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后》墨竹棽

195、瓦解

　　徐京墨又不是石头做的，见到司马薇的表情好像幸福满满，又说这样的话，不免有点朝着那方面想了，但也时刻明白自己只是司马炎的一位臣子，虽然已经到了九卿之一，但和公主相比还是天差地别，不该有僭越的乱想。

　　但这表情让徐京墨想起刚认识杨芷馨的时候，那时候她的笑容也是这样情意满满，眼神里也全是自己的影子。

　　但现在不一样了，她的眼睛里满是着急，着急的并不是两人的未来，而是如同饥渴难耐，迫切需要自己的权力协助她。

　　与此同时，杨芷馨正往回鸾凤殿的路上，一队巡逻兵路过，杨芷馨回避不了，只能迎面走上，有一人领头，正是荀頵。

　　“卑职见过杨夫人。”荀頵一本正经地行礼打招呼。

　　自然是故意过来的，但荀頵也不过是接了密报，出于负责任的态度过来查看，毕竟他是司马炎亲自指派的，竹茹也不想在暂时摸不清底细的人身上失算。

　　“羽林右监巡逻辛苦了。”

　　虽然是平静回应，但杨芷馨现在很慌，偏偏是最不能撞见人的时候被发现了，难道是故意来的？

　　不应该的，自己谁都没透露，这个地方也是人烟稀少，护卫也很少能走到这里，怎么会被他知道？

　　难道我早已经被人跟踪了？

　　荀頵没想到密报中鬼鬼祟祟的人竟然是杨芷馨，但也不可能把收到密报的人说给杨芷馨知道，于是问：“不知道杨夫人为何能到这里？此处离鸾凤殿甚是遥远，属下见杨夫人未有乘坐步辇，如此要费不少脚力了。”

　　这应该是审问了吧？杨芷馨忍不住，想要套出荀頵的话，“听闻此处宫殿久不住人，殿内损坏之处很多，于是过来看看罢了，倒不知道羽林右监为何能走到这里？记得以前卫尉在宫中巡逻时都不曾来到，路线是规定的，羽林右监不可轻率，要小心啊。”

　　荀頵自然不会被唬住，微笑行礼，“毕竟新上任，自然将皇宫熟悉一番，不然若是出了突发事情，连地方都找不到，还如何做事，杨夫人看来事情已毕，还是早点回殿为好，属下派人护卫杨夫人。”

　　没必要拒绝，一可让荀頵觉得自己心中无鬼，二可趁机和他拉近关系。

　　“那便多谢羽林右监一番好意了，在宫中为官，虽不比朝中为官复杂，但还是要小心谨慎，轻易不要多言多管，以免惹祸上身。”

　　这算是忠告也算是警告了，虽然荀頵并没有看到自己和徐京墨待在一起，但若是说给司马炎听在这撞见，难免会引起他的猜疑，而那几个三夫人肯定会趁机添油加醋，加上徐京墨再去请求要回荀頵的权力，太引人遐想了。

　　看着荀頵虚心应诺道谢，杨芷馨实在是憋不住，和颜悦色又继续说：“不知荀大人新入宫中做事，与谁人熟悉呢？这皇宫极为广大，光是北宫就如同一座小县，荀大人只靠自己摸索，怕是要辜负陛下的期待了。”

　　荀頵苦笑拱手，“嫔妃六千之多，加上男奴女婢与卫士已有几万人，的确难以管理，如今属下上面的光禄勋并无人担任，属下孤身一人是有些力有未逮。”

　　杨芷馨以袖遮脸笑出声，“大人怕是不屑与女流为伍，这才觉得毫无助力，如今将时常面对女子，怕是要改改想法了。”

　　荀頵已经知道杨芷馨要表达什么了，她想要协助自己，或者说明白点，她想要自己站在她那边。

　　荀頵也和徐京墨一样正直，但不像徐京墨那样想到什么就说出口，把杨芷馨拉帮结派的意愿吞进心里，表面上只是谦卑地说：“岂敢藐视杨夫人，杨夫人在北宫管理诸多事物，若能照应属下，属下自然感激不尽。”

　　看来是个识相的人，杨芷馨松了口气，也颔首致意，“照应都是互相的，以后我也要多多从荀大人这受到照顾，在这先表谢意了。”

　　说着，杨芷馨向荀頵行礼，荀頵按爵位比杨芷馨低太多了，哪里受得起，赶紧恭敬应诺。

　　两人道别，荀頵心里忐忑不安，毕竟也是深知杨芷馨和杨艳的关系以及她是司马炎面前的宠妃，但杨芷馨现在的做法却违背了自己一贯行事的准则，荀頵不知道是否应该就范。

　　走了不远，荀頵又见到前方一群人抬着步辇慢慢过来，那人见到荀頵也立刻落地等候，荀頵走近，原来是贵人白薇。

　　行礼过后，白薇眺望远方，“羽林右监是在巡查宫禁吧？方才远处看到大人停下，又与一人分别，莫非是哪殿嫔妃？”

