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番外集-明月无心，杨花空落》淡酒清欢

36、第三十六章：西海龙女（沉玉番外）

　　桃李芳菲梨花笑，芍药艳啊李花俏。燕子飞来堂前住，喜鹊枝头把春报。
　　就是在这样的春日，嫦娥和杨戬携手而来，出现在众人眼前。
　　杨戬着玄色衣裳，饰璃龙暗纹，散下头发，以三山冠束于脑后，玉树临风，风度翩翩。嫦娥一身淡紫色交领襦裙，着白色外衫，头发挽起，梳作坠马髻样式，斜插一支玉钗，髻际缀一丛红色珊瑚珠，依借戴润白珍珠耳坠，端庄温婉。两人相得益彰，极为般配。
　　姮娘观嫦娥，透过皮相，看到一股生生不息的清气，知道她是仙道得成。姮娘难抑心里的激动，平举双手，躬身一拜：“恭喜嫦娥仙子！”
　　哮天犬上前，朗声道：“恭喜嫦娥仙子，恭喜主人。”
　　“恭喜嫦娥仙子，恭喜二郎真君！”玉茗，葡萄，小猴子附和。
　　“祝真君仙子永结同心！”人群后，鹤闻音冲两人遥遥一拜。嫦娥颔首以回，杨戬依旧不给他好脸色看。
　　“恭喜舅舅，舅母。”沉香带小玉从云端落下来。
　　小玉跳下云，直奔嫦娥怀抱。“爹爹，小玉好想你。”
　　嫦娥抱住小玉，沙哑了声音：“小玉，爹爹也想你。”小玉挂在桂树上的许愿牌，她都看过了，无一不是祈祷她能平安归来的。
　　“珣玉姐姐呢？”小玉没看到那道于嫦娥形影不离身影，疑惑地问。
　　小玉这一问，大家都看向了嫦娥。他们总觉得少了一点什么，但怎么也想不起到底少了什么，小玉的话提醒了他们。这嫦娥回来，怎么不见她的玉兔？
　　闻言，嫦娥表情一僵，眼里涌起浓郁化不开的悲伤。杨戬责怪地看了小玉一眼，揽住嫦娥肩，给她依靠。
　　小玉顿时有不好的预感，她要永远失去一位亲人了。
　　半晌，嫦娥压抑住心里的悲意，颤声道：“她……她走了。”
　　姮娘，小猴子，玉茗，葡萄为之沉默，连哮天犬也不例外。
　　“何时回来？”哮天犬还傻愣愣地问了一句。
　　嫦娥一个没忍住，扑到杨戬怀里，掩面而泣。这是嫦娥为数不多的，在人前失态。
　　“不会再回来了吗？”哮天犬再次发问。问完，他还摇摇头，“不可能的。”
　　杨戬瞪他一眼，他才夹着尾巴，缩到人群后面，默默伤感。
　　珣玉在，哮天犬还不觉得什么，听说她不会再回来了，哮天犬悲从中来，总觉得失去了一个特别重要的人。怎么个重要法？他又说不上来。或许，他是贪念，杨府有珣玉在，大小事手到擒来的安逸感吧！
　　杨戬看了姮娘一眼，姮娘收到，福如心至，这是让他们不要在嫦娥面前提起珣玉了。
　　嫦娥悲不自胜，杨戬带嫦娥匆匆而去。一场计划好的接风洗尘宴，就这样惨淡收场。
　　唯独沉香愣在原地，他本来是要向嫦娥提亲，求娶小玉来着，没想到，他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找到。
　　“沉香，珣玉姐姐不在了！”小玉小声啜泣，不断用帕擦着眼泪，哭得好不伤心。
　　沉香无奈，抱住小玉，想着法子，逗她开怀过来。
　　眼看春天就要过去，嫦娥也回来了，他原想，他和小玉的婚期将至，欣喜得夜不能寐，然而，看如今的境况，这事恐怕只能就此揭过。
　　他娘说得对，婚姻大事，不能抱侥幸心理。沉香相信，只要他心够诚，小玉迟早被他打动，心甘情愿嫁给他。
　　再说，他这算什么，他舅舅追舅母可是追了好几千年。沉香在心里拿杨戬自我勉励一番，释怀不少。
　　……
　　哮天犬心里闷得慌，来到陪杨戬钓鱼的那条小河边，他坐在河边青石上，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发呆。杨戬带嫦娥去三山五岳游历，也不需要哮天犬跟在身边，碍手碍脚。
　　姮娘把杨府的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也没哮天犬什么事。哮天犬闲暇无事，就来这里发呆
　　他在思考一个问题。他的一生就这样度过？做一条狗，跟在主人身边一辈子。杨戬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不会抛弃他。他有这样的机会，毋庸置疑。
　　只是，他心里总是觉得空落落的。
　　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
