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后》墨竹棽

198、最后的人

　　司马炎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在池子里沐浴，灵香等几位侍女在身边服侍他擦洗身体，司马炎想起徐京墨去和文鸯讨贼，而司马薇的将来也有了着落，心里轻松了不少，不自觉露出了微笑。

　　灵香在旁边一直观察着，这自然没有逃过她的眼睛，现在时机正好，于是也笑着说：“陛下今日心情愉悦，之前每日陛下都是眉头紧锁。”

　　司马炎当然懒得和侍女聊天，随意嗯了一下，灵香继续说：“陛下几日不曾召唤妃子，今日不如召杨夫人侍寝吧？”

　　司马炎睁开了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前面，也不回答一个字，灵香也有些奇怪，停下了手上的活，稍微偏过身子要看司马炎的反应。

　　甩手就是一巴掌打在灵香的脸上，所有侍女赶紧上岸跪地请罪，千里光听到动静也马上走进室内，司马炎立刻把目光转向了他。

　　手指着灵香，“拖出去，斩。”

　　千里光应诺，而灵香痛哭流涕磕头不止，“陛下饶命，婢女不得已才如此！”

　　司马炎冷冷地问：“收了好处？”

　　在司马炎看来，这分明就是刻意的，今天自己生了杨芷馨那么大的气，现在竟然还敢提她，而且还是要自己去临幸她，没有预谋是不会这样的。

　　灵香含泪点点头，“杨夫人听闻婢女照顾陛下起居得以亲近，于是拿好处来收买婢女，婢女本是不愿，她便言语威胁，婢女觉得陛下亲近杨夫人，而婢女不过区区女婢命比纸薄，终究不能与杨夫人违抗，所以斗胆引荐，不曾想到忤逆了陛下，还望陛下饶恕。”

　　说完再次低头拜伏，哭泣请罪，司马炎也知道灵香身不由己，想到灵香是这嘉福殿最顺眼的侍女，自己很多次夜半醒来兴致大涨，不好再召嫔妃就拉着守夜的她到床上救急，平常也最为重用，司马炎冷静下来还真不太愿意杀她。

　　这一切的过错都不是灵香这些人的原因，而是因为杨芷馨，竟然连自己身边的侍女都敢威胁收买，简直就是把皇帝当成手中玩物了。

　　灵香不该死，和徐嫦清不同，一个小小女婢根本动乱不了前朝或后宫，既然该杀的不是灵香，那该杀的是谁呢？

　　盛怒之下的司马炎心里划过一丝杀人的念头。

　　次日，叶紫苏也算好几天没见羊徽瑜了，于是带着些点心到了弘训宫，羊徽瑜听到叶紫苏来也是欢喜的很，连忙唤入。

　　叶紫苏当然也看到在这里服侍羊徽瑜的胡芳，一一向两人行礼。

　　“胡贵嫔怎能干这些女婢的事，还是让妾来吧。”

　　胡芳摆摆手不需要，“陛下罚的，还是不要抗命为好。”

　　羊徽瑜也笑，“让这个蛮丫头做做事也好，省得每天胡闹，你就别劝了。”

　　叶紫苏点头，用袖遮嘴轻笑，“不知道胡贵嫔怎么惹怒陛下，要罚这样的事。”

　　胡芳脸色马上就不好看了，“你听了莫要生气，就是那杨夫人害我所致。”

　　叶紫苏假装大惊不知，胡芳自然相信叶紫苏，向她说清了原委。

　　叶紫苏表情纠结，胡芳也想到她与杨芷馨的关系，也觉得有些尴尬，安慰说：“我知你与杨夫人关系好，但她此番坏了陛下大事，必然会受罚，我已与弘训太后求过情，不会害她性命。”

　　叶紫苏道谢，但是心里完全没有放心，因为羊徽瑜的表情很是难堪，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竹茹跟着胡芳这么久，怎么猜不到胡芳会和羊徽瑜求情，自然私下再来过，进言杨芷的父亲杨骏不是什么好人，现在杀了杨芷斩断杨骏的路也是为了以后的太平，羊徽瑜动摇了。

　　叶紫苏自然想不到这些，但已经确定事情没这么简单，中间还有隐情，杨芷馨恐怕真的会死。

　　本还指望能通过羊徽瑜为杨芷馨求得一命，看来已经完全行不通了，自己被司马炎临幸完全得靠命运，求情都求不了，不能干等下去。

　　我明明和芷姐姐说清了一切，她也诚心与胡贵嫔交好，再说她的人际关系比我还窄，哪能分得清谁是谁的人？现在这么精准地一个个或拉拢或打击，肯定是有人在身边怂恿的。

　　硬是如同往日陪了羊徽瑜一会儿，叶紫苏自然不能让羊徽瑜觉得她是带着目的来的，趁着羊徽瑜小憩的工夫终于得以离开。

　　并没有离开西宫，叶紫苏冒着险走到了崇化宫，如今最后的机会就是齐王司马攸了，他如果能出面求情，应当还有一点希望。

　　不敢进去怕被侍卫抓住，只能等着司马攸经过，然而等了很久都没见到，好在别的三夫人探望羊徽瑜并不会绕道去崇化宫，叶紫苏并没被发现，一直到了快中午的时候司马攸才出现。

　　立刻从偏角出来，叶紫苏马上行礼，司马攸当然记得叶紫苏，让她免礼。

　　“此处并非你应该来的地方，是要找寡人有事？”

