辩道理,只是叫着那个名字,叫了一声,又叫一声:“安迟……”

      安大人画符的手顿了顿,低垂了眼眸,不着痕迹地调整了一下有些凝滞的呼吸,转过头去看了唐凌一眼,露出浅淡的微笑。

      “摄政王是想问,这些天,我对你的情意,是不是认真吗?”

      唐凌一双红红的眼睛依旧在望着他,这一次,里面流露出的,好像是期待。

      可惜,安迟摇了头。

      “唐凌,”他用给犯人读判词的语气对摄政王说道:“你没有资格问这个问题。我安迟是不是认真,对你来说,半点儿都不重要。”

      说着,他再次转头,一气呵成将符咒完成。

      “我认真的时候,你在哪里?”他一边低头擦拭手指凌乱的血迹,一边喃喃低语。

      “你一出怀王府的大门,就跑去军营,每天不要命地努力表现往上爬,只为了安瑾能看你一眼。”

      “芷兰宫的事,你做完就忘得一干二净,从魔窟里出去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报仇。”

      “王爷,我安迟的认真,在你的眼里,值几斤几两?”

      唐凌如遭重击,一双赤目里掩映着的黑黑瞳仁,满含哀伤痛悔,嘴唇蠕蠕张动,想要说什么,可又说不出来。

      最终,他只是虚虚地伸出手臂,想要靠近将安迟抱进怀中的样子。

      可惜他腰心的穴位被沾着安迟鲜血的匕首扎着,寸步难移。

      安迟没有去看摄政王眼中的神情,他只盯着黝黑不见底的魔窟,悠悠说了句:“你是魔,我姓安。”

      “这里看似平静,其实已经因为太子的任意妄为,闯下大祸。寒魔之力一半困在这魔窟中,另一半,在摄政王你的身上。我可以克制你体内的寒魔之力,但我没办法解决掉它。如今我还活着,但谁都知道我不会过得太久。等我死了,你会一步步被寒魔之力蚕食彻底失去理智。到那时候,谁还能制得住那样一个妖魔之物?”

      “姐姐之前便与我说过,她与爹爹想了法子,要将这魔窟、还有你,一同解决,不再只是单纯地压制,而是要彻底消除。只是他们没能做到,就已经身死,这里有他们死前留下的化魔阵法,剩下的事情,需要我来完成。”

      “可是我脆弱得几乎迎风便倒,有什么办法能够赢得过寒魔之力在身,朝中大权在握的摄政王?想来想去,竟只有重提当年我那可笑的一点认真,来引起王爷的注意。”

      “至于为什么要和王爷肌肤相亲,我不说王爷也该猜的到。若不是渡去你体内一半的寒魔之力,如今我有哪有能力将你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唐凌听他说完这些,放下了徒然半举的手臂,低垂着头,似是没有了半点生气,只嘴里再一次叫了那人的名字。

      “安迟……”

      一句呼唤里,柔情万千。

      但在这样一句浓情蜜意的呼唤之后,摄政王周身的黑气猛然暴涨,被压制住的寒魔之力蓦地没了牵制一般翻腾起来。

      安迟转头见此情形,忙给了摄政王身后的唐恪一个眼神。

      唐恪飞快出手,数枚特制的驱魔钉被钉入摄政王身背后的几处要穴之中。

      安迟踏步上前,一把抱住唐凌就吻了上去。

      那寒魔之力与安迟体内的寒魔之力相互纠缠,慢慢都攀爬到安迟的身上。

      黑黝黝的一大团,把安迟整个人都笼在了其中。

      等到最后一点黑气也从唐凌身上过渡到安迟身上的时候,安迟一下子放开手,后退到魔窟边缘,咬破舌尖连连在自己刚刚画好的符咒上作法,那一大团的黑气像是被火灼一般,尖啸着奔逃,在符阵之内转了一圈,最后找到入口,纷纷奔入黑黝黝的魔窟里去了。

