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来》关雪燕

58、怀疑

　　那一晚苏棋睡得很不踏实，恶梦连连。
　　一会是今晚那两人的谈话，一会是消失的那张照片，一会是安骏昨晚的反常，一会是小星提起的很像安骏的那个人。
　　最后一个画面，满脸是血的金世宇转过头，“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谁都不行，学长，你自由了。”
　　他高举拿着刀的手，在疯狂中狠狠地刺了下去。
　　“住手，世宇！！！”
　　苏棋猛地睁开眼，大口大口地喘息，不安的心剧烈跳动。
　　半分钟后才稍微平息，他转过头注视着旁边睡得很熟的安骏。
　　复杂的情绪交织在心间，他翻身下床，来到客厅阳台，点了一根烟，并给危机组的小陈打去电话。
　　朱强还是没有消息，他们查了他所有的人际交往，亲戚、同学、朋友那儿都问了个遍，没人知道他的去向。
　　估计再撑不了两天，他的家人就要报警了。
　　挂了电话，苏棋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心里的恐惧在无限放大。
　　朱强不可能没有拷贝……警察会不会查到安骏身上……是谁删了那张照片……朱强现在在哪，还活着吗……
　　早上到达公司，危机组的人个个疲惫地靠在椅子上。
　　一上午仍没有朱强的动静，翟世伟联系了多家杂志社，看着风平浪静的，不像会曝大新闻的样子。翟世伟提心吊胆地过了两天，这会人憔悴极了。苏棋比他好不到哪去，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下午他路过训练室时看到小星，脑海里又突然响起她昨天说的话。
　　“那个人在过马路时回头看了一眼，好像在等人追上来的样子。”
　　苏棋脑中灵光一闪，安骏反常的那天正好朱强失踪，安骏，会不会，见了朱强……
　　这个想法支配着他的大脑，他飞奔出公司，开了车便往商场赶去。
　　他谎称丢了东西，这里又有熟人，轻易帮他查了监控。
　　偏巧，他报出时间后才发现那时一楼大厅监控损坏，什么也没有看到。
　　苏棋的心跌到了谷底。
　　这样欲盖弥彰的做法更加证实了他的猜测，安骏一定是见了朱强！
　　他们去了哪里？做什么？朱强为什么会失踪？
　　朱强不过是贪财，就算他们见面，安骏应该也不会在乎损失的那点钱财，是什么刺激了他，让他----
　　苏棋心中猛地一惊，他在想什么？
　　他竟然，竟然把安骏定性成了杀人凶手，在任何根据都没有的前提下。
　　他抬手猛拍自己的太阳穴，他一定是这两天压力太大休息不够，才会胡思乱想。
　　都怪那个该死的梦以及那两人不像话的推断，朱强只是失踪，而安骏也不是金世宇，他不会那么冲动！
　　他麻痹自己，一切都是巧合，一切都是他的胡思乱想。安骏只是工作太累，压力太大外出透透气而已，他必须立刻停止这些想像，立刻！！！
　　安骏晚上的飞机飞M国，去往机场的路上，他给苏棋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人接，他把电话打到公司，小郑说苏棋下午外出一直没回来。
　　他在侯机厅等了许久，在极度不安中终于等到那个姗姗来迟的人。
　　“苏棋！”安骏不顾别人的视线，飞奔到苏棋面前。
　　苏棋什么话都没说，安骏也不问，两人沉默地对视着，眼神里藏着千言万语，千万心结。
　　来这里前，朱强仍然下落不明，苏棋告诉自己暂时忘记这件事，安骏的试镜尤为重要，不能因为这件事分心。
　　但现在，这一刻，他看着眼前目光清澈的男人，看着他眼里写满困惑的自己，看着他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一点点破碎。
　　他没办法说服自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他艰难开口，“安骏，你实话告诉我，你有没有见过朱强？”
　　安骏：“朱强是谁？”
　　“一个狗仔，他拍了点东西，拿来找我，你见过他吗？”
　　安骏一言不发，诡异的沉默让苏棋的心坠到谷底。
　　“你见过他，是吗？你们谈了什么？他是不是拿照片威胁你，然后呢，你给他钱了吗？他现在，在哪？！”
　　安骏的眼神始终坚定，苏棋在那里看不出一丝慌张和愧疚。
　　无法超越的演技是他的盾牌，让任何人看不出破绽的镇定是至胜法宝吗？
　　“安骏，告诉我，我必须知道。”
　　机场广播响起，催促旅客登机，助理似乎也感受到了他们两人间剑拔弩张的气氛，不敢上前提醒。
　　良久后，安骏垂下眼，“我没见过。”
　　苏棋仅剩的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他们之间的信任分崩离析。
　　安骏从始至终没有信任过他，而他，也一样。
　　“我说过，不要骗我，你应该知道，我们的关系，绝不允许有欺骗。”
　　“我没有。”安骏抬眼望去，目光却再也找不到当初的清澈。
　　临行在即，苏棋却连一丝笑也扯不出来，他低下头，攥紧颤抖的双手，淡淡道，“我知道了，走吧，好好，好好表现。”
