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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信誓 ...

  •   陈恪躺在床上,听着骆歧泽在他耳边滔滔不绝,陈恪我跟你说,别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我让你喝酒了吗?!我让你喝那么多酒了吗?!你到底听没听我的话?!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的伤有多重?!陈恪,你他妈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陈恪咳了声,看着他,眼神澄澈,先前的戾气散了个干净,缓声说,没事的,我这样的祸害肯定遗千年。
      骆歧泽从鼻腔中哼了声,正准备说什么,窗外一个暗影轻飘飘的落了下来。

      梁松先是看了看躺在床上唇色苍白的陈恪,又看了看站在床边气的吹胡子瞪眼的骆歧泽,立马就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但他也不敢耽误,直接对陈恪道,赵均他们回来了。
      陈恪皱眉,那么快?
      梁松摇头,说,我是说他们准备回来了,现在应该已经出发了。
      陈恪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梁松把从一旁听到的赵均他们探查到的消息一字不差说了。
      陈恪点头,想了想,说,你现在马上带兵从右翼过去,包围他们的薄弱点,到时候,你直接攻破右翼,拿下他们的补给以及后勤,还有,拦住送过来的粮草……赵均那边随便派个人跟着就好,你不用亲自去了。

      梁松领命告退后,骆歧泽站在一旁冷笑,天天关心别人,呵。
      陈恪看了眼他的脸色,直觉现在他还是不说话的好。
      果不其然,骆歧泽继续冷笑,我就不知道了啊,陈恪,你是觉得自己三头六臂,无所不能,上天入地,唯我独尊,是吧?你是有多大的心啊?到底是一个赵均更重要,还是太和更重要?派出去的兵直接让带队的人去保护一个菜鸟,你是吃多了还是重伤未愈脑子烧糊涂了?!
      陈恪吞口水,拿手挡住自己咳了几声,然后才迎着骆歧泽的目光,说,我之所以会保护他,是因为他是个可塑之才,而太和现在,就像刚刚袁守禄说的那样,有我在,城外的那些人还不会轻举妄动。
      骆歧泽“哼”了声,说,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啊。
      陈恪也不恼,说,不是我太把自己当回事儿,而是汗拔隐太把自己当回事儿。
      骆歧泽不说他了,留着床坐了下来,静静听着陈恪的下文。

      赵均一行并没有按照原路返回,而是选择了一条更为隐蔽的羊肠小道绕回去,因为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刚来的那条路突然加强了守卫。
      他们合计了下,就让赵均带路带着他们回去。

      空中的乌云渐渐散开去,远方苍翠的树尖上缓缓散出丝丝缕缕的金光,近前一滴将落未落的露珠挂在树叶尖上,阳光照射下,琥珀一般的颜色。
      赵均拨开一层又一层的树叶,偶尔惊起一些还未出巢的鸟,扑棱棱的扇着翅膀飞远。

      赵均伸手拨开挡在面前的叶子,攀附在上面的一种不知名的长满倒刺的藤蔓把他的手划出了血。
      他面不改色的把手在外衣上擦了擦,又带着一队人向前走去。
      沾在藤蔓上的血液融合了一些露水,顺着藤蔓滑下去,深入土里,再不见踪影。

      赵均看了看眼前的偏向一个小峡谷的地方,问身后的杨淮:“里面可能有埋伏,我们要不要……”
      杨淮身后的一个人道:“不用,昨天我们到此地探查过,汗拔人还没有把手伸到这里。”
      赵均点点头,说:“那等下,我们就沿着石壁走,谨慎一点,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赵均扬了扬手,让后面的人跟上,几人就这么抱团一样进去了。

