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她岭

19、第十九章

　　寿司师傅在两人面前放了个长形的白瓷寿司盘，上面放着两对寿司，介绍说：“海胆，和牛。”

　　夏雪在湿巾上蹭了蹭指尖，拿起一个寿司直接放进了嘴里，嚼了两下，满意地称赞：“好吃！不愧是全市最好的寿司店。”

　　秋隽人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虽然从前夏雪屡次教育他正宗的吃寿司方式是用手，但秋隽人不习惯，他还是喜欢用筷子。

　　夏雪瞟了他一眼，笑了笑：“你还是没变。”

　　她把另一块寿司也吃了，擦了擦手说：“不过你会跟我来吃日本料理，我还挺意外的。我爱吃日本菜，特别是怀石料理，可原来咱俩在一起的时候，我怎么让你请我吃，你都不肯，说吃顿饭一个人就要花掉快四千块钱，太浪费了。为此我跟你赌气，说只要跟你在一起就再也不吃日本料理。你也赌气，那几年连满大街国产的日本拉面都没吃过一口。”

　　秋隽人静静地听着。

　　夏雪淡淡地说：“我当时真的生气极了，不光是日本菜，凡是我喜欢的你都不给我买。你说要攒钱买房子，我说你不是有一套房子了，为什么还要买？你说房价在涨，多买一套就挣一套，可以收房租，将来有了孩子还可以当学区房。”

　　寿司师傅在两人面前的盘子上又摆了两对寿司：“蓝鳍金枪鱼、牡丹虾。”

　　夏雪停下没再说了：“吃吧，放着就不好吃了。”

　　两人默默把寿司吃了，夏雪吃了口姜片清口，又举起酒杯喝了一口，继续说道：“后来我跟着老黄，我说我喜欢吃怀石料理，他就带我去日本吃。把东京的米其林吃完，再去吃京都的。等我把日本的米其林快吃遍了，才发现也就是那么回事。我想吃什么，老黄就带我吃什么；我想要什么，他就给我什么。但后来我发现，无论是吃还是玩，对他而言都是个过场。他对这些没兴趣，吃米其林对他来说跟吃山东的煎饼卷大葱没什么区别，可能在他心里还不如煎饼卷大葱。”

　　秋隽人拿起酒壶，酒壶却已经空了。

　　夏雪把酒壶递给服务员，轻声说：“再来一壶。”

　　酒杯再倒满，夏雪指尖轻抚着杯沿说：“老黄对什么都不感兴趣，除了升官发财。这些年他官当得越来越大，人也变得越来越乏味。开始我们还会吵架，到后来连架都懒得吵了。”

　　秋隽人极淡地说：“他也不算是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他不是喜欢挣钱么？挣钱也是兴趣，比吃喝嫖赌强多了。”

　　“那这现在也是你唯一的兴趣了么？”

　　秋隽人端起酒杯，喝了口酒：“从前不是，现在是了。”

　　夏雪默默地望着他：“那爱情呢？”

　　秋隽人没有回答，他忽然觉得这屋子里闷得不行，拿起酒壶又倒了一满杯，仰头喝了，起身把衣服拿在手里，对夏雪说：“我还得加班，你少喝点，吃完自己回家吧。”说完掏出钱包，叫服务员：“买单。”

　　秋隽人径直走出餐厅，夏雪很快跟了上来，她一把拉住秋隽人：“别走。”

　　秋隽人不想停下，但还是停下了。

　　夏雪眼望着他问：“你还没回答我。 ”

　　秋隽人没有说话。

　　“你说呀！”

　　秋隽人拿开她的手：“回家吧，别再说这些了。”

　　夏雪再次拉住他：“不，我今天一定要听，我现在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位置？”

　　秋隽人抽出手，不发一言，径直地往回走去。

　　夏雪疾步追上他，倔强地挡在他跟前：“今晚你不说出来就不许走，爱情对现在的你来说是什么？我对现在的你来说算什么？”

　　秋隽人被她逼得无法：“你让我说什么？你知道我的爱情就是你！从始至终就只有你！”

