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爵右座[重生]》卫游

29、虞美人三

　　那姑娘怔了怔，这时，虞兰却隔空虚指了她一下，摇头笑道：“真是个小姑娘。”

　　凤萤之后，又过几人，便是姜溯流。

　　在座的，要不跟他完全不熟，熟悉的，又没有提问的兴趣。

　　姜溯流正以为自己能逃过一劫，却听阿珩道：“阿牛，我跟你不是一个阵营的对吧？”

　　姜溯流：“……不是。”

　　阿珩：“那我可以问你问题对吧？”

　　姜溯流：“可以。”

　　阿珩：“随便什么问题都可以问对吧？”

　　姜溯流：“对的。你跟我不是同一阵营，可以问我问题，随便什么都能问，但是对不起，你已经问了我三个问题，而我也都诚实回答了。别再问了。”

　　“啊？！”阿珩仿佛被雷劈中，双拳捶桌，“这也可以吗？！”

　　长孙霏夜笑道：“可以，这样是符合规则的。”

　　阿珩懊恼道：“啊——又欺负我！”

　　姜溯流笑嘻嘻地眨了眨眼。

　　一边游戏一边享受美酒佳肴，很快夜幕降临，月亮爬上了山头。

　　眼见客人们都一个个上去给虞兰敬酒，黑山建议道：“我们也去敬虞宗主一杯吧。”

　　白粥道：“我害怕。”

　　黑山一个巴掌拍他头顶：“怕什么？虞宗主又不是妖怪！”

　　白粥羞恼道：“论长相性格，可不都跟妖怪似的嘛。”

　　姜溯流哑然失笑。

　　黑山拎起白粥的衣领，率领姜溯流和阿珩，悲壮英勇地去给虞兰敬酒了。

　　此时虞兰已喝得半醉，原本略显苍白的面容透出嫣红绯色，澄澈干净的眉眼也氤着一团迷蒙水雾。

　　黑山等敬酒的时候，他软绵绵地斜靠在椅子上，慵懒地说了个“好”字，然后抬起手臂，将杯中酒一干而尽。宽大的衣袖滑落，露出一截白玉胳膊，在摇曳灯光下，泛出珠圆玉润的薄光。

　　告退时，一个皮肤偏黑的妇人走过来，不知跟虞兰兄妹说了什么。虞兰皱了下眉，对虞珊又说了几句，然后虞珊不情不愿地离席而去。

　　姜溯流回到自己的座位，见凤萤正一人独坐，刚想牺牲自己去解救一下他的孤独，脚边却有什么东西蹭来蹭去。他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只白色的小狗，正在舔一根掉在地上的骨头。

　　哈！姜溯流素来喜爱小猫小狗，俯身就想去摸。但是一刹那，忽然想起之前在秦家庄时遇到的那只小狼崽，便有所迟疑。

　　在确定是小狗后，才决定下手，可这时小狗已经啃完了骨头，往别处一蹿。

　　“啊，七哥！”姜溯流轻喊，“跑你那边去了！”

　　凤萤大概不知道什么东西跑他那边去了，刚皱了下眉，面色忽然微变。他俯下身，很快，就拎着一个白团子重新直起腰。

　　凤萤身边的座位，客人刚刚离开了，姜溯流便坐了过去。借着光线才看清，原来这不是普通的小狗，是一只狐尾银犬，一种非常稀少的低阶灵兽，因尾巴状似狐狸而得名。由于体型较小，不会长大，模样也乖巧可爱，所以比起灵兽，养起来更多当做宠物。

　　狐尾银犬尾巴一甩，往他怀里一钻。凤萤似乎感到有点新奇的模样，愣了会儿之后抬起手，轻轻揉了揉狐尾银犬的小脑袋。

　　姜溯流噗嗤一笑，眼前这副画面，倒是让凤萤少了点千里江山寒色远的冷淡，多了丝人间烟火的气息。

　　“你笑什么？”

　　“七哥，你这个样子，好像哄娃的爹！”

　　“……”

　　刚说完，狐尾银犬就开始扭来扭去，似乎很不舒服的样子，凤萤问：“它怎么了？”

　　姜溯流道：“你抱的方式不对。给我抱吧。”说着便从凤萤怀里接过了狐尾银犬，这一次，小家伙总算舒服了。

　　两人正逗弄着这只狐尾银犬，却很快发现了异常。

　　姜溯流将狐尾灵犬身上看起来洁白无瑕的白毛拨开，里面竟有几处斑驳的伤疤，依稀可见红红的皮肉，似乎是用刀剑之类的利器割伤的。凤萤翻开银犬的爪子，掌心也有被铁钉钉穿过的痕迹。