      赵均看着眼前渐渐逼近的一队人马,面容冷静,他想,还是来了。
      杨淮上前一步,不动声色把赵均挡在身后,面向御马而来的那群人。

      他们身后远远跟着的一个人影见着这个场景,立马马不停蹄的绕过这个峡谷,向着怀宁城奔去。

      那群汗拔兵也不多废话,直接就把他们六人包围了起来。
      赵均本来想拉着杨淮,手还没有伸出去,杨淮已经把他的手牢牢按住,其余人也迅速把赵均包围起来。

      赵均愣住,但现实明显不允许他这样,他快速回神,一边想突破自己人的保护圈,一边又在缝隙中挣扎着把自己仅剩的小刀送出去。

      最后,他们的保护不是被赵均强行冲破的,意料之中的,汗拔兵并没有把他们这几个人放在眼里。就算现在对面本来的五十人已经只剩下了几人。
      杨淮抹了把嘴边的血,背靠着赵均,抖着手把腰间的木牌的扯下来,往后一抛,扔给赵均,断断续续的说:“赵均,不管怎么样,如若可以,劳烦你把它送至我妻儿手中……不要让他们等的太久。”
      赵均握紧了手中腰牌,一边抹着嘴角不断溢出的血,一边笑着把自己的腰牌扯下来。

      莹白的玉上渐渐沾染了血迹,模糊了其上刻着的那个陈字。
      赵均把它在衣服上随意擦了下,发现更脏了,他艰难的扯着嘴角笑,一字一顿:“那我们今天,谁都不要出去了。”
      他说完,就把那两枚腰牌往地上一扔,也没去管究竟它有没有摔坏,抽出匕首,握紧了,铿锵道:“与有荣焉。”
      一同作战,与有荣焉。

      杨淮守左边,赵均在右方,他们战斗到最后各自手中都只剩下一把沾满血匕首。
      赵均感受着自己的生命正肆无忌惮的流失,脚踝处的伤口让他无法直立,只能单膝跪在地上。

      杨淮看着还剩下的三个人,笑:“赵均啊,你我二人今天要交代在这里了。”
      赵均咳了口血出来,他说:“不怕啊,也算战死沙场,马革裹尸。”
      杨淮正准备起身继续杀敌,余光猛见有人举起手中弯刀向赵均砍去,他硬生生转了个弯,用尽力气把赵均抱住了。

      赵均心中一惊,陡然抬头,猝不及防的,杨淮一口血不受控制的吐在他的脸上。
      赵均被他抱的动弹不得,他眼前一片铺天盖地的红,灿烂的刺眼。

      他抖着声音问杨淮:“你救我干嘛?保护好你们自己不行吗……”
      杨淮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如若不是在他耳边说话,赵均根本不能听清。杨淮说:“我们其实也……不想死……但,赵均,你比我们小……你还有……很……很长的……路,要走……或者……或者说……自你……你挂上……那枚……那枚玉腰牌……开,开始……我们……就,就注定了……注定站在……保……保护你的角色……赵均……不要辜,负,我们……”
      他的手垂了下去,赵均也已无力反抗,或许就像杨淮说的那样,今天他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他想,不行呢,我还有话没和陈恪说呢,我还没成为他的亲卫呢,我怎么,怎么能死?!
      他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握着匕首的手都停不住颤抖,松松的,仿佛一碰匕首就会掉到地上去发出“当啷”的声音。
      他像是魔怔了一般,拖着自己的一条完全使不上力的腿,挥着匕首向面前的人砍去,脑海中只是回荡着杨淮的话,轰轰烈烈的,劈头盖脸的砸向他,让本来鲜红的世界,布满了一道有一道铮亮的刀光。

      背上好像又被什么人划了一道口,火辣辣的,生疼。肩上有什么东西也在泊泊的流出,眨一眨眼就有大滴大滴不知是谁的血滴落下去。
      赵均也不知道了,他的眼前满是荒芜。
      也许被逼入绝望也就是这样了吧,深知自己看不到明日的太阳。

      陈恪赶到的时候,赵均已经成了一个血人,浑身都是伤,没一处是好的。
      站在赵均身后的一个人挥刀向赵均杀去,眼见着刀刃就要触及赵均,陈恪急忙抽出自己背后的弓箭,稳稳的搭在手中的弓上,“铮”的一声,利箭出弓。

      赵均觉得自己还是就这样了吧,反正没有人会来了。他感受到了身后的重重压力,解决完面前这个人之后,他已经无能为力了,他想,管他呢……
      他还没想完,身体就不由自主的倒了下去。也因此恰恰避过了那致命的一刀。

