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爵右座[重生]》卫游

19、玉楼春三

　　那是四张巨幅人物彩像，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白粥再次发挥出了他古文化百晓生的特长，最先喊道：“是四位初代王爵的画像！”

　　云天之巅四位家喻户晓的初代王爵，玉楼春，虞鸣，凤萝，天南星。

　　左边第一张画像是个长身玉立的男子，头戴长冠，身着水绿色立领广袖长袍，袖摆上绘有金边卷云。温文儒雅，极有书卷气，正是秦家的祖师爷，这个陵墓的主人玉楼春。值得一提的是，玉楼春终身未娶膝下无子，当年只收了一对秦姓兄弟为徒，视若己出。后来秦氏一族成为北方最为强大的玄门氏族之一，千年来也一直奉玉楼春为家族先祖。

　　第二张画像上的男子有一张面无表情又无可挑剔的精致脸庞，正是武陵虞家的先祖虞鸣。细眼薄唇的虞鸣有着虞家人独有的清秀俊美，也有虞家人典型的不可一世和凉薄孤傲。

　　第三张画，则是四王之中唯一的女王爵，凤萝。凤氏一族家史源远，在修真界拥有极高的声名和威望。当一千年前族长凤萝成为云天之巅初代王爵时，凤氏一族的荣耀更是达到了顶峰。从此，历任王爵里都有凤氏族人的身影，整个修真界，能做到代代出王爵的玄门世家，也仅此一族。凤家贯出美人，即使只是一张静态画像，凤萝灵动脱俗之美也呼之欲出。

　　最后一张，画像上的男子丰神俊秀，剑眉英挺，嘴角微翘，带着几分自信、几分张扬，甚至还有几分痞气，像是在嘲笑每一个与他对视的人。

　　白粥道：“竟然连天南星的画像也在。”

　　姜溯流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天南星虽和其他三位王爵一样，是云天之巅的创立者，但是后来却叛离云天之巅，并且引发了大规模的战乱，成了当时和后世口诛笔伐的叛修。四王之战最后清扫战场时，没有人看到天南星的尸体，有人说，天南星其实并没有死，只是失踪了，更有妖言惑众的，说天南星早就夺舍重生，正潜伏在暗处伺机而动。不过呢，这一潜伏就潜伏了千年之久，到如今，也没能动出个花样来。

　　当年吵得沸沸扬扬的秘闻，早已被世人所遗忘，当年掀起血雨腥风，人人谈之色变的传奇，也似乎永永远远地被风沙所掩埋了。

　　四人各怀心事，直到周围灯火全部熄灭，才猛然回神。岩洞陷入无际黑暗，静得只能听到轻颤的呼吸声。

　　突然，前方有一个地方亮了起来，竟是那张虞鸣的画像。荧荧光晕下，冷傲的王爵仿佛活了过来，正威严地审视着他们。

　　白粥半躲到姜溯流身后，由衷道：“娘哎，不愧是初代，这气场太吓人了！”

　　他刚说完，世界又忽然变得通亮，但这一次，场景斗转，四个人身处于一片没有瑕疵的光亮里，除了虞鸣的画像仍在，任何其他外物都消失了。

　　七哥的铁剑出鞘，姜溯流道：“秦公子，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秦晏会道：“看样子，我们已经接近了主墓穴。如果我没有记错，玉楼春大人亲自在自己的墓穴前设下了三道关卡，说是为了分别纪念曾和自己并肩作战的三位友人。”

　　说话间，四个人已不知不觉靠紧在一处，面向四个方向，以应对可能随时出现的明枪暗箭。

　　白粥颤声道：“我们……能不能不……不要继续往前走了……回去不行吗？”

　　秦晏会肃声道：“不管前进还是后退，我们都必须要破了这三道关卡，否则会被永远困在里面。”

　　就在白粥发出第一声哀呼时，攻击者出现了。那是一群有着尖嘴獠牙的金色飞鸟，不知从何而来，甫一出现，就开始发起进攻。

　　七哥和秦晏会手起剑落，那些鸟却意外得不堪一击，被利刃一砍，就化成了泡影。

　　姜溯流诧异道：“不是实体，是幻术吗？”

