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债》春茶煮水

2、第二章

　　魏沉风做完记录准备从警局出来的时候已经六点多了。他在离开之前，局里的人听见魏队和王队似乎吵了一架。

　　“刚刚上面来消息说，一个礼拜之内，五千字，你记得写。”王德先语气严肃道。

　　“啊？”魏沉风愣住了，随即向王秃子吼道，“你是小学生吗！还给我打小报告？”

　　“那是你动机不纯。”

　　“别给我瞎扯。”

　　魏沉风说完就摔上门准备出去，然后就听见背后传来巨响的一声：“你要是再去淘宝找代写，看我不想办法让你再写五千字！”

　　周围的人都在小幅度耸肩，忍着偷笑，魏沉风觉得他堂堂一个爆破组组长在刑警队里的形象已经被王秃子毁得连渣都不剩。他扫了一眼周围，板着脸说：“笑什么笑？”

　　白了他们一眼，然后他走出了警局。

　　冬季的六点天还蒙蒙亮，各种各样的早饭摊头缺已经陆陆续续地摆了出来，从大饼油条，到糍饭豆花，无一不有。

　　魏沉风在原地站了一会，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最后还是决定穿过马路走了过去。

　　“两根油条，一碗豆花。油条分开装。”走到一个摊儿门口，魏沉风说道。

　　“四块五。”小贩头也不抬地回答。

　　魏沉风掏了掏口袋，突然发现出门急，拿的这件外套里没有零钱，于是他有些尴尬地问：“那个……支付宝微信行吗？”

　　小贩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从身后的桌上拿出一块板，“扫这个转账。”

　　魏沉风尴尬地笑了笑，打开支付宝扫了一下小贩给的二维码，手机上立马跳出来一个扎着双马尾小女孩的照片，下面写着爸爸爱凡凡这个名字。他抬头看了看小贩，照片上的小女孩和面前的这个男人长得挺像，想必一定是他的女儿。他不由地笑了一下，然后在转账这里点了4.5，输入密码之后，魏沉风拎着早点就离去了。

　　今天周六是魏沉风的本休，本来想着回家去睡个回笼觉，睡到晚上起来点个外卖，但是他还是将车开向了与回家相反的路上去。

　　他家那老头子上个月走在路上被一辆新手上路的车子撞了一下，诊断出来股骨骨折和肩关节脱位，现在还躺在医院里。想着这两天工作忙，他也有好几天没去过了，魏沉风忽然有些头疼，待会等到了医院少不了要受他那刻位刻薄老爸的一番冷嘲热讽。

　　“魏警官来看你爸了啊。”

　　到了医院，病房前护士台的小护士一看见他就热情地和他打了个招呼，她们只知道魏沉风是做警察的，但却不清楚他是在里面干什么的，所以也只是魏警官魏警官地叫。

　　魏沉风点了点头也和她们打了个招呼，然后问道，“我爸这两天怎么样？”

　　“沈丘老师这两天可精神，天天和25床的大爷在那聊天呢。”

　　“不不不。”魏沉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是说……脾气。”

　　小护士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父亲那张伶牙俐齿的嘴从入院以来的这一个月来可是已经出了名的，特别是在他的儿子面前。于是小护士想了想，说道：“伯父这两天，挺好的吧？”

　　小护士也不知怎么回答，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不知是不是刚刚魏沉风对她笑了一下，她感觉她的脸像是要烧起来了一样。

　　“行，那我先去看我爸了。”

　　魏沉风和小护士道过别之后，就朝着他爸的病房走去。刚刚进门，就听见了那中气十足的嗓音立马传来：“你这臭小子还知道过来！”

　　“爸，爸你先别来生气。”魏沉风嬉皮笑脸地走过去，“我这不是工作忙嘛。来来来先吃早饭，你上周不是还和我抱怨医院吃的太清淡，想吃油条豆花来着吗。”

　　“你这破工作还不如早点辞了好。”

　　“沈老师你也别气了。”25床的大爷走过来帮魏沉风一起劝到，“我看你儿子就挺好，人民警察工作当然是忙的。你看看我儿子，做一休一的，从我入院到现在来看过我几次？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沈丘虽然表面上挺不乐意，但是听见别人夸自己的儿子心里还是小小地得意了一下，不过为了在儿子面前挂点面子，还是装模作样地说道，“我看我干脆认康复科的小俞医生当干儿子算了，人家对我不知道比你好多少。”

　　魏沉风不知道自己才几天没来，自家老头子什么时候和康复科的小俞这么要好了？他知道老头子一直在做康复治疗，但突然冒出一个小俞，还要和他抢儿子的地位，心里忽然有些不爽：“人家这是工作。”

　　谁知沈丘直接无视了他，拿起他刚刚放在桌上的油条豆花吃了起来，还不忘嘱咐他一句：“把我轮椅推来，待会推我去康复科做治疗。”

　　魏沉风只得点头是到，心里想着等会一定要好好看看那个小俞到底是什么人。

　　早晨的康复科是最繁忙的，住院的，不住院的都喜欢赶着早上第一批来做治疗，沈丘也不例外。

　　沈丘是做老师的，那张侃侃而谈的嘴倒是让他在住院的这一个月内和不少人熟了起来，一到康复科，就有人来问道：“沈老师今天不做床边啦？”

　　“这臭小子来看我，就让他推我过来做治疗了。”沈丘指了指魏沉风，“也正好省的小俞跑来跑去了。”

