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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生息 ...

  •   边疆军情紧急,突来的军报让原本还算的冷静的护国军突然躁动起来,主帅已逝,如何继续。
      一片纷乱与嘈杂中,胡沉手忙脚乱的主持着大局,四处安抚着暴动的军心,应付着从皇城传来的在他看来有些荒唐的圣旨,一边组织着把逝去的将军的遗体好好的运送回皇城。
      他空闲时间转头看看一直没什么表情地站在一旁的那个身形潇洒的人,轻轻的叹口气,比起他现在应付的,很明显,站在那里的那个才是最难应付的。
      他用手肘碰了碰站在他旁边的林正,朝着陈恪站的地方努努嘴,低声道:“怎么办?”
      林正向来心大,但如今也只是摇摇头:“只能他自己走出来,我们……没法插足。”
      胡沉本还想说什么,见着又有人进来了,也就放下了,集中心神去应对接下来的事情。
      林正想了想,走到桌案后,提笔写了几封信,唤来专门用来传讯的灰声鸟,将信绑在灰声腿边的信筒中,就伸手放了。他想:那么快的灰声,希望接信的人也能来的这么快。
      各人自有各人命,他只能起到一个辅助作用。
      一年的时间不过匆匆弹指间,那个名叫陈恪,从一个无所事事的身在军营心在江湖的不被所有人看好的人用一种强势的不容人拒绝的手段强硬的征服了整个护国军,又用他平日里的作风赢得军中人心。
      几家欢乐几家愁。
      一座名叫怀宁的小城里,在十一年前迎来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喜事。
      难得一个好天气,梳着牛角辫的李澜拿着一支糖葫芦,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眯了眯眼睛,抬头看向正在自家门前来回踱步的人,用不太熟稔的字句问到:赵叔,姨姨在里面干什么?那么久了还不出来?还一直……嗯…吼的那么…难受?
      身着青衫的男子停下自己有些凌乱的步伐,撩起一角衣摆,蹲在她面前,抬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笑了,眉眼染上春风的味道。他说:“丫头,想不想要一个弟弟或者妹妹?”
      李澜皱着眉想了想,小小的脸上一片纠结的神色。而后,她轻轻摇摇头,又觉得似乎不够表达她的意思,于是把头摇的跟泼浪鼓似的,急急说:“澜儿不要!他们会和澜儿抢东西吃,澜儿自己都不够吃了……才不要!”
      赵湾大笑起来,抱起还在纠结着的孩童,坐在门边的台阶上,看着怀宁城外一半的蔼蔼青山与一半飞扬的黄沙,心中愁绪与欢喜不知如何说。
      那么多年了,他与她终于迎来了一个小生命。
      那么鲜活。
      当李澜用自己的小手抱起那正在睁着一双大眼睛,双手乱舞的婴儿时,脑海中突然闪现前几天自己说过的话,于是她立刻想把这烫手山芋放下,自己从京城带来的东西都越吃越少了呢,怎么能让这个小屁孩抢了去?!
      或许是小孩懂了她的心思,于是咿咿呀呀的叫起来,双手直朝她挥舞。正当她有些疑惑之时,只听自家爹爹在背后满怀笑意的道:“澜儿还不抱抱这小子,嘿,这两只手还挺有劲!”
      赵湾笑着拍他的肩,说:“李兄,咱们后面去说,让这两个孩子自己亲近亲近。”
      李澜的父亲与赵湾笑着走远,站在房中的李澜隐隐听到他们的对话。
      “哎,这孩子叫什么?”
      “赵均”
      “均?”
      “他娘说。希望以后房楼拔地起,万物平等,众生平均。”
      李澜看着怀中自己又重新抱紧的孩子,看着他肉肉的脸上傻兮兮的笑容,突然改了主意。她想,我以后要对他好一点…毕竟他第一次就要我抱,还那么可爱…谁让他长那么乖…
      她伸手戳了戳小孩粉嫩的脸,觉得很舒服,又捏起来扯了扯,小孩吃疼,“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她吓得松了手,孩子直往下掉。
      幸好赵姨眼疾手快的接住了,她一手拍怀中正哭的伤心的孩子,一手拍她,语气焦急:“澜儿,你没事吧?吓着你了?”
      李澜看着眼前女子温柔的眉眼,摇了摇头。
      她想,算了,还是原谅他吧,赵姨这么好,我都不想对他不好。她想着,伸手戳了戳男孩肉嘟嘟的脸颊,自己小声嘀咕:“看吧,都是赵姨的功劳!!”
      赵均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懂不了这个世界。

      有时,第一印象,只能是第一印象,比如说,赵均留给李澜的那个乖。
      等到小孩渐渐长大,书没念几天,整天就是上房揭瓦,还得“很好心”的拉着她上房揭瓦。端的是一个义正辞严:“李澜姐,我跟你说,这个叫做生存技能!”