      他早已力竭,躺在地上缓缓闭上眼睛。

      恍惚间,他听见有重物落地的声音,随后,他便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他想也没想,用力拉着那人的衣襟,把他带到自己耳边,轻声说:“为我山河而战,为我袍泽而胜……将军,你看,我说过的,我做到了,我会记得,我不会忘。”
      他感觉抱着他的人浑身轻轻一抖,随即就没了知觉。

      陈恪低头看着自己怀中的人,脑中回荡着他晕过去是带着笑意说的那句话。
      他突然有些后悔让他出来这一趟,自己明知道可能会有危险,或者,一定会有危险,他还是让他出来了,而让他出来的目的,仅仅只是想要试验一下赵均到底能有多大的爆发力……他想,他错了。

      陈恪把赵均抱起来,一步一步的走向自己的马,待把赵均在自己的怀中安顿好以后,他冷着一张脸,沉声道:“走!”
      遗落在地上的白玉散发着夺目的光芒,有人走过去,轻轻拾起,缓步走了过去。

      赵均感觉自己就像溺在一片汪洋中,四周都是完全的黑暗,他大声呼喊着,却听不到一点声音。
      他有些无助,当初那种赵湾死去的孤独与悲哀再一次包围了他。厚重的,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他努力承受了一会儿这股重压,没一会儿,他就开始哭,他想,我真的撑不住了,撑不住了……
      他被这越来越重的压力压的喘不过气来,他忍不住,越哭越大声,他想,怎么那么委屈,他害怕,为什么没有人来救他……

      他还是被压着,压的他弯了腰,压的他重重的跪了下去。
      他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吧,不然,怎么会那么难受,他想放弃了。

      耳边突然听到一个人细细的呼唤声,随即越来越多人。
      有人说:“赵均,活下去。”
      有人说:“赵均,帮我把它带给我的妻儿。”
      有人说:“赵均,你以后来我这里吧。”
      有人说:“赵均,我要走了。”

      他想,你们跟我说这些干什么呢?我也要死了啊。
      又有一个声音钻进他的耳朵,清朗却带着满满的着急。
      那人说:“他怎么还不醒?!”

      他仔细分辨了一下那个声音,他想,我好像还有什么没有与他说……
      他的脑中突然就像针刺一般疼了起来,他开始疯狂的挣扎着,他想,他还不能死,他还有话要对一个人说!

      他努力的站起来,握紧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的匕首,刀鞘合出一枝栩栩如生的桃花。
      他大吼一声,朝着那团黑影挥去。
      然后是数不清的亮闪闪的刀光,一缕一缕的割裂这无尽的黑暗。

      赵均猛的睁开眼,入目便是刺眼的光。
      他又再次闭上眼,恍惚间,有人轻轻用手盖住他的眼睛,低声对他说:“好了,现在可以睁眼了。”
      赵均听话的睁开眼睛,有了遮挡后,他便能渐渐适应屋中的光亮。

      一会儿之后,他听见陈恪问他:“是否可以?”
      赵均开口答道:“嗯。”
      说完之后,,赵均沙哑而低沉的嗓音让两人一起愣了下。

      陈恪移开手,走到桌旁,倒了杯白水,再坐到床边,把赵均扶起来,喂了他几口水。
      赵均一直眨巴着眼睛,长长的睫毛投落下一片阴影。

      接连被陈恪强行灌了几杯水之后,赵均说话也开始有了力气,他对陈恪说:“将军,我们这次出去……”
      陈恪还没等他说完,便打断他的话:“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

      赵均有些失望的“哦”了一声,陈恪听着有些不忍,把门外的人叫进来,说:“让林正他们都过来。”
      守卫领了命下去,陈恪便对赵均道:“不过,还有些事情我们还不清楚,你来说吧。”
      赵均听完后点了点头,眼中浮现出光彩。

