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后》墨竹棽

202、死罪

　　虽然可以立刻定罪，但司马炎还是想亲耳听到杨芷馨表达出的态度，想起自己与她相处的日子，那都是些美好的回忆，司马炎一时又难以接受这全是谎言，打算给杨芷馨一个机会，如果她还能把自己放在眼里，那就大发雷霆骂一顿算了。

　　“杨夫人对此婚事有何看法？”

　　杨芷馨见到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如果自己就能劝动他，后面都好办了，徐京墨那副老好人样，那天晚上也是左右为难，说不定让他去说都能把事情搞砸，哪有自己亲自出马有把握。

　　“陛下，妾觉得徐京墨并无家世，而平阳公主乃是陛下与元皇后的嫡长女，地位并非一般公主可比，实在不该如此轻率下嫁。”

　　“那徐京墨的婚事便不管了？朕本是打算嘉奖于他。”

　　杨芷馨微笑颔首，“卫尉虽然深得陛下信任，但并不一定非要陛下赐婚才能显得陛下恩厚，陛下不如将卫尉之前的官职权力重新赐予他，让他显赫宫中，也不失一个好方法。”

　　已经没有任何余地了，司马炎还指望着自己过来一趟能让杨芷馨把尾巴收起来一点，谁知道竟然当着自己的面在这玩小心思。

　　不经意间，司马炎看到了桌子上的书信，正是那些九嫔今早送来的，全是效忠杨芷馨请求善待的内容，大有保证以后遇到皇帝就劝说立杨芷馨为皇后，司马炎看了一点就看不下去了，心里只剩一个字。

　　死。

　　已经不想回应杨芷馨的意见了，司马炎站起身带着司马柬就往外走，不顾杨芷馨的诧异，到了门口给了千里光一个眼神，让他宣旨。

　　杨芷馨木讷着，司马炎的举动超出了自己的预料，看着他要登上龙辇了才反应过来，他生气了。

　　是自己刚才的说法不好吗？可是感觉并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语气也没有任何不恭敬。

　　不管了，徐京墨的事情必须解决，不然以后后患无穷，杨芷馨已经明白了，只要权力不在自己手上抓着，那些人就会抓着一点空子对付自己，自己当初被那几个守卫忽悠差点放弃治疗丢了性命，杨芷馨每次想起都觉得后怕。

　　“陛下？！”刚要追上再劝，千里光却拦住了。

　　“杨夫人接旨。”

　　接旨？接什么旨？总不至于又给我升到贵嫔了吧？难道陆贵人和那些九嫔已经在陛下面前进言了？

　　千里光皱眉无奈又为难的表情很快就击碎了杨芷馨的幻想，杨芷馨意识到不是好事了，立刻跪地。

　　千里光的声音洪亮，“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因贵嫔赵氏之罪而令夫人杨氏为继，本求矫正过失，然杨氏当权之后不思治理却结党营私，祸乱程度与赵氏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文明皇后苦心经营四载不易，今被杨氏毁于一旦，令朕感叹唏嘘，今朕赐杨氏自戕，以平北宫之怨。”

　　和徐京墨的事毕竟太丢脸了，司马炎并不打算公开出来。

　　不过这罪名这结果足够让杨芷馨愣住了，仿佛都听到了自己的耳鸣，赐我什么？自杀？赐死？

　　不必去问什么原因，圣旨说得很清楚了，结党营私，可是赵粲之前不就是这样做的吗？那么久都没事，我这才多久，忽然就变成死罪了？

　　千里光见到杨芷馨愣住了，于是把圣旨交给了乌蔹莓，对着杨芷馨说：“杨夫人，晚间自会有御酒到来，还望杨夫人好自为之。”

　　说完，命令侍卫守住门口不许任何人进出，又让乌蔹莓之外的侍从们全部出殿列队，千里光刚也要走，杨芷馨忽然喊住了。

　　“中常侍，为何到了如此地步？赵贵嫔之前不也是如此行为，我深受其害。”

　　千里光满脸无奈，叹气摇头，“九嫔许多宫殿连胭脂妆粉都难以领到，素面见陛下成何体统，陛下询问过后才知受了杨夫人迫害，即便赵贵嫔之前也不至于如此做法，陛下大怒了呀。”

　　本想把那句这都是陆贵人教我的说出口，但杨芷馨还是止住了，说出来又有什么用，难道能把罪过全推给陆英，难道说句自己不知道这样已经过头就能免了罪？

　　千里光见到杨芷馨不说话了，也没有时间继续陪着，于是带着随从们都走了，杨芷馨看着马车走远，感觉又回到了疫病时自己躺在床上的时候。

　　皇帝，南阳王，权力，地位，侍从，还有性命···所有的东西都要离自己远去，甚至现在比那时候还悲惨，因为自己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生命的终点，今晚。

　　或许是害怕，或许是后悔，杨芷馨忽然哭了，这哭泣并非撕心裂肺，只是不停流泪抽泣着。

　　乌蔹莓赶紧拿来手巾为杨芷馨擦干眼泪，焦急地说：“杨夫人为何不告知是陆贵人引导？”