　　“俞医生现在在忙着呢，看来还要等上一会。”

　　“没事没事，我也不急。”

　　魏沉风见自家老头子和别人聊开了，也识相地一边去了，省的他们聊着聊着就把自家的女儿侄女就顺道介绍给了天生弯的自己。

　　康复科门口已经排起了队，魏沉风探了探头向里面望了一下，科室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治疗仪器，还有零散摆着几张治疗床。忽然有一个消瘦的背影从出现在了康复大厅里面，背影估摸着有一米八八，给魏沉风的感觉十分严谨、一丝不苟，那人正很认真地摆弄着那些仪器，耐心地和患者们讲着什么话。

　　不得不说，虽然刚才心里有些不爽，但是现在魏沉风就冲着对他的第一印象还挺不错。

　　更何况这背影还挺合自己胃口的。

　　这就是那个“小俞”？不知道性格怎么样。

　　“你杵在这里干什么？”魏沉风看的入神，后面传出个冷冷的声音来，“你不知道你在这挡着多少人了？我们科室不缺木头。”

　　忽然意识到自己被人嘲讽了，魏沉风想要看看是那个不知好歹的，刚一转身，身上就撞上了一台仪器。

　　“这台12万。”刚刚在魏沉风身后嘲讽他的人说道。

　　魏沉风扭头一看，那人长得十分清秀，左眼角下有一颗痣，绝对属于好看而且耐看的类型，他站在仪器后面，稍稍仰了下头，然后瞟了一眼比他高了半个头的魏沉风说道：“我等下进去看了坏了没有。”

　　说完不给魏沉风反应，就绕过他走进了康复大厅。

　　魏沉风被他搞得气不打一处来，刚想发作，就听见周围传来一阵窃笑声。

　　“小伙子别气啊。他性格就是这样。”坐在一旁的老大爷对他说道，“最看不惯那些无所事事又挡着别人干事的人了。”

　　说完老大爷笑了一下，还不忘补上一句：“其实俞医生除了脾气臭了一点，这人还是很好的，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魏沉风仔细琢磨了一下老大爷的话，突然发现老大爷居然把他打到了“碍手碍脚”那一类人里面。

　　“俞医生？”

　　那刚刚里面的人是谁？

　　魏沉风突然反应过来。

　　“对啊。”老大爷接着他的话继续说道，“别看他年轻，厉害着呢，海归。沈老师，下一个就你了，准备了啊。”

　　沈丘来的早，进去的自然也快。魏沉风刚把他推进康复大厅，就看见自家老头子格外热情地喊了一句，“小俞啊，今天我儿子推我过来，就不麻烦你上去给我做床边了。”

　　“不麻烦。你儿子？”

　　“是啊。这臭小子成天忙着那破工作，今天好不容易来一次，我刚和他说我还不如认你当儿子的好。”沈丘开玩笑道。

　　魏沉风自认脸皮再厚也挡不住沈丘这伶牙利嘴，于是他往这个给了他极差印象的“小俞”胸前扫了一下，胸牌上写着：俞林康复治疗师

　　俞林？他心里想了一下，多数是父亲姓俞，母亲姓林，所以才叫俞林。

　　“你运气好，机器没坏。”

　　“那我还得谢天谢地了。”

　　“你应该谢你的脚没有用更大的力。”

　　沈丘好歹当了那么多年老师，很快就意识到两人的气氛不大对劲，立马打了个圆场：“小俞，我这两天膝盖这里有点疼，要不你待会帮我看看？”

　　“行。”俞林也懒得和魏沉风吵下去，“我们去治疗床那里。”

　　走之前，魏沉风被沈丘瞪了一眼，这一眼瞪得他莫名其妙，他瞬间觉得俞林的出现很好地体现出了他和沈丘之间的塑料父子情。

　　这是魏沉风第一次陪沈丘来做康复治疗，整个治疗过程魏沉风都坐在一旁没有出过声，一方面他觉得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另一方面他承认自己是在偷偷观察俞林。

　　虽说俞林这人给他的印象是差到了极致，但不得不承认，即使他对这些东西一窍不通，他也能看出俞林的能力很强，给沈丘做的一套治疗看上去挺有效的。

　　“沈老师，等会回去记得如果有不舒服或者哪里疼痛一定要来找我。”

　　“行。那我先回病房了小俞。”沈丘笑道。

　　和俞林道了别后，沈丘却并没有让魏沉风将他推回病房，反而让他推着自己出去走走。他说自己太久没有晒太阳了，想出去看看，魏沉风觉得也是，多晒晒太阳也是好的，就推着沈丘来到了医院里供病人散步的花园里。

　　花园里来散步的人并不多，因为太早，放眼望去，也只有魏沉风在后面推着，沈丘坐在前面。

　　其实他们两人在独处的时候话并不多，魏沉风管自己推轮椅，沈丘管自己晒太阳，两人谁也不说一句话。

　　“沉风？”沈丘突然开口叫了一声。

　　“怎么了？”

　　“我说你那工作……”沈丘顿了一下，似乎还没想好要怎么说。

　　“不辞。我很喜欢。”

　　“之前和你说了那么多次我不是开玩笑。”听到魏沉风这么直截了当的拒绝，沈丘的心还是沉了下去，“阿航走的太早，我怕……”

　　“你不用担心。”魏沉风忽然停下了脚步，直直的盯着沈丘，轻声说了一句，“我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