　　第三个月，鱼浮出了水面，青花纹，淡红尾，似鲤鱼而非鲤鱼。哮天犬的嘴脸，看了三个月，她受够了。
　　“哮天犬，你走开。”她出来，就朝哮天犬吼。
　　这鱼妖突然冒出来，就冲他大吼大叫，好没礼数。哮天犬本打算教训一下她，让她知道厉害。闻到那股熟悉的腥咸味，哮天犬恍然想起，这是熟人。
　　“你怎么还在？”哮天犬奇道。
　　鱼则听出了，哮天犬话里的嫌弃之意，没好气地问：“我就住在这里，碍着你了？”
　　鲤鱼化龙，龙也常化做鲤鱼出现，哮天犬估摸着，这条鱼其实是条龙。不知她是哪里的龙，东海的龙，不管是四公主，八太子都知书达理，不像她这样，蛮不讲理。
　　“你不回海里吗？”哮天犬又问。
　　被勾起心事，鱼心里不禁一酸，色厉内荏道：“你管得着吗？”
　　“呆在这里，你最好老老实实，不要妄想兴风作浪。”哮天犬想了想，警告道。这河，渔民常来打渔，附近不听话小孩还来这里洗澡，难免有触怒这龙女的地方，要是她发怒，杀渔民，淹小孩咋办？
　　“灌口原就有条龙，说起来，你们四海龙还得称他一声祖宗，经年阻沉船只，为害百姓。你猜结果如何？”
　　灌口原是泽国，居了一条老龙。老龙受天上缥缈真人度化，在灌口修炼，后与钱塘江的雌龙，阴阳相配，产下龙子，分管东南西北四海。那龙确实是四海龙的祖宗。鱼知哮天犬说得是太守李冰和次子二郎离堆治水之事。二郎神辱她龙祖，龙女自是恨得牙痒痒。
　　哮天犬见他的话起了作用，于是轻道：“那条龙现在还锁在离堆之下呢！有空，你可以去看看他，也算归宗认祖。”
　　说完，哮天犬扬长而去，料定那小龙女不敢造次。
　　哪知，那龙女在他身后，讥笑道：“哮天犬，又丑又笨，只会狗仗人势。”哮天犬这次听懂了，是说他没本事呢！屈辱极了。真奇怪，以前，沉香，丁香就这样骂他，他还觉得是种夸呢！
　　龙女咽不下这口气，自是要报复回来。见哮天犬怒目圆睁，出奇愤怒，她觉得十分开心，摆动鱼尾，在河面上，掀起波澜，河水漫过河堤，淹了庄稼。龙女挑衅道：“我就是要兴风作浪，你待我如何？”
　　哮天犬见开花的油菜地，被河水夷为平地，怒火中烧。他抡起玉骨棒，向龙女砸去。“管你是那个龙王的佳儿爱女。今日，留你不得了。”
　　龙女受了这一棒内劲，顿时吐血。这才知道，哮天犬的厉害，赶紧潜入水下逃命。那知哮天犬的水性也极好，龙女在水底东窜西窜，竟没能将哮天犬甩掉。她忘了，杨戬是水神，而哮天犬常跟在杨戬身边作战，水战也不少。他怎么不会熟悉灌口及附近的水域地形。
　　哮天犬铁了心要抓住这龙女，教训一顿，交给东海四公主扭送回海里，让她无法为非作歹。
　　哮天犬把龙女抓回杨府，正巧碰上沉香。
　　沉香见哮天犬带个女人回来，大为好奇。春天来了，哮天犬也发情了吗？
　　龙女见沉香长得俊俏，两眼放光。“小哥哥，这狗趁他法力高强，欺负我。”装得楚楚可怜。
　　“怎么回事？”沉香看龙女哭得梨花带雨，心下同情，质问哮天犬。
　　“这龙掀起浪头，淹了良田庄稼！”哮天犬冷冰冰地答。
　　沉香看看了哮天犬，又看了看龙女，决定相信哮天犬。他问龙女：“是真的吗？”
　　龙女眼珠儿一转，赶紧认错了。“我一时冲动。可那也是被这狗的。如果不是这狗故意挑衅，我能那么做吗？”
　　沉香可不吃她强词夺理这招，他问哮天犬：“打算如何处置？”
　　“带去东海，交给四公主发落。”哮天犬面无表情地答。
　　沉香觉得公允，问龙女：“你可有异议！”
　　龙女相当抵触：“我不去东海。”
　　“这可由不得你。”哮天犬反唇相讥。
　　“我再也不敢了。”龙女真的急了，连忙下跪求饶。“求求你们，别送我去东海。去东海，我会死的。”
　　沉香觉得事情不简单，于是退一步道：“这样吧！我休书一封，请八太子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不，不能让龙族知道，我在这里。”龙女摇摇头，惶恐道。
　　沉香和哮天犬交换了个眼神。哮天犬下了禁制，把龙女关了起来。沉香立马施法传音，远在赵家庄的八太子。
　　一柱香后，八太子来了，还带来了妻子赵湘。
　　赵湘一看龙女，闻到她身上的海腥味，就道：“这又是你哪门子亲戚？”
　　“她是我的表姐，西海三公主。”八太子神色微不自然地道。
　　“原来是西海的。”哮天犬大喜。“八太子，你赶紧把她带回去。”