　　白粥暂时忘了身处的危险，兴奋叫道：“真的吗？！”

　　秦晏会道：“说来很是惭愧，玉楼春大人最擅长的奇门遁甲和幻术，秦家后人却一样也没能继承下来。”他颇为落寞地笑笑，“不过也难怪，像玉楼春大人这样的天才千年难出一个，对后世来说，他就像神话传说里的人物。”

　　白粥道：“可惜幻术已经被云天之巅列为禁术了，现在根本看不到有修幻术的。啊——”他突然痛得弯下腰，“这些臭鸟啄我！”

　　秦晏会道：“……那些鸟根本就没碰到你！啊——”他手腕吃痛，剑都差点脱手。

　　这时，几人才发现了这些飞鸟的不寻常。

　　它们明明没能靠近，在空中就被斩杀，可几人却实实在在感受到了疼痛！而皮肤上的痛感，明明就来自于鸟喙和利爪的进攻！七哥筑起保护结界，那些鸟的确被挡在了结界外，可他们受到的疯狂攻击却依旧没有停止！

　　七哥和秦晏会尚且还能忍受，姜溯流和白粥因为体内基本没什么灵力，一个痛得大汗淋漓，一个已经痛得满地打滚。

　　很快，秦晏会也支持不住，只有七哥还能反击那些源源不断的诡异飞鸟。

　　白粥：“秦公子，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啊啊啊，痛死我了！”

　　秦晏会掏出一张符篆，蓝色火焰噗地点燃：“没有熄，说明这里并没有暗鬼邪祟，但是这些鸟……可恶，到底是怎么攻击到我们的？！”

　　姜溯流生无可恋地拿头撞了几下地面，道：“要死要死。我想过一千种死法，却从来没想过自己竟然是被活活疼死的。”

　　秦晏会汗如雨下，神经紧绷，连话都不想说了。

　　姜溯流看着地面上的影子，从剧痛中抽出心思赞叹，七哥的招式当真是行云流水。如果不看脸，就看影子的话，任谁都会以为此人风采出尘，潇洒至极。

　　真真是可惜了。

　　“……”

　　“！！！”

　　姜溯流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秦公子！你之前说，这关卡是玉楼春大人为纪念三位王爵所设？”

　　秦晏会：“不错。”

　　姜溯流遥望向远处那张虞鸣的画像，道：“那里本该有四张画像，现在只剩一张，看来这第一道关卡，是玉楼春大人为纪念虞鸣大人而设。”

　　白粥恍然：“也就是说，破此关的关键在于虞鸣大人？”

　　姜溯流微笑：“有进步。”

　　白粥：“然后呢？”

　　姜溯流：“当年四位王爵创建云天之巅时，其实最开始虞鸣大人是不同意的。他的座右铭，大家肯定都知道吧。”

　　白粥道：“有光的地方必有阴影。”

　　秦晏会不耐烦道：“这跟……”

　　“看地上。”姜溯流道，“这些飞鸟根本没有碰到我们，却仍旧可以用牙齿咬，用爪子抓，那是因为它们的影子碰到了我们。”

　　金黄色的飞鸟没有直接与四人身体相触，但它们投射在地面的影子，却和四个人的影子纠缠在一起！看上去就像是撕咬拉扯！

　　七哥手腕反转，铁剑倒插进地上鸟的影子，那暗影里竟流出了红色的鲜血。

　　白粥欣喜道：“真的有用！”

　　七哥不再斩杀空中的飞鸟，而是将铁剑刺向地面。那些飞鸟四下逃窜，地上很快鲜红一片。

　　当最后一只飞鸟消失时，所有的光都暗淡，那张虞鸣的画像也暗下去，紧接着，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天南星的画像就亮了起来。

　　然后黑暗中突然出现了八扇门，每扇门都极窄，只容一人通行，绕成一圈将四个人围在其中。八扇门中有四道门不是被毒蛇缠绕就是有火焰燃烧，其余四道门则是用砖石垒砌或者木头搭建而成，只是门内看不出深浅而已。

　　白粥道：“这是八门遁甲之术？”

