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债》春茶煮水

85、第八十五章

　　三个月后

　　“魏队！”对讲机忽然传出一声叫喊，“人往巷南跑去了！穿着蓝衣服，一米八不到的个！”

　　“知道了。”魏沉风急忙应答，转身对着身后两个同事说，“你们两个跟我走，包抄巷南的出口！”

　　魏沉风远远地就看见那个蓝衣服男子在巷子中上蹿下跳地跑着，不时推到一旁的晾衣架，想要堵住后边人的道路。

　　“上吧。”魏沉风打了个手势，一旁的同事得了令便加入了追捕。

　　那蓝衣服男子实在是没有什么逃跑的技巧，见前面也来了警察，瞬时乱了马脚，前进不得，后退也不得，于是硬是愣在了原地，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

　　直到蓝衣男子双手被铐上了手铐，魏沉风才走过来，拍了拍从后面赶上来的徐小东的肩，他嘴里叼着一根烟，道：“辛苦了。”

　　一行人押着蓝衣男子坐上了警车，魏沉风给局里打了个电话，电话很快就通了，接的人是王德先。

　　魏沉风开始抱怨道：“秃子，麻烦你能不能帮我们组少早点事情？我们是重案组，怎么连上街捉强盗小偷的事都落到我们头上了？你这局长怎么安排工作的？”

　　王德先在电话那头连忙道歉：“这不是最近实在没有人手吗……重案组这两天也没什么案子，你们就当帮我这个忙。”

　　“帮什么忙！”魏沉风提高了嗓门，“我们已经抓了两个月的小偷了！”

　　“这次上面的人全换的一个不剩，这也没办法啊。”王德先感叹道，“你说我当这局长当了快三个月，还不是每天都忙得焦头烂额的？再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更何况还有很多职位空着没人。你们权当帮我度过这个燃眉之急，过段时间请大家吃饭。”

　　魏沉风还没来得及回答，王德先就自顾自地在电话那头打了个哈哈，故意扯开话题道：“对了沉风，今天下午......你过来吗？”

　　魏沉风想了一会，回答：“看情况吧。有多少人会来？”

　　王德先默数了一下，说：“大概两三百人吧，大多都是记者，这次发布会搞得挺大的。毕竟......要公开所有的真相，还要还魏哥和韩敬一个清白。”

　　魏沉风“好”了一声：“我看心情，不过我爸他们应该会来。”

　　王德先看魏沉风似乎没多大兴趣，也不再多说。事实上他的确不太想去，明明这么多年的努力就是为了洗清魏航的冤屈，可现在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他却忽然感觉缺了什么。

　　缺少了一个人分享他的喜悦。

　　午休的时候，魏沉风没去食堂，一个人去旁边的沙县小吃点了几个炒菜。下午局里都忙着发布会的事，他本想偷个小懒，趁早溜了，可最后还是不知不觉来到了发布会的现场。

　　他到的时候，发布会已经进行了一半多，王德先坐在上面，正在回答底下记者层出不穷的提问。

　　“照你刚刚说的，这次事件和十二年前那起是关联案件，而且不止这起，甚至是前几个月好几起的恶性案件都是出自同一人之手，都是蓄意报复？”

　　王德先看着提问的记者，回答：“是的。”

　　“这次案件的犯人现在怎么样了？他叫什么？之前一直是做什么的？为什么一直等了十二年才行动？”

　　“很遗憾。”王德先道歉道，“我们只能透露这一切是他蓄谋了已久的，而他现在已经伏了法。”

　　“那你们十二年前为什么不查清真相？”

　　“这是我们的失职。”

　　说完，王德先倏地站起身来，脱下了警帽托在手上，一旁新上任的领导也连同着一起起立，一行人齐刷刷地向着前方鞠了一躬。

　　现场沉默了足足有几十秒，王德先才抬起身子继续说道：“我们现在决定追加魏航同志和韩敬同志为烈士，并且对涉案的一系列人物进行相应的法律制裁，同时我们会公开透明现有的警务制度，确保不会再次发生类似的事件。”

　　台下摄像机的闪光灯不停地闪烁着，魏沉风觉得闷得慌，待了没多久就离开了。

　　走到门口，魏沉风遇到了正靠在大门口吸烟的沈丘。

　　“怎么今儿吸烟了？”魏沉风走过去，问他要了一根烟。

　　沈丘看见，一把拍掉他伸过来的手：“就吸一根，你没份。”

　　魏沉风嘀咕了一句“小气”，然后拿出手机给王德先发了一句：今天请半天假，回家了。

　　沈丘跟着魏沉风一起上车，路上魏沉风还是没憋住问了出来：“准备迁墓吗？”

　　“迁什么墓？”沈丘白了他一眼，“我死了以后能跟着他一起去烈士陵园吗？我当初可是花了大价钱买的双人墓。”

　　魏沉风笑笑说：“也是。”

　　然后一路无言。

　　把沈丘送回了家，魏沉风驱车回了自己家。掏出钥匙打开门，魏沉风走进去，心里空落落的，偌大的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他又回到了一个人的日子。

　　三个月前他不顾一切地冲向那座爆炸的工厂，达到的时候已经燃起了漫天大火。

　　他像一只发了疯的狗，要不是吕群和徐小东死拽着，他大概早就和那大火融为了一体。

　　消防车和救护车接二连三地赶到，还有记者和当地的片儿警。消防员整整花了三个小时才扑灭了这场熊熊大火，魏沉风就这样在门口坐着，任凭救护人员怎么劝说也不肯上车。

　　他们给魏沉风的伤口做了一个简单的处理，就看着他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注视着里面。

