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后》墨竹棽

54、对质

　　大局已定，下面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地去落井下石了。

　　诸葛婉又继续说：“陛下，弘训太后亲自命令搜查杨芷所居住的偏殿，也没有发现藏有毒物，糕点用盒子装着，都是同一模样，送到妾这里时，还有赵夫人和两位贵人以及徐才人的没有送去，杂乱摆在几案上，还是妾让薏苡帮着用篮子装好，杨芷和她的侍从都未去查看，若是其中一盒有毒，也太容易弄错了。”

　　编的，但也没什么不妥，毕竟有道理，司马炎会相信的。

　　胡芳交给杨芷馨的时候哪有什么盒子，胡芳感到奇怪想要发问，一下就被左棻拉住了，回头，左棻只是沉默摇头，胡芳明白左棻不想让自己说出，于是作罢。

　　左棻是贵嫔，自然也在诸葛婉拿到之前就收到了，也明白哪来的什么盒子，应当都是诸葛婉临时拿出盒子装那些糕点，让杨芷馨送得体面一点罢了，如今正好拿出来说事，无非就是要再陷害徐嫦清。

　　没什么不好的，即便是左棻这样的人也讨厌小人得志的人，更何况徐嫦清还明着要和自己这些三夫人为敌。

　　司马炎又问徐嫦清：“如此多人作证，你还有什么说法吗？应当不至于三夫人全部都和杨芷串通一气吧？至少朕就知道赵夫人不会和胡贵嫔一条心的。”

　　这个可不能忍，谁拉着也没用，胡芳立刻说：“陛下可不要将妾和赵夫人混在一起谈论。”

　　赵粲不甘示弱，马上也说：“陛下，妾身份低微，怎敢和胡贵嫔一条心，她的心比天还高，妾可没那个脚力爬上去，没人中毒就是没人中毒，不过妾的殿中若是有人受害，的确可以认为是胡贵嫔过来责罚的。”

　　胡芳怒气满面对着赵粲说：“你那破肉酱殿谁稀罕过去！”

　　赵粲冷笑说：“胡贵嫔虽是出身武将家族，但也应该读过书吧，妾的茹湘殿怎么就变成肉酱殿了？”

　　众人都微微憋着笑，虽然司马炎这次幻想过两人也算是统一战线，会有和睦的奇迹，但是现在看来，自己冒着被打脸的风险也唤醒不了奇迹，只能无奈摇摇头，下令让两人不许吵了。

　　又对着徐嫦清说：“如何？朕说得没有错吧？既然她二人都能证明没有毒，加上其他的三夫人，你还能说是杨芷和胡贵嫔下毒的吗？”

　　徐嫦清满脸纠结，微微看了陆英，陆英也是一脸冷漠，似乎完全不想参与的样子，而且用眼睛瞪着她，似乎让她别多嘴。

　　的确不能说出真相，因为拉陆英下水没有任何好处，反而承认了自己给司马宪下毒，还污蔑胡芳和杨芷馨。

　　陆英当然也知道这点，瞪她一眼不过是让她脑子保持清醒，从来也没担心自己会被发现，不然怎么会堂而皇之地去找徐嫦清。

　　徐嫦清有些害怕，但还是说：“只是太医们说是糕点中有毒，妾又想到是杨芷送来胡贵嫔的糕点，不免怀疑她二人，既然怀疑错了，宪儿又转危为安，那妾便不再纠缠了。”

　　诸葛婉当然不会就这么算了，既然选择出手了，那就不能留有半点余地，不然对自己、对杨芷馨、对其他三夫人都是威胁。

　　微笑问：“既然如此，徐才人，我倒有点好奇你的皇子是为什么中毒？太医都说是糕点中带毒，想必不会有假，我听尚宫琉璃说，这毒定然是徐才人自己放下，用来陷害胡贵嫔和杨芷，弘训太后也是同意的。”

　　徐嫦清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司马炎当然也猜到是这样，只是心中一直不相信徐嫦清会给自己的亲生儿子下毒，如今见到一切都明朗，又说：“莫非真是你故意陷害？”

　　徐嫦清立刻跪拜在地磕头不止，“妾万不敢这样做！请陛下明鉴！”

　　白薇在旁边说：“陛下，如今看来，想要毒到皇子宪，除了徐才人没有其他人能如此精准，残害陛下龙子乃是大罪，陛下可不能轻饶了她。”

　　徐嫦清仍旧大呼冤枉，旁边的贴身侍女见了，立刻走到正中，跪拜在地，“陛下，是婢女所为。”

　　司马炎皱着眉头并没有说话，侍女继续说：“婢女见到陛下宠爱徐才人，所以心中盼望陛下能立徐才人为皇后，但若是胡贵嫔和杨芷在，徐才人便永无出头之日，婢女便私自动了手脚，希望能让陛下降罪胡贵嫔和杨芷，后来联络刘太医熬制毒汤药，也是婢女假传徐才人命令，徐才人并不知道这些。”

　　很有道理的说法，也完全行得通，加上徐嫦清之前一直推脱不知，所以即使大家都知道这是顶罪的，也都没有办法当面指出。

　　“放肆！”司马炎大怒而起，侍女赶紧拜伏贴地，而脸早已经贴着地的徐才人见到有人为自己顶罪，微微笑了一下。

　　徐嫦清从来没想过会被揭穿，当然没有事先和侍从约好，不过这个侍从从徐嫦清刚进宫就一直跟着，家人也总受她的照顾，现在会来顶罪也是正常的，徐嫦清也明白这是希望她以后能一直关照这个侍从的家人。