　　没什么好隐瞒的，又不是做贼，荀頵拱手说：“白贵人好眼力，正是鸾凤殿杨夫人。”

　　“她能与大人聊这么许久？让我猜猜，想必杨夫人想要拉拢大人，以后在宫中顺着她，让她能监视各殿嫔妃，也能随意行走，更能监视陛下。”

　　荀頵大惊，刚才只知道杨芷馨要拉拢，没想到能有这些事，不过仔细想想，这样的要求恐怕不会是信口胡说，不然以她的权力之大，还要自己效劳什么呢。

　　白薇也马上哼哼一笑，“莫非是猜中了？大人若不嫌弃女子肤浅之虑，我倒是希望大人应该上书一封给陛下，把刚才的事都说给陛下知道，也好自证清白。”

　　白薇可不想自己看上去是故意来的，就如同路过一样，未等荀頵回应就走了。

　　荀頵拱手送别，望着白薇越来越远，对着身边的人说：“你们继续巡逻，这北宫暗藏动乱，我要上书一封给陛下才是。”

　　太医监，这么晚了太医监的太医们自然全部出宫回家了，朱苓和杜仲也如同往日一样留守，好在现在并没有人生病，两人只是继续为羊徽瑜备日常药。

　　竹茹不请自来，又看不见胡芳，让两人摸不着头脑，竹茹则向两人恭敬行礼。

　　“此时到来，莫非胡贵嫔身体不适？”

　　竹茹摇头，“让二位担心了，然而并非，婢女过来只是要为朱太医治病罢了。”

　　这是什么话，但以朱苓的领悟马上就意识到了，自己恐怕要有麻烦了。

　　“不知竹茹可否指点在下病在何处？”

　　竹茹知道朱苓是聪明人，也知道他会为了自身的安危做出任何事，于是直接就说：“如今杨夫人夺取赵贵嫔大权，然后利用这权力培养自己的势力，朱太医有所耳闻吗？”

　　朱苓自然是有一段时间没和杨芷馨接触了，三夫人们和司马炎也没有生病，杨芷馨从朱苓那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情报，也就懒得多找了，但朱苓经常行走在低位嫔妃殿中治病，也基本有所听说。

　　“的确，然而即便赵贵嫔在位，也是如此拉拢她人，杨夫人如此怕也是情理之中，又与在下来说有何危险？”

　　“虽然赵贵嫔也并不高尚，但至少不会像杨夫人这样毫无借口毫无底线地去打压，如今多处宫殿日常生活都难以保障，靠着三夫人与三淑的赏赐过日子，陛下已经生气了。”

　　“打压？因为什么原因？”

　　“自然是不顺从杨夫人。”

　　朱苓又急又恨，没想到杨芷馨已经这么没脑子了，连借口都不去找，这也太嚣张了，已经被权力冲昏头，早晚要吃亏的。

　　竹茹知道朱苓已经明白其中的害处，继续说：“如今杨夫人试图勾结卫尉掌控宫中所有权力，又想要暗通新上任的羽林右监荀大人以为退路，荀大人已打算告知陛下，婢女觉得陛下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们的，而朱大人作为同他们二人一同进宫的人，以后单独留下，日子是否会好过？”

　　朱苓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了，这个皇宫已经默认我和杨芷馨徐京墨是同一党的人了，如果他们两个密谋，即便我说我没参与，又有谁信？即便我能脱罪，以后哪里还能保住地位受陛下信任？

　　“在下若非巧合，难以见到杨夫人，竹茹应当知道，即便如此还亲自找来，莫非要在下去向陛下求情？”

　　竹茹一声冷笑，“陛下得知杨夫人的罪行必然大怒，朱大人应当已经意识到自己会同样受怀疑，还去求情不怕咬着舌头？”

　　朱苓皱眉了，这也不是那也不是，自己不过是一个太医，还能怎样？

　　“还请竹茹指点一二。”

　　竹茹轻轻一哼，“二人为合谋，一人为全罪，朱大人何不把罪过都推到杨夫人头上，让陛下只觉得是杨夫人一人兴风作浪，徐大人并未参与，这样也会觉得朱大人忠心亦然，你二人互为担保，自然都无事，就如同这太医监失火那时一样，陛下看到徐大人正直有才能，自然也不会怀疑到这火会是太医监里的人放的。”

　　朱苓眼睛都睁大了，而旁边的杜仲更是大惊失色，这么完美的计划，原来早被看穿了？

　　这不是闹着玩的，朱苓甚至觉得竹茹和胡芳已经知道是自己杀死了杨艳，感觉命脉一下被人捏住了，毫无反抗的底气，现在即便出卖杨芷馨那也是不需任何犹豫的。

　　“我知道了，杨夫人自作孽，在下自然不想受她牵连，还望告知如何去做。”

　　竹茹面容冷漠，“简单，轮到朱太医说话的时候，便描述一下杨夫人进宫的这一路上是如何倾心于卫尉大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