　　“好啊，我说跑哪儿去了，原来在这里！”

　　虞珊从外面进来，后面跟着那黑皮肤的妇人。她在姜溯流面前站定，指使那妇人道：“三婶，把兜兜抱过来。”

　　三婶立刻走上前，对姜溯流道：“把小狗给我吧。”

　　虞珊抹了下鼻尖汗水，单手叉腰道：“这不找着了么，还急得跟什么似的。”

　　长孙霏夜刚从别的客人那里回来，闻言略感惊讶：“兜兜？”他望向虞兰，笑着道，“当初送你的，原来还在呢。”

　　姜溯流忽然想起来了，虞兰十七岁那年，也是他和虞兰关系破裂前的最后一个年头，他和长孙霏夜的确送了一只狐尾银犬给虞兰当生辰贺礼。当时为了找狐尾银犬，他们耗费了好一番心神，结果虞兰却反应平平，甚至有些嫌弃：“灵力这么低的灵兽，要来有何用？”姜溯流便道：“你要是不喜欢，就放回山林吧。”他以为虞兰真的把兜兜放走了，没想到竟留到现在。

　　三婶道：“兜兜一直是珊小姐在养。宗主说了，他其实不喜欢猫啊狗啊之类的，要不是珊小姐喜欢，他呀，早就把兜兜放走或者送人了。还好没送。”

　　虞兰道：“多嘴。”

　　三婶笑了笑，退到一边。

　　姜溯流道：“我看，还不如送人了。”

　　虞珊蹙眉：“你说什么？”

　　姜溯流道：“兜兜身上有好几处伤，你是在虐待它吗？”

　　虞珊大惊。此事被当众揭穿，简直叫她手足无措，无地自容。

　　长孙霏夜：“到底怎么回事？”

　　姜溯流道：“霏夜大人可以亲自去看看。”

　　长孙霏夜查看完回来，沉声道：“珊儿。”

　　虞珊咬唇：“霏夜大哥，我……”

　　长孙霏夜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虞珊偏过头不回答，却狠狠剜了姜溯流一眼。

　　长孙霏夜道：“你是对……”

　　“不是的。”三婶紧紧抱着兜兜，慌忙解释，“珊小姐不是对大人您送的礼物有任何不满，她是……是……”说到这里便说不下去了。

　　姜溯流明白了：“哦，她不是针对兜兜。虞姑娘，虐待灵兽可不是什么优雅的癖好啊。”

　　“闭嘴！关你什么事？！”虞珊尖声斥道，同时反手从靴子里抽出两把匕首，双手一转，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过来。

　　——哐！

　　雪烈剑鞘迎上，发出一声撞击的锐响！

　　虞珊连退数步，站稳后即刻再次冲来，雪烈剑未出鞘，凤萤依旧用剑鞘相迎。但这一次，虞珊抱着十足的狠意，匕首中竟藏着引爆符。

　　只听“砰”一声，漫天火花四射，白烟升腾，姜溯流睁开眼时，就见一点锋利银光在面前一闪，虞珊的匕首已逼近眼前！

　　一只手从后面抓住虞珊的肩，将她凌空后甩。虞珊在空中翻了个跟头，同时一脚狠踹而出，雪烈出鞘三分，只一瞬间，强大的灵力就逼得虞珊趔趄不止。

　　一道银色弯月斩破硝烟，堪堪架住雪烈。

　　虞兰已来到虞珊面前，冷冷道：“我虞家的人，不劳凤七公子教育！”

　　虞珊叫道：“宗主！”

　　虞兰低喝：“退下！”

　　虞珊又气又委屈，甩袖愤然离去。

　　凤萤放下左臂，雪烈也滑入鞘中。

　　一阵冷风吹过，虞兰突然揪住胸口剧烈地咳起来，咳得五脏六腑似乎都要吐出来，身子也摇摇摆摆。

　　虞家的家仆拿来大氅给他披上，长孙霏夜眉峰紧皱：“你……这是怎么了？”

　　三婶忧心忡忡：“几年前宗主生了一场大病，说是心魔太重，侵脉损体，虽然现在好多了，可是一旦过于紧张激动，还是会……”

　　“三婶！”虞兰厉声呵斥，“你的话太多了！”

　　长孙霏夜沉下脸：“你到底还要自己扛着多少事情？”

