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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太傅寿辰 ...

  •   严曦哪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绘画可是他最擅长的,自然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笔墨偏于浓重,显得匠气太重了些,失了江南烟雨的灵动之感。远山低排,近树拔迸。假若顾庭芝能在杭州居住一段时日,多看看苏堤春柳,画得肯定比现在要好很多……玉楼珠箔卷,孤云淡远。曲院风荷碧连天。梦里飞度几重山,又到江南。望江上归船,平沙落雁。柳浪闻莺叶底眠。更漏滴尽沉香散,不是江南……梦里到江南,梦醒非江南,所以说他要多来杭州走走嘛,别只做梦……”梁砚文猛扯他衣袖,严曦回神见几人齐齐望他,暗呼糟糕,讪讪一笑,“之前在画斋做伙计,见多听多了,随口瞎编的,王爷莫要见怪。”

      李行之怒道:“你也知道是随口瞎编!”

      “恩师莫要责怪。严曦所言,字字珠玑。”蔺容宸面色如常地称赞道,随后又补了句,“少年可期,后生可畏。”

      他当初之所以相中这幅画,一则想结识顾庭芝,一则便是因画上的题字。挚爱如今画被严曦这么一贬,难堪不是没有,却只能生生忍下。

      “王爷谬赞了。”严曦好心地想为蔺容宸挽回颜面,“其实顾庭芝的画虽不能称为名作,但放眼这天下能比得上的也不多,还是颇有珍藏价值的……”梁砚文朝他投去绝望的一瞥。云昕,少说一句吧。

      “……”

      突如其来的安静,让人不知该说什么好。

      李行之干咳一声,收了画,“无论画技如何,眼缘最重要。若喜欢了,其他的再好也入不了目。若不喜欢,价值千金又有何意义?这幅《苏堤春柳》便是和我有缘,更何况又是王爷所赠,草民能得王爷这般学生,一生足以!”

      蔺容宸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嘴角微微上扬,仿佛盛了一弯清浅的月亮。

      “你给我跪下!”送走蔺容宸,李行之的脸便如同腊月的风霜,要多冷有多冷,“任性妄为!你知不知道刚才在跟谁说话!若王爷是心胸狭隘之人,你以为你今天还能好好的跪在这里?你再这般不知分寸,别说自身难保,就是整个李家恐怕都要受到连累!”李行之越讲越气,恨不得将他吊起来打一顿才好。“成日不学无术也就罢了,什么时候才能成熟稳重,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祖父教训的是,孙儿日后一定改!”刚才的口舌之快确实值得反思,严曦从善如流地接受了李行之的教诲。

      李行之拿他没办法,长叹一声,“但愿你能说到做到。今日就在书房好好反省一番,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去!”

      “祖父方才也说了,王爷心胸宽阔,想必不会跟我计较。”

      蔺容宸虽不是心胸狭隘的人,但有人如此直言不讳地驳他的颜面,很是让他郁结于胸,再加上张珣一直在耳边聒噪,顿觉路边垂下的柳条都碍眼。

      “王爷,要不要治治这个严曦?”从步伐上看,刚才李家发生的事,王爷非常非常不高兴,张珣觉得有必要为主子分忧。

      蔺容宸顿步,“治他什么?”

      “不敬之罪。”当着王爷的面说他送的画不好,若非他是李行之的义孙,否则早被关到知府衙门的大牢里了。

      “你清早泼本王一身水,本王是不是也要治你个不敬之罪?”蔺容宸没好气道。

      张珣闻言一哆嗦,“王爷息怒!”

      蔺容宸斜他一眼,跟在身边这么久,还这么不经吓。“原定何日回京复命?”

      张珣松了口气,哈着腰地凑到蔺容宸身边,掰着手指算了算,“七日后出发,路上约需七日。不出意外,半月后便可抵京。”

      “腰断了么?”

      张珣干笑一声,直起身板。

      “恐怕要晚些回去。”话锋一转,蔺容宸又道,“去打听一下这梁砚文和严曦为人到底如何?”

      不是在京城就听过严曦的传言么,这种事还会假?心里犯嘀咕,但既然王爷要查,张珣的步子迈的自是极快。

      寿辰当日,张珣早早将备好的衣物送进房里:蟒纹环绕的朱砂直裰,赭红赤玉革带,金光闪闪的束发冠笄……

      “……”蔺容宸看了眼那金冠,一脸嫌弃,竟连御赐的麒麟玉佩都不愿佩戴了。

      张珣疑惑,“君子无故,玉不去身。王爷还是戴着吧。”

      蔺容宸面无表情地拒绝,“不戴。”

