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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捂满相思挂苍苔 ...

  •   捂满相思挂苍苔
      怡宁昏昏沉沉的睡了二十多天,有时候伤口发炎,引起低烧,有时候她胡言乱语不知所云,急得程元斌直上火。

      他抓住为她治病的太医,连声质问。

      那太医唯唯诺诺地说:“大人,这世上所有的病症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要病人心态好,心情好,不管是内伤还是外伤,只要病人心情舒畅,都好得快。”

      像这样的车轱辘话他听了好多遍,他粗暴地把太医赶了出去。

      她依然昏睡着,一天睡上八九个时辰,他早上出门的时候她睡着,晚上回来的时候她也没醒,这样的日子过了大半个月了。

      元斌痴痴地望着床上的未婚妻,短短几日,消瘦了许多,脸上两团红润消散,下巴越发尖了。

      他拉住她的手,在他脸上摩挲,却听见她喃喃的喊:“小……叔叔……小叔叔”

      他觉得自己的脑子轰的一声炸开了,她叫的是……那个男人?她虽然叫的是小叔叔,但是直觉告诉他,她心里还想着他!

      他本来该觉得愤怒、伤心,可不知道为什么,一股挫败感深深地攫取着他。

      他反手甩了自己一巴掌,那个男人,还是他从大牢里放出来的!

      他曾经想过,干脆派人弄死他算了。但是到最后他又放弃了。这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以后她知道了,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离开他!

      他不想失去她,他想让她永远留在他身边。

      三十六计,攻心为上。那次放过那个要杀他的刺客,就是想让她欠他一个人情,人都说“恩爱恩爱”,有恩自然就有爱!

      程元斌坐在床头,他要等她醒过来。

      暮春时节阳光明媚,怡宁坐起身来,微笑着望着坐在床边点头如捣蒜的程元斌。这个人,困成这样也不回房睡。

      她轻轻地揽过他的身子,让他躺在床上。

      程元斌嘴角扯了一下,“娘子这是准备和我同床共枕吗?”

      这个人又开始不正经了!她推开他,望着窗外的春光,“我好像睡了好久,不知梨花落完了没有?”

      “还没呢!不过你要是再睡下去,这个春天可就要过完了。”

      程元斌帮她换上鞋子,扶她来到梨树下。

      地上已经落满了梨花花瓣,每一阵风吹过,就下起一阵梨花雨。

      燕子起时新社,梨花落尽清明,她伸手接住几片花瓣,随口问道:“今天初几了?”

      程元斌犹豫了一下,说:“初六。”

      “三月初六?”她惊讶的反问道。

      那岂不是他们成亲的日子?

      程元斌故意夸张的说:“呀!是不是你的医书没有写完?”

      怡宁忽然就笑了,这个人总是能轻轻松松化解尴尬。和他在一起真的很轻松。

      “我想去看看宋致远。”那个书呆子的生命,就像花间的露水,去日无多了。

      公主正带着侍女放风筝,笑得像个孩子。

      见到怡宁,她笑着说:“上巳节那天下了雨,今日天放晴,驸马亲自给本宫画了个风筝。”脸上虽然堆着笑,心里却有炫耀的成分,她不喜欢这个女人,直觉告诉她,在驸马心里,这个女人很特殊。

      她故意将风筝线绳放在怡宁手里,说道:“本宫放的有些乏了,你替本宫放一会儿,本宫今日熬的汤该熬好了,这就去给驸马送去。”

      怡宁扯着手里的丝线,向天空望去,那只风筝飞得很高,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上面画着一只大白鸟。

      是白鹇!

      她飞快地卷起线轴,她要看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是那风筝放的太高,她卷的手都酸了,还是离得很远。

      程元斌接过她手里的线轴,轻声说:“别急……”

      他不知道她为何会这样反常,他快速的帮她收起风筝线,可是她还是嫌不够,她麻利的将线绳扯下来。

      那风筝飘飘忽忽落下来,她一把抱在手里,是白鹇!真的是一只白鹇!就像是长生哥哥曾经给她画的一模一样,眼泪大颗的落下来,沾湿了鸟的羽毛。

      怪不得她看见宋致远不再反感,反而有一种久违了的亲切。

      她抓起旁边的侍女,大声质问:“说!驸马在哪里?”