　　“苏棋----”
　　苏棋转过身，头也不回地朝机场外走去。
　　他也知道，这么重要的试镜，他身为经纪人必须要跟在安骏身旁；可这一刻的他，却再也坚持不下去。
　　哪怕十几年的工作经历，他也没办法静下心来工作，他把安骏看得太重，根本承受不起欺骗。
　　他坐在机场外的石墩上，掏出手机调出朱强的号码，拨打过去后那边仍是关机的提示。
　　他只能守在这里等待朱强回来，他要问清他和安骏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不信主不信上帝，可这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最痛苦的那一年，他虔诚地祈祷，朱强活着回来。
　　那一年，没有任何神听到他的祈祷，他抛弃了世宇，变成了苏棋。
　　而这一次，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安骏如果真是林语晖的孩子，他和金世宇身上流着同样的血，是不是意味着同样的----残暴？
　　如果，如果朱强的事真的和安骏有关，他……他该怎么办。
　　他……这一次，他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
　　痛苦的想像折磨着他的神经，他一刻也无法入睡，甚至连闭上眼睛也做不到。
　　第二天他来到公司，翟世伟看到他后暴跳如雷，连威胁带怒骂，嚎到嗓子干哑，苏棋也不为所动。
　　公司没办法，只得让小周迅速飞过去，照看着安骏。
　　所有人都很诧异，这苏棋是不是疯了，安骏是公司的台柱，也算是他的金主，怎么舍得把如此厚的肥肉送人。
　　一整天苏棋都在不安中度过。
　　下午，小周手下呈上升趋势的男团受邀参加活动，他代替小周去了XX商场。
　　男团在台上表演，他站在不远处心不在蔫地看着。
　　“苏棋。”
　　身后有声音响起，苏棋回过头，是许久不见的方天奇。
　　这两年他和方天奇打交道的机会很少，自那次交谈后，他们似乎有意躲避着对方。但圈子毕竟有限，偶尔碰上了就打个招呼，客气生疏，仿如回到了当初。
　　“方总。”
　　方天奇看了眼台上卖力表演的男孩们，视线移到他脸上，“你脸色不太好。”
　　苏棋眼眉低垂，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嗯，昨晚没睡好。”
　　方天奇：“如果你还愿意交我这个朋友，找个地方喝杯咖啡？”
　　苏棋看看他，点了点头。
　　商场里就有咖啡店，方天奇特意挑了个不引人注目的角落，“有什么烦心事说来听听，当然，你信得过我的前提下。”
　　略带伤感的音乐流淌在室内，心力交瘁的苏棋手握着咖啡杯，他知道不该信任方天奇，他是天星的对手，是曾经把他推向深渊的人，却也是他目前的最后一块浮木。
　　“方总，你能帮我找一个人吗？”
　　“找人？”
　　“一个狗仔记者，他拍了我和安骏的照片，他来找过我开价很高。可三天前，他失踪了，翟总怎么也找不到他。我们以为他是找到了更好的卖家，但……但现在一点动静也没有……方总，我知道您人脉很广，关系网也深，您帮我找找他，条件随您提。”
　　方天奇端起咖啡，轻呷了一口。
　　失魂落魄的苏棋就这样一股脑把最为机密的事倒了出来，在明知他是对手的情况下。
　　方天奇自然不会往脸上贴金的认为自己是他最信任的人，那么----
　　“这就是你脸色难看的原因？担心他把照片卖给杂志社？那么，你就不担心我找到他，买下那些照片？”
　　苏棋摇摇头，“不，我不担心，您想曝就曝，我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只要您找到他，那些照片都归您。”
　　方天奇眉头紧锁，“你不在乎这会毁了安骏的前途？”
　　苏棋，“大不了，就是不再演戏，退出这个圈子，我会陪他离开这个是非地。”
　　方天奇不敢相信这些话会出自心机深重、老奸巨猾的苏棋之口，退圈！放弃影帝和经纪人的身份！苏棋，还真敢说。
　　“既然如此不在乎，那么，你还在烦恼什么？”
　　失魂落魄的苏棋，心里在乎、担心的是什么？
　　苏棋目光闪躲，“我没有。”
　　方天奇心思转得比他想像的快，这么多年，苏棋最在乎的人一直是安骏，为了他不惜和自己杠上，折损了他手下两名大将。
　　为了他，痛不欲生、耗尽心力被送进医院。
　　苏棋的症结就在于安骏，能牵动他情绪的人，只有安骏。
　　“你担心，那个记者的失踪和安骏有关。”
　　苏棋猛地瞪大眼，从椅子上站起来。
　　他疯了，他一定是疯了，才会求助方天奇。这个比鬼还精明的男人，怎么会猜不到他反常的原因。
　　只需要一丁点的试探，他便全盘皆输。
　　他过激的反应，就是最好的回答。精明一世的苏棋挫败地瞪着男人，“够了，您不用猜了，当我什么都没说。”
　　苏棋再没精力和他斡旋，转身逃一般冲出了咖啡馆。

　　晚上，从警方那边传来消息，在XX山路上发现了一具男尸，经辨认正是前XX杂志社记者：朱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