　　虽然有点可惜自己忠心的人死了，但在这个生死攸关的时候，徐嫦清很乐意她的死。

　　陆英见到徐嫦清竟然糊弄过去了，觉得可以救了，怕有人提出异议也怕司马炎怀疑，哼了一声，“真是忠心的婢女。”

　　也走到正中对着司马炎说：“陛下，这侍女太过胆大，不杀不足以警戒他人，还望陛下灭其三族以儆效尤。”

　　司马炎点点头，陆英立刻让人把那个侍女拖走，徐嫦清马上磕头说：“妾管教不严，殿中竟然出了如此内贼，使妾承受污名事小，危及皇子与嫔妃事大，还望陛下恕罪。”

　　凶手自己都已承认并且伏法，还有哪个有脸再继续逼徐嫦清，会让人觉得自己站在高位就咄咄逼人，嫉妒一个才人有皇子就要致她死地，三夫人都表情纠结，但没有人再说了。

　　司马炎本意并不想杀徐嫦清，毕竟是自己喜爱的女人，如今不杀徐嫦清也不至于下不了台，司马炎平静了表情，看着面前的人，“你们都起身吧，既然元凶已经治罪，朕就不多追究了。”

　　徐嫦清赶紧含泪道谢，赵粲哪能就这样让她蒙混过关，见到诸葛婉已经不顶用了，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虽然元凶抓到了，但是徐才人擅自搜查胡贵嫔的宫殿，这样的事也能算了？”

　　司马炎没有回应，也知道赵粲这些人不会就这么算了，但司马炎不会明着主动偏态任何一方，那样就变成自己的不是。

　　赵粲又继续说：“陛下虽然喜爱徐才人，但胡贵嫔毕竟是高位嫔妃，被一个连九嫔都不如的才人侮辱，如果这都能不用问罪，陛下倒不如将胡贵嫔降为庶民逐出皇宫算了，也免得胡贵嫔以后无脸见人。”

　　赵粲知道激将法对胡芳最有效，而且论受宠，徐嫦清比胡芳差远了，让胡芳去闹，即便司马炎有意息事宁人也甭想。

　　胡芳哪能忍受这样的事，立刻大怒对着徐嫦清，“贱人！我便是丢了性命，也不会让你安然无恙！”

　　司马炎看着胡芳眼圈红了，心里的痛惜更加深刻，也有点无奈她的性格，但这也是司马炎喜欢她的一方面，怎能不好好保护。

　　“既然如此，徐才人僭越无礼，就去宁清殿中思过一月，不许出殿，不许有人探望，衣食用度按照侍女标准，也不得有侍女服侍。”

　　宁清殿是妃子们思过的地方，虽说是思过，过不多久就会放出来，不过去了那的妃子基本就没什么未来了，虽然崇化太后王元姬不让宫中设置冷宫，妃子犯错以反省为主，但自从王元姬去世，大家也都默认那里就是，都直接称呼那里是冷宫。

　　徐嫦清含泪谢恩，然后被几个宦官侍女带走，这不是司马炎最想要的结果，心里有些不痛快。

　　“事情已了，都散了吧，朱苓暂时稳住了皇后病情，但朕不放心，见过太后还要再去看看。”

　　众人行礼，司马炎刚要走，胡芳大步走到司马炎前面，跪在地上拽着司马炎的衣袖，“陛下，妾请愿让陛下处死徐才人，不然妾心难安。”

　　司马炎将胡芳扶起，知道胡芳应该还在为被污蔑的事情生气，温和地说：“她在冷宫一月，想必以后也不敢放肆了，你莫要再咄咄逼人。”

　　胡芳哪里是因为这种事情而要杀徐嫦清，更没有觉得自己是咄咄逼人，听到司马炎这么说，胡芳终于哭出眼泪，“玉刀···玉刀被那贱人损坏了！”

　　司马炎皱起眉头心里一紧，原来事情并不如自己想得那么简单，要惊动到宫外了。

　　胡芳继续说：“叔父胡烈为陛下镇守河西，被鲜卑叛军围困在万斛堆，无援战亡，当初陛下赐给叔父大块玉石，叔父亲自雕成玉刀送给妾，妾珍视如命，如今已成叔父遗物，却被那贱人打碎，而她只是在冷宫思过一月，妾心中难以平复！”

　　说完，胡芳从袖中口袋里拿出一块玉石的碎片，递给司马炎看，接着又大哭不止，杨芷馨这才明白原来这玉刀还有这么个故事，回想起之前胡芳在淮清殿时的表情举动，回想到竹茹的回答，杨芷馨立刻体会到胡芳当时真正的心情，忽然觉得心里挺同情胡芳。

　　司马炎轻轻拥抱住胡芳，然后拍了拍她的背，“你不用这样伤心，玉石是朕赐给已故秦州刺史，看到他雕成玉刀送给你，朕心里也是十分高兴，如今碎裂，朕怎会不心痛，但你执意要徐才人死，朕觉得倒不至于，还是容朕再思虑一番吧。”

　　胡芳没有继续说些要徐嫦清死的话了，伤心的感觉已经盖过了仇恨，只是搂着司马炎哭着，杨芷馨没想到这样的人竟然还会有现在这样柔弱的样子，又看到她抓着碎片的手紧握着，杨芷馨情不自禁地开口说：“玉刀的事···民女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