　　虞兰收起皎月弯刀面向众人：“小妹脾气乖戾，太不懂事，今日惊扰到诸位，还请诸位体谅。虞某身体不适，先行告退。”

　　众人道：“虞宗主请便。”

　　虞兰叮嘱虞家的家仆将客人安排妥当，长孙霏夜则强行架起他一边胳膊。

　　走过姜溯流身边时，姜溯流行礼道：“虞宗主，抱歉了。”

　　虞兰这才第一次正眼看他，又扫了眼凤萤，一言不发地走了。

　　宴会草草结束，黑山又醉得不省人事，阿珩也晕乎乎地分不清东南西北。

　　“不喝不喝了啊，这个给我。”姜溯流试图将阿珩抱在怀里的酒壶拿走，可阿珩死活不肯松手，反而越抱越紧，嘴里还嘟嘟哝哝：“不……哎呀……不要……”

　　姜溯流无法，只能随他去了。然后和白粥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将二人挪回客房。

　　全身酸痛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姜溯流连鞋都没脱，就往床上一倒。偏过头，另一张床空空如也，他想起临走时，凤萤被一个年纪稍长的男子拉去边喝酒边说话了，似乎是以前游猎时结识的前辈。

　　今晚不回来了吗，姜溯流想。不对，都已经过了午夜，是第二天了。

　　刚从喧嚣中抽离，周遭似乎格外寂静。合上眼，耳边传来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还有……小狗的叫声。

　　姜溯流一骨碌爬起来，推开窗一看，外面树影下，正是兜兜。

　　怎么跑这儿来了？姜溯流直接跳窗而出，兜兜见了他，毫不惊吓，反而像是循着他的气息特地找过来似的，摇着尾巴跑到他脚边。

　　姜溯流抱起兜兜，道：“你怎么又偷偷跑出来了？待会儿被你主人发现了，又要吃苦头了。”

　　兜兜呜呜咽咽，不知被什么词刺激到，竟是害怕的模样。

　　姜溯流又从窗户跳进屋，倚靠在床头，将兜兜高高举起来。兜兜眯起了眼，哈哈吐着舌头，似乎被哄开心了。

　　“好吧，今晚就由你来陪我。正好某人不在。”

　　兜兜在床上到处跑，又在姜溯流脸上舔来舔去，弄得他又气又笑。

　　“好啦好啦，不闹不闹，睡觉了。”姜溯流翻了个身，突然看到窗台上一个小小的身影——

　　一只雪白的小狼崽，在月光下正襟危坐，正凶巴巴地瞪着他！

　　“……”

　　姜溯流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不速之客似曾相识。

　　不会错，是他之前在秦家庄偶遇的那头小白狼！

　　姜溯流还来不及细想，小白狼已经站了起来，它弓起身体、背毛竖立，一副大敌当前，蓄势待发的模样！

　　兜兜也毫不示弱，朝小白狼龇牙低吠。

　　姜溯流：“那个……”

　　话未说完，两团雪白已经在床上扭打在一起，撕、抓、咬、扯，无所不用其极。两只团子近身肉搏，打得白毛横飞，漫天飘絮。

　　姜溯流：“……”

　　“喂！小白狼！你是狼，不是狗啊！”

　　“你可是群狼之首！跟一只小奶狗过不去，干嘛呢这是！”

　　“你给我停下来！”

　　姜溯流正欲找准时机抱走兜兜，小白狼却在战事中取得了绝对优势，兜兜还想反击，奈何实在敌不过，只能且战且退，最后被逼得从窗台跳了出去。

　　“兜兜！”姜溯流把头探出窗外，却看见三婶正往这边走。

　　她一把抱起兜兜，埋怨道：“小祖宗哎，别再乱跑了！”

　　姜溯流趴在窗口，道：“三婶，兜兜不想回去。”

　　三婶道：“不回去怎么行呢？！要是兜兜丢了，倒霉的就是我了。”她走近几步，“公子，今天，真的要谢谢你。”

　　“谢我？”

　　“嗯。虽然作为下人，我这么说不大好，但是……要不是公子今天发现了兜兜身上的伤，宗主也不会知道珊小姐会虐待灵兽。既然宗主知道了，小姐以后，应该就不敢再虐待兜兜了。”

　　“但愿如此。”

　　姜溯流把视线收回来，小白狼已经占据了床位，正歪着脑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雪白的尾巴扫来扫去。那模样，又神气又乖巧，姜溯流觉得，如果此刻它化成人形，一定在说：这个位置，只能是我一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