　　“熬春，你害我！”龙女一见八太子，恨不得上去，吸他的髓，食他的肉。她看赵湘的眼神，也极为不善。
　　“又怎么了？”沉香觉出这里面不寻常的味道，看好戏地问。
　　“她……本是我的未婚妻。后来……我退了婚，她又被配给北海那位风流的龙太子。”八太子吞吞吐吐道。
　　“熬春！”赵湘闻言，毛都炸起来了。赵湘不禁把自己和这位龙女比较了一番，除了熬春对她情有独钟，她没有胜算，故而，她看龙女，也越发不顺眼起来。“我们赶快送表姐回西海吧！”
　　熬春闻言震惊地望着赵湘。赵湘瞪熬春一眼，徐徐道来：“我知道，你觉得对不住你表姐。但她一条龙在外面，无依无靠的，出了事怎么办？
　　再说，这联姻的事，这样躲下去，也不是个解决的办法啊！只要我们从中斡旋，我相信，西海龙王不会这么狠心的。”赵湘一张嘴，死的能说成活。
　　龙女一直盯着熬春，看他从坚定到动容，恨道：“没良心的。”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哮天犬和沉香听过北海龙子荒唐，他已经折磨死了很多任妻子了。西海龙王把女儿嫁过去，无异于把女儿推进火坑。两人对龙女倒有几分怜悯。
　　哮天犬有了想法，和姮娘商量。姮娘听说小姑娘的际遇，大为同情，修书一封，施法传给远在蓬莱岛游历的杨戬嫦娥，很快收到回信。嫦娥同情龙女的遭遇。西海龙王，杨戬还不放在眼里，他乐得逗嫦娥一笑，自然无不答应的。
　　次日，哮天犬为龙女解开禁制。龙女被龙八背叛，心里满是绝望。即使，解开禁制，她也没有立即就逃。
　　赵湘的敌意，她看得清清楚楚，她不会放过她。心里也不怎么恨赵湘，某种程度上，她们是一类人。
　　“我不送你回西海，但也不能任你在河里，为所欲为。”哮天犬道。
　　“杨府还缺一个洒水浇花的，如果，你堂堂西海公主能受得下这份苦？”哮天犬试探着问。
　　“但求一安身之所。”龙女喜出望外，长身一拜道。
　　于是，哮天犬带龙女去见姮娘。
　　哮天犬和龙女来时，姮娘正在屋内绘制新的绣样，牡丹戏蝶。
　　龙女隔着窗，远远见姮娘，惊为天人，又见她做妇人打扮，忙问哮天犬：“他是不是传说中的嫦娥仙子，二郎神的夫人，前广寒宫宫主。”
　　“你别胡说，她姓赵夫家姓侯，称侯赵氏，大家都叫她姮娘。”哮天犬连忙打断，纠正道。“她是我们杨府的管家，以后大小事情，你都听她的安排。”
　　姮娘勾勒完蝴蝶的最后一笔，抬头就见，墨池边上多了两道人影。黑衣的是哮天犬，那粉衣的，姮娘想，便是那西海龙女了吧！
　　姮娘细看那龙女，她有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脸圆而不显富态，整个人显得稚气未脱，娇俏可人。她和赵湘拥有两张完全不同的脸，气质竟然差不多。姮娘蹙了蹙眉头，她还得试探她一下。
　　姮娘缓步而来，举止优雅，姿态万方，气质出众。龙女看得目瞪口呆，这是她永远都练就不成的大家规范。她拱手一拜，毕恭毕敬道：“西海寸心，见过赵管家。”
　　“三公主，你可考虑好了？”姮娘也不和她客气，直言道。
　　龙女微愣。姮娘看她一眼，徐徐陈明其中利害：“杨府把你留下便留下，无甚妨碍。可是，公主你可要考虑再三。二郎神和四海龙族积怨已久，日后，三公主想要再返龙族……”
　　龙女面色煞白，冷汗直冒。若她投于二郎神门下，龙族恐再无她的容身之所。
　　姮娘看她的神情，拂袖转身。
　　哮天犬没想到这一茬，冷汗直冒，他差点好心做坏事。他颇为埋怨地看了姮娘一眼，转头对龙女道：“再想想办法吧！”
　　“熬春知道我在这里，很快整个龙族都会知道。北海来西海，已经要了很多次人了。我不能回去。”龙女连连摇头。龙女哭着，突然朝哮天犬大喊：“哮天犬，都是你。”
　　“是我不好。”哮天犬自责连连，小心赔不是。“我不该和你斗气，我不知道事态如此严重。”
　　姮娘适时道：“三公主，你现在逃还来得及。”
　　一阵狂风刮过，青龙直冲云霄，哮天犬果欲追去。姮娘一把将他抓住，冲他摇摇头。
　　“你冷血，可以坐视不管，我不行。”哮天犬怒道。
　　“我……”姮娘欲辩无言。
　　“你可别后悔！”姮娘索性丢开哮天犬，她还懒得管他的破事。哮天犬立即腾起云，追青龙而去。
　　姮娘想了想，还是修书一封，发给千里之外的杨戬嫦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