　　夏雪的眼中迸发出满意而快乐的光芒。

　　但秋隽人很快说：“但这些现在都不重要了，我们已经分手这么久了，你现在该跟他好好过日子，这世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

　　“不！”夏雪猛地抱住转身要走的秋隽人，把头枕在他怀里说：“隽人，我打算离开老黄。当年我们的分手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我们都还年轻，不够了解对方，也不了解自己。这些年我们都成长了，我的想法也比以前成熟了很多，自从那天你给我打了电话，小长假这两天我一直在想：以前的很多争吵放在今天的我们身上，其实根本就不会发生。”她仰起头深深地望着秋隽人：“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你，所以隽人，你愿意再给咱们的感情一次机会吗？”

　　秋隽人沉默着。

　　夏雪追问：“你愿意吗？”

　　“……如果我说不，你怎么办？”

　　夏雪将脸紧紧贴在他的胸口，柔声说：“不会的，你一定会答应的。你心里一直有我，不然为什么这么多年，你还在用我给你的香水？”她温柔地看着他，“这个味道是那年咱们去旅行，我送给你的香水，你现在还在用。”她越说声音越轻，忽然挽住他的脖子，吻了上去。

　　柔软的嘴唇，熟悉的体温。

　　这一切都是秋隽人没预料到的 - 她忽然就回到了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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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长假后第一天开学。

　　早上江舞子和吴吉祥一走进教室，就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古怪的气氛，班上同学三五成群地凑在一起，都在窃窃私语着什么。

　　两人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听见江舞子拉桌椅的声音，有人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古怪，其他人也停止了低语，有几个人默默回到了座位上。

　　吴吉祥看见大家奇怪的反应，忍不住悄声问江舞子：“舞子，他们为什么都看你？”

　　江舞子早就看到了，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所以没有答话。

　　李念谣的座位离她俩不远，她瞧了两人一会儿，站了起来走到江舞子跟前，正好江舞子的同桌不在，李念谣就在空位上坐了下来，低声问她：“你还不知道吗？”

　　江舞子茫然地摇了摇头。

　　李念谣掏出手机，打开SY中学的校网，点了个链接，伸给江舞子和吴吉祥看：“今天凌晨在咱们校网上挂出来的，已经传疯了，现在外校的都知道了。”

　　手机屏幕上是SY中学“一周早报”的首页面，以往首页都会像新闻报刊一样逐条列举出表彰事件、学习案例及本周重点等内容，但现在整个页面赫然只有几张刺眼的照片。

　　照片上是被富子明虐待致死的幼猫的惨状，近距离拍摄，混着血迹的烧焦的猫毛都看得一清二楚，就像一坨长了毛的焦炭。

　　照片从不同角度拍摄了好几张，张张触目惊心。

　　江舞子吃了一惊，抬头正想问李念谣，李念谣轻抬了抬下巴，示意江舞子继续往下看。再往下翻，出现了富子明把幼猫往微波炉里扔的瞬间，角度有些偏，还有些模糊，像是有人匆忙拍摄的。

　　再往下是余惠美站在壁炉前手举着香槟酒杯跟大家说祝酒词的场景，但这张照片抓拍的时机很精准，抓怕的瞬间余惠美正咧嘴大笑，看上去显得极其得意忘形。

　　两张照片的下面用血红色的大字写着：“白富美炫富庆生，其男友虐猫取乐”。

　　江舞子越看越吃惊，她看这些照片的时候，李念谣一直盯着她观察她的表情，看她满脸惊讶，李念谣迟疑了一下，试探着问：“你知道是谁干的吗？”

　　江舞子立刻摇头：“不知道。”

　　“拍这照片的人只能是当时在场的人。当天余惠美除了咱们同学，外班的只请了富子明，另外还有她一个堂妹和两个表亲。她的亲戚不在咱们学校读书，也不可能做这种事，所以嫌疑人只可能是……”

　　没等李念谣说完，江舞子已经猜到她要说的话：“咱班的某人。”