      于是,整个怀宁都认识这个混世魔王,关键是混世魔王的师父也压不住他的场。
      混世魔王爱听一个叫做章渊的将军的事,也爱听现今这个名叫太和的国家的那支护国军的事。时不时的,那些围在一起的老头老太太的中间就会冒出一个黑黑的发顶,跟着众位说书人听书人哈哈大笑。
      他的生活,肆意而张扬。
      没什么重负,也不需要。
      于他而言,自由自在便是最好的生活。
      十岁那年,他听闻他最爱的章渊将军死了,那个时不时会冒出来的一个叫做陈恪的人突然开始重要起来。
      他撇撇嘴,觉得有些无聊,也或许,这不是他的人生。
      只是有些羡慕罢了。
      少年恣意,人世繁华总是想要尝尝的。
      后来,他一边听着陈恪的崛起一边抛着花生米下桃花酿,迷离之前,脑中尽是:我也想……但是不想去军营呢……
      又五年过去了,赵均跪在母亲的灵位面前,双目通红,眼底蓄满泪水。赵湾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垂着头,一派了无生机的模样。
      李澜小心翼翼的走进灵堂,和父亲上过香之后,想说什么,却被人打断。李父坐在赵湾身边,自顾自的斟了一碗茶,放在唇边,说:“赵湾,汗拔打过来了,我们可能……”
      赵湾动了动,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李父看着他叹了口气,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赵均,终是说:“我们要走了,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搬出去?毕竟……”
      赵湾摇摇头,看向灵位上妻子明艳的脸孔,早已干枯的唇一张一合,嗓音再不复以往的温润,却是嘶哑的,他说:“她还在这里呢,我能去哪?”
      李澜听着听着就红了眼眶,转身想抹泪,又生生憋住了。低头看向自己的脚尖,不发一语。她本想告诉赵均,她要走了,之后要记得去找她。她本想跟他说,赵均啊,姨姨走了不要那么伤心,会好起来的。她还想说什么,却都说不出口,甚至,说了,该听的那个人现在也听不进去。
      怀宁城似乎永远是安稳且平淡的,无论何时都能给人一种沉静的感觉。李澜看着身边元气满满的赵均,放下心来。
      李澜看了看自己一身暗红色劲装,头发高高束在脑后,她想,这可能是最后一次穿成这样了吧。
      有些不大不小的遗憾就这样蔓延开来。
      李澜问他:“你想不想去看看陈恪?”
      赵均摇头:“不想,没意思。”
      对他来说,陈恪什么的都跟他没关系。
      直到很久之后,赵均开始跟那个跟他没什么关系的陈恪纠缠不清,关系剪不断理还乱的时候,恨不能回来杀死这个时候的自己。
      但有些时候的刻骨铭心不是他能掌握的,他也只能顺其自然的接受。
      没过几天之后,赵均就没有看见李澜了,与此同时,怀宁城外的人好像也多了起来。有匆匆逃难来的人,有匆匆准备离家到其他地方的人。就连城外那蔼蔼的青山都仿佛不再葱翠,而那漫天黄沙的另一半仿佛汹涌了起来,整日都在狂风的带领下张牙舞爪的刮向怀宁城。
      赵均呆在平常和爹一起表演的地方正襟危坐着,看了看赵湾的表情,说:“爹,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表演了吗?”
      赵湾摸了摸旁边的工具,说:“如果这一次怀宁能熬过来,就不是最后一次,但如果不能……”
      赵均嗯了一声,默默收拾好用具,准备开场。场下人声鼎沸,场上黯然伤神。
      赵均很少看到这样的赵湾,沉默,孤独,严肃,周身都是浓浓的一股悲哀的味道。他叹了口气,等着赵湾的最后一场口技表演。
      曾经赵均问过赵湾:“爹,我们为什么要表演口技啊?”
      那个时候的赵湾摸摸他的脑袋,边把手上的糖葫芦递给他边说:“因为我们赵家世代都是表演口技的啊,我不能让口技在我这里断了啊。”
      赵均懵懂的点头,专心吃着手上的糖葫芦,也没过多注意到赵湾口中的隐隐失落。
      他一直都知道赵湾是想去科考的,在赵湾心中报国之志从未磨灭过,但却只能被逼传承口技。说不失落那一定是假的,但他不能反抗,只能顺从。
      万般无奈,很多时候,理想抱负与现实总是无法兼容。
      赵湾开嗓,金戈铁马,气势恢宏。
      赵均沉默的坐在一旁,看着赵湾眼中渐渐蓄起的泪。
      三声两声。
      声声难捱。
      或许,有些东西到头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新修的,补一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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