      “在书房。”那侍女被她吓坏了,战战兢兢地回答。

      她拿起风筝,飞快地朝书房奔去。

      宋致远坐在阳光下,一笔一笔勾勒,容是他再认真,也画不出梨花树下那一场舞。或许,是因为那支舞,本来就不是跳给他看的。

      怡宁疯了一般冲进来,抓住他胸前的衣襟,大声质问:“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

      宋致远看看她手里被揉皱的风筝,一切都明白了。

      “你都知道了。”

      他还是这一幅轻描淡写的样子。

      “你知道吗?你走了以后,爹和娘天天念叨你。娘每次梦到你,都会犯一次心痛症……”

      “你走的时候说过,明年梨花开时,就回来看我跳舞,可是我等了七年,整整七年,你一点消息也没有……

      你知道吗?那一年,朱逊煓前门抬来一顶花轿,后门放着一口棺材,他捧着一套嫁衣一套寿衣问我,是穿上嫁衣上花轿,还是让爹穿上寿衣进棺材?你知道我那时候多希望你能神兵天降,可是你从来都没有回来过……

      整整七年,你更名改姓,活在别人的世界里。你可曾想过养你长大的姑母?你可曾想过柳家?”
      他扳住她的肩膀,迫使她平静下来。

      她说得对,他这些年的确是活在别人的世界里。每一天就像是在演戏,站在别人的生命里,让自己活成一出戏。

      怡宁粗暴地甩开他的手,问道:“这么多年了,你从来就没有回去过,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你还是我的长生哥哥吗?”

      柳长生黯然低头,他回去过,去年春天他从马背上摔下来,恢复记忆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家,可是他的家早就变成了一片焦土,他想见的人不想见的人都没了。

      怡宁哭得撕心裂肺,她想起当年的柳家,记忆中的那块土地是她这辈子最幸福的地方,那里有可爱的小老头儿,急脾气的柳夫人,温润如水的长生哥哥,还有,邻居家的小叔叔,可是这些,现在都没有了。

      柳长生环住哭得发抖的月儿,慢慢说道:“不是我无情,是我将前些年发生的事情忘了。”

      那一年,在覅闵山上,他遇到了志得意满的新科状元宋致远,正说话忽然地动山摇,那一刻他决定往右手边跑。等他醒过来的时候,他就变成了宋致远。而其他人则被永远的埋在了地下。

      “忘了?”她怒极反笑,“忘了你是柳家唯一的继承人?忘了姑母养育之恩?忘了手足之情?”

      原来过目不忘的无双公子柳长生也会说自己忘了,她擦擦眼角的泪花。就当自己从来没有发现过这个秘密,就当她的长生哥哥真的死了,死在她的记忆里。

      她正准备离去,长生却从后面紧紧地抱住她。

      他将头放在她的颈窝里,喃喃地说:“月儿,你知道吗?我把所有人都忘了,可是我记得你,我只记得你一个人。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娶公主吗?因为她的名字里也有一个‘月’字。

      我把她当成了你,我叫她‘月儿’,其实是在叫你……”

      怡宁的身子僵硬了,她挣脱他的怀抱,难以置信地回头望着他:“可你是我哥哥啊……”

      话音未落,只听门口“咣当”一声,公主手上端的瓷盆掉到了地上。滚热的羹汤飞溅,瓷片碎了一地。

      公主反应过来,拔出侍卫腰间佩刀,直直的朝着怡宁刺了过去。

      “我要杀了你!”

      柳长生反手一推,将她推了出去,刀尖刺穿身体,他忽然觉得很轻松。

      “月儿……”

      这次他叫的是公主,他望着失魂落魄的公主,轻声说:“月儿,终究是我负了你……”

      公主跌坐在地,双眼失神涣散,灵魂出窍一般呆若木鸡。

      怡宁被长生大力推开,稳不住身形快要摔倒之时,一道人影飞奔过来接住了她。

      她回头一看,竟然是墓生!连忙说:“大白天你怎么敢来这里?你当公主府的侍卫是吃白饭的吗……”

      话没问完就被墓生拉着往外走,“小哑巴,你越来越啰嗦了!”

      怡宁抓住门框,回望着满身是血的长生哥哥,“他是我们的哥哥……”

      她的长生哥哥刚才替她挡了一刀。他的病已经药石罔治,此时又雪上加霜……

      秦墓生看一眼倒在血泊之中的柳长生,大力甩开妹妹的手,拔出大刀,摔在墙上。点住他周身大穴,一边帮她止血,一边朝门口的小哑巴喊:“愣着干什么?快去拿血玲珑!”

      血玲珑?
      那个红色的石头曾经救过她的命,她仿佛有了新的希望,转过身快速朝门外跑去。

      程元斌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忽然觉得,他似乎要失去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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