　　一直到消防队员架着担架出来，魏沉风才猛地从地上跳起来。剧烈的动作扯开了他的伤口，他“嘶”地吸了一口气，一瘸一拐地冲了过去。

　　担架上铺了一层白色的布，魏沉风把手搭上去，但却没有掀开他的勇气。王德先被同事搀扶着过来，站在魏沉风身后冲着他摇了摇头。

　　魏沉风抿着嘴，颤抖的手送开了白布，但刚往后退了一步，手又重新握了上去。

　　不管是生是死，他想要亲眼确认。

　　他鼓起勇气掀开了白布，担架上躺着的人面目全非，已经完全辨认不出他本来的面目。

　　此刻所有人都没有出声，魏沉风别过了身子，过了很久才说了一句话，声音有些哽咽：“......我不信，他答应我马上回家的。我们能不能进行DNA鉴定？”

　　DNA鉴定让魏沉风忐忑不安地等了十个工作日。

　　出结果的那一天，魏沉风没有让杨老夫妇跟来，他和沈丘两个人早早的就在门口等着。

　　“爸。”魏沉风问道，“你当时是不是也很难受？”

　　沈丘拍了拍他的大腿：“要不是还有你，大概就是无望了。但现在情况还没那么糟，说不定不是他呢，一切等结果出来再说。”

　　“如果真的是他，大不了，大不了......”魏沉风自嘲的笑了笑之后，随即又叹了口气，“你都熬了快二十年，我又怎么会不行呢？”

　　鉴定医师提着报告出了门，沈丘搀扶着魏沉风起了身。颤抖着接过报告，前面一大串数据魏沉风匆匆略过，实现直接落在了最后的鉴定结果上，他刹时松了一口气：

　　经鉴定，鉴定检材并非来自同一人。

　　并非同一人！

　　他没有死！

　　魏沉风心里一阵狂喜，抬起头，充满感激地看向鉴定医师。

　　“我们从死者身上发现了一样东西。”鉴定医师忽然说道，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用密封袋装着的物件，交到了魏沉风的手里，“物品还能看出形状，说明死者在最后一刻都在保护它。”

　　魏沉风低头一看，心又猛地一揪，长方形的物块，虽已烧掉了一半，但他一眼就看出了这是什么。

　　除了底下模糊不清的字，其他的，和在他家躺着的木印章一模一样。

　　“我们的鉴定库里没有此人相配的DNA，所以要查出身份还需要一段时间。”医师又说。

　　“不用了，我知道他是谁了。”

　　魏沉风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从他们警察手下刚刚逃掉的人，会死在他自己制造的爆炸案中。

　　邬弈伟是个精明的人，做什么事都会给自己留下一条后路。

　　现在他死了，那就说明他切断了自己最后的路。

　　万籁俱寂，万念俱灰。

　　魏沉风是真的看不懂邬弈伟，他把这个烧了一半的木印章和家中韩礼卿的放在了一起，装到了一个木盒子里。

　　整整三个月，他每晚看着这个木盒发呆，每晚在等着家门被扣响。

　　一天又一天，什么都没有发生。就像还没有遇到俞林之前一样，生活永远都是那么安静。

　　魏沉风摇了摇头，又迅速去否认了这个想法，起码现在香香会和他窝在一个被子里了。

　　然而俞林去了哪？

　　刚开始，魏沉风心里还会有期待，觉得第二天醒来，身边就会出现那个熟悉的人。然而日子一天天过去，他的心里开始越来越恐慌，如果俞林还活着，他为什么不肯回家？

　　魏沉风的心底逐渐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

　　若是人体炸/弹，炸/弹一旦被引爆，那人又会如何？

　　灰飞烟灭。

　　连渣都不剩。

　　魏沉风心里渗得慌，他睡不着，辗转反侧了好久，意识还是清醒的很。肚子很不争气地叫了起来，魏沉风套上衣服起了床，刚走到厨房，却又突然没有了做夜宵的兴致。

　　算了，出去吃一点吧。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初冬，魏沉风拿了一件厚外套给自己披上。刚刚出门，竟发现外面下起了小雪。

　　上海不大下雪的啊。

　　他心里感叹了一声，觉得有些冷，哆嗦着迅速上了车。魏沉风的脑子大概是有一些糊涂，他在不知不觉中居然把车开到了当初的夜市。

　　他慢慢把车窗摇下，看着空荡荡的大街，这才想起夜市早就因为整顿，被拆掉了。

　　明明去年这个时候还和他一起来过这，才短短一年的时间，夜市不见了，人也丢了。

　　外面刮起了风，雪加着雨被吹进了车内，魏沉风急忙又摇上了车窗。他看着空无一人的大街，映着路灯的照射，忽然间倍感寂寞。

　　这一刻，他心底的悲哀终于忍不住翻涌上了心头。他把头埋在了方向盘上，双手搭在前方，车子里安安静静的，只有他的抽噎声经久不灭。

　　绝望、无望和对自己的失望交织在一起，在心底翻江倒海，魏沉风终于忍受不住，像一个找不到母亲的小孩一般，逐渐嚎啕大哭起来。

　　他想他。

　　真的好想他。

　　所以他为什么还不回家？

　　他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忽然，车窗被人扣响了三声。魏沉风心猛地一缩，红着眼框抬了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打着一把黄伞，用着深邃的目光幽幽地注视着他。

　　魏沉风颤抖着声音，叫了一声：“黄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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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倒数第二章，明天完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