      他知道如果陈恪说他都知道了,那么陈恪应该是全部都知道了,而他之所以会这么说,完全是在照顾他的感受。
      陈恪转过身去收拾桌子的时候,他盯着陈恪的背影,渐渐红了眼眶。

      赵均慢慢把自己知道的说给了陈恪等人,本来习惯性的摸了一下自己的怀中,想把里面的图纸拿出来,手一贴上自己的衣服才惊觉穿的衣服已经被人换过了。
      陈恪发现他这个动作,从一边的抽屉里抽出一张边角沾满血的纸,问赵均:“可是在找这个?”
      赵均点点头,接过图纸,慢慢摊开来,指着图纸中的某一出说到:“之前我们在这里面布置了一个火引,是准备有用的时候,烧掉的。”
      陈恪眼中有光闪过,这个梁松回来的时候到还是真的没有跟他说过,现下这样的话,梁松那边应该没有问题了。

      带到赵均说完,众人准备换个地方商量战术的时候,一道身影从窗口窜进来。

      赵均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来人摘下面具,对着他笑了下。
      余将淋笑完后,直接朝着陈恪行了一礼,说:“将军,我把消息传过去了。”
      陈恪点点头,让她起来,说:“受累。”
      余将淋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自觉的现在一边。

      赵均也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陈恪照顾着他躺下,帮他把被子盖好,理了理他额前被冷汗打湿的头发,说:“你再休息下,嗯?”
      上扬的尾音让赵均心尖一跳,让后面的人面面相觑。

      陈恪转过头,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明显愣住的一群人,凉凉的说:“还站在那里干什么?出去。”
      众人:……

      陈恪站在沙盘前,看着上面标注的旗帜,想了想,抬手抽掉一个,说:“林正,明天我去接下战书后,你负责做好城楼上的布防。胡沉,你来。”
      待胡沉走过来之后,他指着标记最多的地方,说:“中路就交给你了,到时候你负责拖住他们的主力军,最好是消耗他们的兵力,为林正这边的布防争取多一点的时间。余将淋!”
      余将淋过来,陈恪把手上的旗子给她,说:“关键就是看你了,到时候,胡沉会把汗拔隐拖住,你化妆成汗拔隐的模样进去汗拔营内,把他们驻守的兵力吸引到右翼,与梁松里应外合,把他们的老巢毁了。”
      他等了等,说:“歧泽,你去发一个消息给梁松,让他派一部分人去堵住中路,与胡沉打一个配合。剩下的人跟我一起去左翼,攻破他们的后备。然后,胡沉你们把汗拔隐往左翼这边逼,林正你在左翼这边就个缺口,尽量不要让汗拔隐察觉这是你故意留出来的。还有,怀宁本城的驻军最好不要轻易动用,特别是袁守禄和袁鸣,他想知道什么就往虚了去说。”
      他停了停,突然笑了笑,说:“袁鸣,你们应该是看不到他的了。”

      众人听他说完之后,纷纷退下,各自准备去了。
      不多时,整个护国军开始了整齐有序的调动,士气震天。

      赵均睁着眼躺在床上,听着外面整齐的步伐声,对着走进来的人说:“我也想去。”
      声音里充满了不甘。
      陈恪坐在床边,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说:“你这样拿什么去?”
      赵均被他说的眼睛一红,抿着嘴不说话。
      陈恪看着他这个表情,也没想安慰他,只是说:“赵均,你得知道,有些时候我们总会对一些事情无能为力,没有人会什么都会,就像我,受伤了之后,也只能任人宰割……”
      赵均本来想说些什么来反驳他,但他突然想到汗拔王城那次,突然就闭了嘴。

      陈恪看了看他,继续说:“但是你明天可以去城楼上观战。”
      赵均眼神闪了闪,咬着唇答应了。
      千里河山,鲜血铸成。

  •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今天应该是日万的,但是下午我准备码字的时候,基友给我打电话,然后,两个多小时就这么过去了……
    赵均真的变了,他再也不是那个手上不沾鲜血,内心深处相信世界只有真善美的天真孩子了。
    经过欲球不满小可爱的反映,我这章后面加了双引号,后面也会的,前面的章节以后修文的时候再来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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