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之鬼》狛枝

7、第7章

　　宇治下山本意想买些颜料，奈何囊中羞涩，只好去店里‘借’了些颜料画纸回去。回家后，不知道为什么爱花一副气鼓鼓的样子，根本不理他。宇治没有多想，把一切归结为小孩子的叛逆期。

　　他径自去砍了竹子，裁出伞骨的用料来晒干，耐着性子，像过去千百次做来的一样，细致的打磨。做好一批伞骨，再来绘制伞面。他想到如今卖伞只能在夜里，手下的笔一顿，再涂出来的颜色就往艳丽里走去了。他画金鱼，画花，画盛装的美人，画传说中色相惑人的精怪。

　　“好漂亮，”被刺鼻的颜料味道引过来，又被宇治笔下艳图牵去注意力的爱花情不自禁的感叹出声。在她前方，宇治用好几个昼夜画好的伞挂满了屋子，地上也散落着几把晾干，怕太阳晒去颜色，都是放在屋里阴干再上油的。

　　金鱼，大朵盛开的彼岸花，拢发的美人，白皙的手臂，宇治笔下的艳图鬼气森森，却也夺人眼目。他以前不爱接花街的活，就是因为他笔下的美人过于妖异，少了长谷川弥的清丽纯净，但跟他如今身份却无比相配。

　　哈，鬼所做的鬼画。

　　宇治从最后一幅图里回神，便注意到爱花安静的站在一旁，两眼闪亮的注视着这些画，她抚在桌旁的手比跟宇治初遇的时候抽长了不少，感觉拿起画笔来已经不成问题了。宇治心中一动，他轻咳一声，唤过爱花的注意力来，问她：

　　“你想跟我学画画吗？”

　　“我想学做伞，”爱花从地上拎起一把美人伞，举在肩头有模有样的走了几步，兴冲冲的转过身来宣布，“我想做漂亮的伞。”

　　这一天起，宇治做伞间，便抽空教爱花怎样打磨伞骨，绘制伞面的时候也给了她画纸让她先在纸上试着作画。但爱花竟然一点绘画细胞也没有。

　　她制作伞骨，栽木料都做的不错，就是在绘画一途上并无天分。让她照着画花鸟，她画的像野兽，甚至还有色弱。

　　宇治只在心底叹口气，感叹像过去一样两人一同绘画比拼画技的日子不复再来后，便安慰的摸了摸爱花的头。

　　“没关系，平民百姓不用那么艳的伞，无色的纸伞也很受欢迎。”

　　等到入了夜，宇治打包好成伞，牵着爱花一同去了花街。鬼的步伐跟人类丝毫不可比拟，爱花缩在宇治怀中，稍稍打了个吨，再睁开眼时，就站在一条灯明火亮的街入口，这是她曾经见过的景色，算不得什么稀奇。路两旁的格子间时不时有白皙的手臂伸出来，柔柔的勾住过客的衣角，连带着男人的心便一起带走了。

　　爱花牵着宇治的手紧了紧，她本能的讨厌这里，到处都是小格子和被关在里面的女人，她从心里生出同情来，却不怜悯她们。

　　“我们是要把伞卖给这里的人吗？”爱花仰起脸来问，她现在只到宇治的腰间大小，任谁看也只是个孩子，不会有人借故撞到她身上来携油。

　　“对，这里的买家手头都大方，只要画的好看给的价就高，”宇治弯腰小声跟她解释，然后带她寻去了一家不大不小的店面里面，在外面揽客的游女见的人多了是了，打一个照面就知道他们不是来找乐子的，但送含情秋波的眼眸一点也没见少。

　　宇治找了这里的妈妈，给她展示了自己带来的每一把伞。

　　“哎呀，这把真是不错，”店里的妈妈对唯一的那把美人伞爱不释手，其他的伞虽不错，但这把伞最好。两人就价钱和供应一事谈了几分钟了结，宇治答应以后要是再画此类的伞来，就还拿到他们家来卖，同时他今天带着爱花来还有件事情要办。

　　“妈妈，我想请个艺伎给我女儿讲一讲那方面的事情，”宇治清俊的面容不好意思的别了过去，“我妻子去的早，很多东西没给她讲过，家里又没有女性的长辈。”爱花乖乖巧巧贴在他大腿旁，低着头不说话。

　　“这有什么难的，”不知是冲着宇治的脸还是伞，妈妈飞了个眼波过来，后颈瓷白的皮肤在烛光里晃的人眼晕，“来吧，小姑娘，跟我来，妈妈要给你讲些好玩的事儿，”宇治推了推爱花，示意她跟上去。

　　“别怕，我就在外面，等她跟你说完了你出来就找到我了。”

　　“宇治先生要是等的寂寞的话，”牵着爱花往里走的妈妈突然一个回身，笑吟吟道，“我们这里的姑娘个个都好相处。”

　　“不了，我就在这里等着，”宇治摇头，坚定的站在门口一步不往里走。

　　妈妈只好遗憾的收回了目光，对着手里跟她父亲一样俊俏的小女孩调笑：“ 我们这里好久没来过这么俊俏的小哥了，要是你父亲乐意，我白送上一回也乐意呀。”

　　宇治站在门外等候，周遭引诱的视线并未因他拒绝的姿态变少，越是拒绝，周围的视线越是炽热，像能把他活吞下肚一样，同时路过的男人也有传来不善的目光和男女不忌的暧昧暗示。

　　宇治目不斜视，就当自己瞎了。在他头顶上，仔仔细细给爱花讲述女性私事的声音对鬼敏锐的听觉来说，就如同现场直播一样。宇治彻底没话说了，他素来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身体发育完全后，自渎的事情也不曾有过，彻头彻尾的禁欲作风。偏偏此刻是在花街，人类欲望的最直白处，他越是摆出这种姿态，越是引起周围女人的征服欲。

　　宇治脸僵硬的站在原地，忽然一声轻笑搔了下他的耳朵。那声音很熟悉，他寻声望去，离这里不远，就在对街的二楼窗口，几年前有过一面之缘的魇梦侧坐着冲他举起手中的酒杯。

　　“好久不见。”

　　宇治从魇梦递酒的动作里读出了这样的讯息，今天是走了什么霉运，他宁愿跟他心有灵犀的存在是只狗，也好过是上次狠狠作弄了他一番精神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