　　秦晏会道：“你懂得还挺多的。”

　　白粥挠挠头：“嘿嘿。我只看个热闹，再深入的我就不懂啦。”

　　秦晏会手指八门一一掠过：“八门遁甲有很多变幻的阵法，就此阵而言，入生门、景门、开门则吉，入伤门、惊门、休门则伤，入杜门、死门则亡，八门依次居东北、南、西北、东、西、北、东南、西南。你们三个走生、景、开三吉门，一定会安然无恙，我在伤、惊、休中选一门。”

　　他所说的三大伤门，只有北方的休门看起来还比较安全，没有蛇也没有火，所以秦晏会径直朝北走去。

　　一只手按住他的左肩，回头一看，是七哥。

　　七哥向姜溯流方向瞟了眼，只见姜溯流眉头深锁，竟是极为难得的一副严肃模样。

　　秦晏会道：“七哥，你……”他呵地一笑，“真少见，你竟然也会这么信任一个人。”

　　姜溯流道：“秦公子。”

　　秦晏会：“你觉得我说的不对？”

　　姜溯流：“关于八门之阵，你说的很对。修真界在奇门遁甲方面的研究虽已凋零没落，但秦家依旧是首屈一指。”

　　秦晏会挑了挑眉。

　　姜溯流：“不过别忘了，天南星的画像还在那儿，虽然玉楼春大人是这方面的奇才，但据我所知，天南星并不精于此道。”

　　白粥两掌一拍：“对哦，这道关卡应该是纪念天南星的才对。唔……”他眉头拧成八字，“天南星的座右铭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姜溯流道：“没错。”

　　白粥惊恐万状：“难道我们要走杜门和死门？”他看向东南和西南两个方向，这两个门不仅是死门，而且被熊熊烈火所包围，即使相隔甚远，白粥都能感觉到火焰灼热的气息。

　　姜溯流道：“我先走。”

　　“阿牛！”白粥攥着他的袖摆，“太危险了，不要去！还是走……走生门吧！”

　　姜溯流笑笑：“行啊，要是我进去了，关卡还没破，你再走生门。”

　　白粥：“……”

　　姜溯流走了几步，又被人拦住，这回是七哥。

　　姜溯流开玩笑道：“怎么了七哥，现在就舍不得我了啊。”

　　七哥不动声色，望了他好一会儿，然后越过他，一步不停地飞身入了死门。

　　“喂！”姜溯流虽然颇有把握，但此时见了七哥走入死门，心头还是猛地跳了下。

　　七哥的背影几乎在瞬间被火龙吞噬，接着疾风一卷，整扇门都消失了。

　　秦晏会冲过来，喊了声“七哥！”无人回应。

　　姜溯流长腿一迈，转身进了另一扇死门杜门。

　　火舌还没触碰到他，热度就于瞬间冷却，场景再度变化，这一次，竟是银装素裹，不染尘埃的琉璃世界。画像上的凤萝，正含笑注视他们。

　　白粥道：“这……这是苍穹雪境？”

　　秦晏会道：“是啊。试问，还有哪个地方的雪景比得过苍穹雪境？”

　　姜溯流听到“苍穹雪境”四个字，脚下习惯性一滑，差点摔个跟头。

　　白粥道：“凤萝大人的人生信条是什么？想好了好出去！”

　　姜溯流一摊手道：“没听说过。”

　　秦晏会也摇头：“书上不曾有过记载。”

　　白粥痛苦抱头：“完了，出不去了。”

　　姜溯流拍拍他的背：“最后一关了，不要放弃。”

　　几人在雪地里走着，不多时，眼前出现了一条非常宽的河。河面上的冰结得很厚，即使不御剑，也能直接从河面上走过。

　　奇怪的是，河上百花怒放，冰天雪地竟生出一片姹紫嫣红。

　　白粥惊奇道：“大雪天里竟然开了这么多花！”转念一想，又道：“不过这也不是真的苍穹雪境，有什么都不足为奇。”

　　秦晏会道：“真的苍穹雪境也有春花盛开。”

　　白粥：“怎么会？！”