　　杨芷馨终于止住了眼泪，摇摇头，“还看不出来吗？这是陆贵人的计策。”

　　乌蔹莓大惊失色，“杨夫人是说，陆贵人并非协助杨夫人？”

　　杨芷馨点头，“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今日陛下到来，她却偏偏不在，之前说赵贵嫔如何对待下面的嫔妃也是胡扯，我竟还信以为真！该死，光防着雪上，却没想到陆贵人这样的大人物才是耍阴谋诡计的人，太蠢了！”

　　一拳砸在地上，疼痛的感觉让杨芷馨彻彻底底的清醒了，即便那时候整邓合欢，赵粲也不过是让白矾巧取豪夺，哪会像自己这样堂而皇之就不给。

　　事后诸葛亮已经没有一丁点作用了，杨芷馨只能被乌蔹莓扶到床上，恐惧与后悔已经把她折磨得没有一丝力气，浑浑噩噩地睡过去了。

　　司马炎回到嘉福殿，门口就站着一人，见到是司马攸，立刻呼唤。

　　让司马攸免礼，司马炎说：“齐王为何在这里？”

　　司马攸拱手说：“教导完南阳王之后，臣便来找陛下，谁知陛下不在，便候着了。”

　　司马炎看了一眼旁边的司马柬，他仍然是疑惑的样子，刚才路上问自己为什么接他过来，司马炎也不过含糊敷衍，如今被司马攸这么一说，司马炎心里更加烦闷了。

　　“以后南阳王还是回到原本的地方，今日起再不允许任何嫔妃收养皇子。”

　　司马柬吓了一跳，看到司马炎满脸不高兴的样子也不敢多问，只在一些护卫侍从的护送下就往原本的宫殿去了。

　　司马攸看到这么个情况，大概也能想到是怎么回事了，自己过来也就是完成叶紫苏的心愿，司马攸虽然觉得不值也没什么信心，但还不至于打退堂鼓。

　　“陛下看似不悦？莫非方才南阳王惹怒陛下了？小儿不足动君颜，陛下息怒。”

　　司马炎摇摇头，只是叹气不说话，司马攸知道得先平静司马炎的心情，于是又说：“陛下看似心烦劳累，不如去后苑游玩，今日臣无事，可否陪陛下赏赏旧景，听陛下诉说一番？”

　　司马炎同意，于是让司马攸登上副车，两人立刻往后苑去了。

　　到了，杨芷馨虽然已经停工一段时间，但这么久了，也还是修复了一大片区域，司马炎让侍卫和侍从都在外面守着，只带着千里光和司马攸进入园内。

　　这次比上次遇见杨芷馨的地方还要更远不少，司马炎看着周围恢复如初，心里不禁感慨，司马攸在旁边盯着，司马炎这份感性的样子让他觉得还是有戏的，如果看到这些都不为所动，那杨芷馨这条命绝对是完了。

　　“真没想到，杨夫人一个人就能够修复如此。”

　　司马炎摇头，“若是她一直是这份初心就好了，朕就不应该给她太大的权力，乃至如今。”

　　司马攸假装疑惑，声音小了一些，“听闻陛下让她代替赵贵嫔职务，为何反而有此感叹？莫非做得不好？”

　　司马炎苦笑，“齐王不必拘礼称呼，杨芷岂止是不好，甚至能让为兄都没借口处理赵粲了。”

　　“她本是庶民，权力来得太快，自然容易迷了心智，兄长便把她的权力收回就是。”

　　这算是救了，如果只是收回权力就结束了，对杨芷馨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司马炎摇摇头，“为兄已经决定赐死她了，晚间御酒便到鸾凤殿，不这样做的话，将来没有借口处理掉比她好得多的赵粲。”

　　果然和司马攸想得一样，杨芷馨已经算是彻彻底底坏了司马炎的计划，现在只能用命来挽救这个计划了。

　　不太想继续劝了，司马攸知道自己是个王又是个男的，怎么和司马炎聊也触动不了司马炎心中柔软的地方，反而更容易往江山社稷上去靠拢，这时候果然还是叶紫苏才行。

　　“兄长，心烦不该多走，不如到水边休憩。”

　　司马炎同意，两人坐下，司马攸竟然还带了酒，两人水边小酌，好不惬意。

　　“兄长，光是饮酒毫无乐趣，此处偏远却离竹棽殿最近，不如将叶修仪喊来，听闻她琴艺上佳，也好让我也见识见识。”

　　如此郁闷的心情如同找到了慰籍，司马炎立刻来了兴趣，赶紧让千里光去传，毕竟很近，叶紫苏很快就到了，盛装打扮下的她如仙气萦绕，让司马炎目不转睛。

　　“妾参见陛下、参见殿下，陛下万安殿下万安。”

　　声音还是那么轻柔，立刻就化解了司马炎的烦心，叶紫苏瞥了一眼司马攸，司马攸微微点头，叶紫苏心里有数了，杨芷馨还有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