      平日里蔺容宸虽不甚喜欢这些身外之物,但素来都由着他安排,今日怎得如此抗拒?莫不是怕严曦看到玉佩想起那日在流云楼的事,一时口无遮拦,胡说八道?“王爷是不是担心严公子会认出这块玉佩?”不带就不带吧!张珣将玉佩重新收起来,“王爷放心,严公子连人都没记住,玉就更不会记得了。”

      “闭嘴!”蔺容宸的脸色更不好了。

      “……”自蔺容宸出门,张珣果真没再说一句话。

      “皇兄的寿礼带了吗?”离京时,蔺容寒特意赶来将贺礼交给他,嘱咐他一定要帮忙送给李行之。

      “……”张珣不说话。

      “说。”蔺容宸闭了闭眼。

      张珣呼了口气,“王爷放心,带了。”

      从府衙到李府并不远,两人正说着,抬眼就见李行之站在阶前迎客,身旁只有个管家,严曦和梁砚文不见踪影,蔺容宸继续不悦,“那两人呢?”

      “属下也不知……”刚说五个字就见蔺容宸眼刀杀来,张珣立即转道,“属下这就去问问。”

      “不必了!”

      今日来的宾客不少。人生七十古来稀,毕竟到这个年纪,活一天少一天。李行之身居庙堂近五十载,同僚好友、世家至交多不胜数,都仿佛赶着见最后一面似的来贺寿。加上此次寿宴又有圣上下旨,就算来不了的也会遣人送上一份礼。

      “王爷!”李行之见了他喜上眉梢。

      蔺容宸快步上前,扶起欲要行礼的李行之,“今日风大,恩师还是进去吧!留管家在此迎客便可。”

      “不碍事,草民的身子骨还算硬朗。”李行之拍拍他的手,爽朗一笑,“游芳,带王爷进去喝杯茶,歇息片刻。”

      蔺容宸松了手,不再勉强,“父皇原是一片心意,却让恩师受累了。”

      李行之道:“王爷这话可是折煞草民了。能得圣上记挂是草民的福气,怎有受累一说?”

      穿过院子,蔺容宸四下打量亦未见到严曦和梁砚文的身影,回身道:“你家两位公子在何处?”

      李游芳回道:“老爷方才派大公子去接顾纯先生了,二公子在布置正厅。”

      “画圣刘顾纯?”

      “是的,顾纯先生还是头一次来姑苏,难免摸不清路。老爷便嘱咐大公子去接故人。”

      李行之和刘顾纯的交情匪浅,但刘顾纯不喜官场,极少去京城,能在寿宴上一睹画圣的风采,蔺容宸颇为期待。“嗯,下去吧,本王随意走走。若有需要,会遣张珣寻你。”

      “王爷……”李游芳欲言又止,“王爷是要去正厅么?老奴这就去看茶。”此时严曦正忙着挂八仙贺寿图,李游芳怕他认不出王爷,有所冒犯,极不放心。

      “本王昨日见府里几株杏花开得正艳,想来清晨带露,更是风姿万千……”

      李游芳松了口气,“老奴为王爷引路。”

      张珣揣摩的一下蔺容宸的心思,当即将人挡下,“府中的路,在下已熟记,就不劳烦管家了。”

      支走李游芳,蔺容宸朝正厅走去。

      “王爷不去赏花?”

      蔺容宸道:“你看不出来管家不想让本王与严曦单独照面么?”

      “这是为何?”李游芳方才说话的语气,仿佛确有此意。难道因为昨天送画的事?

      蔺容宸白他一眼,“本王如何晓得?”

      张珣讪笑一声,“那王爷……”话音未落,蔺容宸的右脚已迈进门槛。

      随即,张珣眼前一花,一个人影被撞出门外。凭着那身衣着,他能认出此刻在台阶上滚了两圈的人正是蔺容宸。在他的肘边还滚落一只被咬了一口的红彤彤的苹果……

      张珣反应很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四仰八叉、风度尽失的蔺容宸扶起来。

      真的很好——

      蔺容宸深吸一口气,整齐衣衫。抬头望着门边的罪魁祸首,眼里能喷出火。他命里是跟这个纨绔子弟冲克么?不过才来苏州三日,这已经是第四次了。

      严曦见撞的人身着蟒袍,心中暗呼糟糕。嘴里的苹果未及咽下,双腿已跪了下去,含糊不清道:“那个……王爷,我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请王爷恕罪!”

      今日倒是认得他了?蔺容宸冷哼一声,极力忍着。如此狼狈的样子,二十一年未曾有过。

      张珣知道他今日就算再动怒,也会为了李行之隐忍不发,所以场面话还要他来说,“二公子不必惊慌,王爷向来宽宏大量,不会计较你的无心之失。”

      严曦没那么多心眼,既然张珣这么说了,蔺容宸定是真的不与他计较,当即裂开嘴,露出雪白的牙齿,“多谢王爷!”

      蔺容宸瞧都没瞧他一眼,甩开张珣,愤愤进了正厅。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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