　　秦晏会：“最开始的时候，苍穹雪境就是一片莽莽雪原，自然是没有花的，正因为看不见鲜花，所以凤萝大人才觉得无趣。她用了三年的时间，自创了一个法术，将自己的灵力灌输于土壤之中，以维持花草树木在严寒里的生命，从此苍穹雪境不再是冷冰冰的雪原。后来她又将此术加以改进，便是后世所熟知的绝技‘百花缭乱’。许多人争相模仿，但能发挥此绝技三分之一威力的，也寥寥无几。”

　　说话间四人已走上河面，在坚冰上花丛间穿行。

　　这时，冰河底下出现了成片的黑影，冰面陡然炸裂，从水底跳出来几个人。

　　那些人的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肩头，几近白色的嘴唇浮肿不堪，密密麻麻的水泡从额头到脖颈布满了大半张脸，一时间甚至都分辨不出是男是女。神色呆滞，行动却十分凶残。

　　竟是较为高阶的走尸！

　　开始时只有七八具走尸，但逐渐的数量越来越多。欲御剑腾空，脚踝却始终被潜在水底的走尸拉住，斩断一只枯手，立刻又来两只。

　　更要命的是，这些走尸的自我修复能力惊人，明明手脚才被砍断，立马又长出新的。即使将其拦腰斩断，也会很快长出上、下半身，一个走尸相当于分成了两个，数量只会越来越多。

　　白粥手里拿着秦晏会之前给的匕首护具呼来喝去，绕着姜溯流打转，道：“阿牛，我来保护你！你只管集中精力去想破关之法！”

　　姜溯流感动道：“辛苦！”

　　眼下最大的问题不在于这些走尸有多凶残，而在于数量太多，杀不死，七哥和秦晏会目前还应付得绰绰有余，但时间一久，他们灵力和体力的消耗会愈来愈多，简而言之，不是会被走尸咬死，而是会被耗死。

　　血溅在河面的花朵上，姜溯流忽然反身抓住秦晏会的肩，问：“秦公子，可会百花缭乱之术？”

　　“……”

　　“凤萝前辈的其他法术呢？”

　　“我又不是凤家的人……”秦晏会砍翻一个走尸，将其狠踹到水里，“怎么可能会？”

　　姜溯流道：“那也未必，四位初代王爵的仙法，后世学习改进的多了去了。”他又抱着一丝希望去问七哥，“七哥，会吗？我猜测，要想斩杀这些走尸，必须要用凤萝前辈的绝技才行。不用特别精通，只要……哇！”

　　他话未说完，一片银霜白雪似的剑光就横扫河面，花瓣齐齐飞舞，犹如漫天箭雨射向那些走尸，当真是百花缭乱。

　　花瓣不偏不倚割中走尸的脖颈，这一回，被打倒的走尸果真老实了，不再玩什么分裂再生的把戏，而是连着花瓣上灵流的重量，沉入了河底。

　　七哥接着又用了几招简单的剑式，是为了秦晏会也能很快学会。

　　姜溯流喜滋滋道：“七哥，果然！凤萝前辈的招式你也会，告诉我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白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阿牛，够了！你再这样，我就要怀疑七哥是不是你失散多年的儿子了！”

　　姜溯流：“哦，我不介意收个义子。”

　　白粥：“不要脸！那你也得先问问人家肯不肯认你当义父啊！”

　　姜溯流真的作势要问，这时，远处出现了一道扭曲的气旋，七哥和秦晏会用凤萝的招式一路斩杀，终于顺利来到气旋前。四人纵身跳跃进去，皑皑白色消退，他们总算回到了原来的岩洞。而挂有四张王爵画像的岩壁从中间裂开，现出一条通道。

　　秦晏会道：“那就是主墓穴了。”

　　白粥道：“那我们也不用往前走了，赶紧回头找正确的出口吧，免得又遇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被困死在这里。”

　　姜溯流道：“嗯。”

　　他正要抬脚，眼角却有一线寒光闪过。

　　一把剑架上他的脖颈，剑刃贴上他的肌肤。

　　秦晏会站在他身后，执剑冷冷道：“谁都不准走，给我进主墓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