      安迟眼疾手快,眼见最后的黑气也进了魔窟,再次咬破手指,将一大滴的鲜血涂抹在洞口旁的一个驱魔标记上。

      接着唐恪也滴了鲜血上去。

      那标记被安迟赤龙之血点燃,慢慢发出亮光,带动着整个整个魔窟上方的符阵运转起来。

      两道虚虚的身影在符阵里微微闪过,他们在朝着安迟和唐恪点头微笑。

      “爹、姐姐……”安迟轻声叫道。

      安父和安瑾的魂魄驾驭着这个符阵,燃烧起来一般,要将一切魔鬼消灭得不留一丝痕迹。

      一切终于要彻底结束了。

      唐恪回身看了看因为魔力被夺取而昏迷倒地的摄政王,问安迟:“皇叔他没事吧?”

      安迟只望着黑黝黝开始发出惊叫的洞口,轻轻摇头:“怎么可能没事?能留下一条命就不错了。”

      唐恪不敢想象这位一辈子起起伏伏的皇叔会变成什么样子,习惯性地歪了头,一脸傻兮兮的苦恼样子。

      “你刚才……那样说,是真的还是假的?”小傻子终于忍不住好奇,开口问道。

      安迟抬头看着飞速旋转的符阵,一脸肃穆,像是根本没听见唐恪的问题。

      唐恪只好挠挠头发,自己去琢磨。

      就在这时,他忽听地上摄政王“嗯”了一身,慢慢像是有了意识。

      “他他他、皇叔他……”唐恪被吓得够呛,当了皇上也没有个皇上的样子,缩在安迟身旁话都说不全了。

      安迟回头,就看见唐凌慢慢爬了起来,摇摇晃晃的,十分艰难辛苦。

      但却很坚定地朝着安迟走过来。

      “噗通”一声,他才走了没两步便又重新跌倒在地。

      这次看起来想要站起来都难了。

      他放弃站起来的企图,朝着安大人一点点爬过来。

      一旁唐恪看得目瞪口呆,看着皇叔有些可怜,想过去搀扶一下又不敢,于是就去看安迟的表情。

      可惜,安大人一脸漠然。

      摄政王费了好大的力气,终于爬得离安大人很近,他伸出手,抓住安迟的袍角,嘶哑着嗓子费力说道:“我、错了……你、原谅我……”

      安迟一张苍白的脸上依旧没有半点表情,只是眼帘垂了下去,看不清其中是否藏了湿润。

      就在这时,一声厉啸从魔窟传来,接着一道黑气冒出头来。

      本来那黑气有符阵压制,是出不来的。

      但唐凌肩头却猛地被吸引出一道同样寒魔之气,朝着那洞窟里冒出的一道黑气飞了过去。

      这是摄政王体内母胎带来的那块诅咒。

      寒魔之力可以消除,这块诅咒却始终只能压制不能彻底消除。

      这时候却被魔窟里穷途末路的寒魔之力拉了过去。

      黑猫司阙跳出来,企图要和诅咒里的那团魔力对抗,可惜在这样一个魔窟四周,司阙的力量变得十分渺小。

      于是,唐凌的身体一下子随着那诅咒的拉力,往魔窟洞口跌落下去。

      在一瞬间,唐凌就放脱了安迟的衣袍,努力回眸,只盼着再看那个被他辜负多年的人一眼。

      哪怕他对自己说了这么多扎心的话,但在这样的诀别时刻,唐凌还是感觉到了快乐。

      他感受过,拥有过……那样的温暖和快乐。

      就足够了。

      忽然,那个刻在心里的人一个跃身,朝着自己接近过来。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最后落进了他的怀抱,紧紧将他拥住。

      唐凌整颗心瞬间被填得满满的,这一生遭遇的所有不公和无尽遗憾,在这一刻全部得到了治愈和补偿。

      他牢牢将人反抱住,用了全部的力气吻上那人的唇。

      头顶上方传来唐恪绝望的呼喊。

      周围彻底陷入无尽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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