　　叶紫苏急忙说：“还望齐王殿下向陛下求情，救杨夫人一命。”

　　自从太子司马衷被废，司马攸的工作也停下了，但杨芷馨听了陆英的劝，请司马炎又把司马攸派到鸾凤殿单独教导司马柬，司马攸当然知道什么意思，希望司马柬遥遥领先其他皇子，将来能抢到太子的位置。

　　司马攸皱眉，“鬼迷心窍，已不能挽回。”

　　一个受尽委屈和欺压的人，忽然之间能够主宰这么多人，加上旁边人的奉承和怂恿，又怎么能轻易恢复理智，司马攸曾经暗示杨芷馨收敛，但杨芷馨竟然完全不在意，反而希望司马攸多为司马柬说话，司马攸得知杨芷馨已经不去管后苑了，失望之余已不打算再管。

　　叶紫苏当然不想就这么放弃，又问：“那可否让陛下见妾一面？妾可以当面去和陛下求情。”

　　司马攸死死盯着叶紫苏，满面担心真诚的样子让司马攸也觉得不忍，缓缓才说：“为何如此护着她？”

　　叶紫苏含着眼泪说：“妾孤身入宫，靠着杨夫人陪伴护佑才能安然，后来得知早被赵贵嫔等人盯上并迫害，更是对杨夫人感激，如今见她被人迷惑身陷圈套，乃至于召来杀身大罪，心中实在不忍。”

　　司马攸点头，“如此行事不似她的想法，的确是中了计策，她与陆贵人走得近，虽然不敢确定，但应当是陆贵人在中间鬼祟。”

　　果然和叶紫苏想得一样，从杨芷馨当三夫人开始叶紫苏就觉得这不是个好事，她哪是那些经验充足老谋深算的三夫人们的对手，除了胡芳都不是什么显赫家族，能一步步爬这么高，哪个不是人精？

　　不能让杨芷馨死得那么冤，叶紫苏再次向司马攸求助，司马攸犹豫了几秒，“寡人是王，本就不该管皇帝陛下后宫之事，但念在你外祖母为寡人父母做媒，寡人便答应你这一次。”

　　司马炎按照司马薇的话，在九嫔中间调查了一番，九嫔们自从千里光来查过，都知道杨芷馨离倒霉不远了，以为赵粲早晚都要翻身，于是回给司马炎的书信中都表示支持赵粲，这不是司马炎要的结果，烦恼不已。

　　“行了，别读了。”司马炎阻止了千里光，十个有八个觉得赵粲贤能，觉得赵粲好，这样的话已经听够了。

　　千里光自然应诺，但毕竟没有看完，还是继续默默查看着，即便司马炎烦了，但千里光知道司马炎宠幸的那几个九嫔，她们的意见还是需要让司马炎知道的。

　　“陛下，竹棽殿的叶修仪敬重的是杨夫人。”

　　司马炎冷笑，“哼，她们亲如姐妹，怎能不包庇，如今杨夫人做的事令人不齿，还有什么好敬重的。”

　　千里光尴尬应诺，继续翻着，终于找到邓合欢的回信，“陛下，这个应当出乎陛下的意料，兰韵殿的邓淑仪说诸葛夫人贤明，治理后宫用心，人员安排井井有条，深得后宫众人之心。”

　　这的确出乎了司马炎的意料，短暂的休憩也被打断了，立刻接过千里光递上的书信，司马炎仔细看了一遍，的确是多有夸赞，而且语气谦卑诚恳。

　　按理来说这邓合欢和杨芷的关系也如叶紫苏与杨芷一样，怎么没向她那样去夸赞杨芷？

　　“她与杨芷关系好，为何会如此说法？”

　　千里光也摸不着头脑，只好想当然说：“杨夫人在后宫胡为，虽然邓淑仪收益，但恐怕她心中正直，并不喜欢杨夫人的做法，敬佩诸葛夫人恐怕是肺腑之言。”

　　司马炎点点头，这可是邓艾的后人，一个为国冒死的人，他的后人怎会与人同流合污？

　　“千里光，今夜朕去梦心殿，好久没去了。”

　　千里光知道今晚司马炎要临幸诸葛婉，自然立刻就带人去通知了，而司马炎又让侍从把九嫔们的书信重新拿来，一个个地看了一遍。

　　夜晚，司马炎的龙辇晃晃悠悠就到了梦心殿，一声皇帝驾到让殿中的仆从全部出来迎接，司马炎让众人起身，却唯独没有看到诸葛婉，领头的竟然是她的近侍薏苡。

　　转头对着千里光问：“你未通知诸葛夫人？”

　　千里光哪料到这样的事，已经紧张地满身大汗，“陛下，奴男确实通知了，亲口告知诸葛夫人，诸葛夫人也亲口应诺。”

　　司马炎倒不至于觉得千里光会撒谎，于是下了龙辇，慢慢走到薏苡面前，“诸葛夫人呢？”

　　“回陛下，诸葛夫人去了茹湘殿赵贵嫔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