　　吴吉祥听了脸色微变：“谁会做这种事？”

　　李念谣没有说话，却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江舞子。

　　江舞子敏感地感觉到李念谣目光里的异样，她迅速四周望了一圈，在其他人的眼里也看见了同样的意味：好奇、猜测，还有质疑。

　　江舞子猛然明白了大家心里在想什么：“他们怀疑是我？！”没等李念谣接话，她就焦急地解释：“怎么可能是我？当时我都气蒙了，哪有时间拍他？而且我也没有手机呀！”

　　“但你打了富子明，而且听说……”李念谣顿了顿，压低了声音，“小长假前一天富子明找人打了你，你们还进了派出所。大家都说你这么做是为了报复富子明……这是真的吗？”

　　江舞子急得都要哭出来了：“没有，不是我干的！”吴吉祥也急忙说：“这些一点都不关舞子的事！”

　　李念谣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江舞子，眼神里没有不信，也没有相信，只是猜疑。

　　但正是这种猜疑，让江舞子心里猛地一凉。她缓缓地向周围看去，所有人的眼睛里都写着：“你是最有原因这么做的，除了你还有谁呢？”

　　江舞子冷不丁地打了个寒噤。

　　这天的早自习老师没有来，等到第一节课的上课铃响，班主任刘老师才沉着脸走进教室。

　　她把课本放在讲台上，扫视了全班一圈，沉声说：“刚才早自习的时候，校长找我们开了个紧急会议，是关于咱们班余惠美同学生日宴会上发生的不良事件。这件事对咱们学校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让社会和外界对咱们学校的校风产生了极大质疑！就在我们开会的时候，还有媒体和平台打电话来，想了解这个事！”

　　班里安静得连掉一根针都能听见。

　　余惠美的位置是空的，她今天没有来上课。

　　“造成这件事的主要原因当然不是你们在座的各位，而是余惠美和另外一个涉事的同学，学校已经请了他俩的家长，准备对他们两个进行严肃处理。但我想说的是，这件事难道就跟你们没有关系了么？！学生的主要任务是什么？是学习！你们以为自己才上高一，高考还远得很，就可以高枕无忧？你们不知道一年的时间转瞬即逝，很快高考就在眼前！现在不打起精神来提前做好准备，到时候临时抱佛脚是行不通的！”

　　刘老师神情严肃地敲了敲讲台：“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以后咱们班，再也不许搞这种大规模的私人聚会，尤其不许去社会场所！这不仅是破坏学校纪律的问题，更重要的是安全问题！……班长！”

　　“到！”班长“噌”就站了起来。

　　“那天晚上都谁去了，还有谁没跟宿舍监管老师打招呼的，把名字都记下来，每个人写份检查，让家长签字！明天交给我！”

　　班上瞬间响起一片七嘴八舌的抱怨：

　　“啊？还通知家长啊？”

　　“别叫家长签字了行不行，我们写检查……”

　　……

　　上面一片浪潮般的不满，下面有人开始交头接耳：

　　“真倒霉，别人邀请的，我还得写检查。”

　　“犯事的又不是咱们，那晚我跟我爸妈撒谎说上晚自习的，这下全穿帮了。”

　　“这事儿到底谁捅出去的啊，真讨厌！”

　　话锋不知不觉中从抱怨变成了猜疑：

　　“肯定是那谁，要不是她跟富子明的私人恩怨，也不会有这些事了。”

　　“我觉得富子明做得就是不对，怎么能干那么残忍的事，打他也没错。”

　　“但别影响我们啊，我爸本来觉得我这段时间表现不错，要给我买一套游戏的，这下没戏了！”

　　……

　　江舞子默默听着，浑身冰凉：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这件事跟她脱不了关系，言语中的责难像针一样刺着她。

　　沸腾的教室里，只有一个人从始至终没有作声。

　　当听到有人指桑骂槐地议论江舞子时，皇甫清志只是抬眼看了看那些人，最后望向了江舞子。

　　江舞子没有看任何人，呆呆地盯着桌洞里，脸色白得像张白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