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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陈清酒视线从他的面上移到他的手掌心,瞥了一眼,声音淡淡且缓慢道:“枭。上生鸳鸯之鸟,下生连理之枝,意为,男子物什如棍,女子,似鸟蹲坐上头,颠鸾倒凤……干那事。又因女厉害如鹰,一飞一扑,劲足势猛,故谓之,枭。”

      “嗤!”

      打扫院子的几人咬唇笑出了声,双肩颤抖,十五回头瞪了他们一眼,而后粗着脖子,红着脸,恶狠狠道:“污言秽语,何以留得清修之地,我要去问问人事那边,谁安排了你这种不入流的家伙进来!”

      十五气急败坏地踩着鞋往出走,十九笑得前仰后合,声音清脆不惹人厌,“你还真是人才啊,这种事情居然也能说的出口?”

      “……哦。”

      阿大揉着酸疼的腮帮子,蹲在旁边默默拆开了油纸包,动作细小而又猥琐。

      依旧有一双平淡如水的眼睛移了过来。

      “阿大……”

      “小祖宗诶……”阿大苦着一张脸看着自家师妹,眉头皱起,“你家师兄我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你看一百零八那精神抖擞的样子,今个放过我好不好?”

      “什么一百零八!瞎说。”

      陈清酒一脸冷漠地看着两人打闹,盘腿靠在身后的石头上,不发一词。

      阿大顽强地留下了自己的酱鸭腿,连忙就地一个翻滚,藏在了角落里,十九便又凑了过来,目光移到了他背后的四封画卷上。

      “你那是什么山水古画吗?”

      “空白,纸。”

      “空白纸也要整日背着?家传下来的?”十九托腮,看着那画轴还挺古老地,尽是些自己都看不懂的符文。

      “自己,做的。”

      “阿七,我先称呼你为阿七吧。”十九与他对面而坐,双目发亮,五指搓着,“我不是有意冒犯,就是好奇,那东西能给我看看吗?要是不行你摇头就好。”

      陈清酒倒是不在意地伸手摩挲出一纸画卷,而后给了她,十九连忙合掌道谢,随后借着明媚的阳光,将画卷正反看了看,秀眉蹙起,“看起来纸质比寻常的要好些,你想好画什么了吗?”

      “……没有。”

      “那画好后记得给我看看。”十九替他收好了画卷,笑道:“太子山风景其实不错,过几日你去了可能会见到心仪的地方。”

      “阿七……”

      “咳咳。”

      身后,饱餐一顿后的阿大掩唇轻咳,十九立即掩嘴起身,“算了,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有功课,先走了。”

      十九摆了摆手,与他作别,而后与阿大‘勾肩搭背’地溜走了。

      “我,我那个方才是不是说错话了?”十九捂着嘴,一双眼睛不安地乱转。

      “没有。”阿大拉了拉她的胳膊,温声道:“我只是觉得一百零八他可能嗓子不太好,你这样叽叽喳喳同他说了那么多话,叫人如何受得了?”

      “哎呀,我真笨!”十九闻言,拍了自己一巴掌,“就觉得他那眼睛好看,看迷了去,都忘记了这茬子,居然没有一个男人细心,该死该死……委实该死……”

      十九懊恼地跺脚离去,留下阿大一人苦笑,他微微侧身,这个地方还能看到那家伙,阿大不禁挠着头,想起昨个晚上,嘟囔起来,“这人,真是师叔安排来清修谷的?”

      因着玄灾逃离一事,大若墟,长在山,若邪谷三大门派警戒,定于太子山会晤,便是在四日后。

      三派会晤,到时入太子山的肯定还有其他门派,届时各派掌门长老上山,山下自然留着一众小辈交流论道,再加上太子山附近妖物出没,还能结伙修行,因此要准备的东西便麻烦多了。

      清修谷作为大若墟内最大的分支,一早便风风火火地折腾了起来,十九是五指带满了灵戒,里面杂七杂八地不知塞了什么东西,收拾好自己后,她又跑向了后院。

      清净的院子内,静静坐着一人,十九凑了过去,双手捧着一枚灵戒,“阿七,这个东西给你,四日后太子山一行,记得带足了东西。”

      陈清酒面前摆着四封画卷,抬头漠然地看着她,指了指石案,“就这些,东西。”

      十九蹙眉,郁闷地收回了灵戒,“前几日看你吃阿大的酱鸭腿还挺开心,这次我吩咐他多藏些给你,那你这里带着换洗的衣服吗?可要阿大帮忙?”

      陈清酒默默摇头,十九扫了一眼他似乎百年不变的灰旧衣衫,觉得自己还是回去吩咐一下的好。

      自那日阿大提醒之后,十九虽然爱来找陈清酒玩,每次却是留下不过半个时辰便走,但眼下不过一柱香的时间,十九便见他眼中有疲色,可怜兮兮地三步十回头。

      陈清酒漂亮的双瞳看着她,等到那人影快要消失在院门口时,才木讷地开了开口:“十九。”

      十九如风般坐了回来,双手托腮,眼睛亮的灿烂,仿佛还摇着尾巴,沉湎酒色,殷勤着,“可想要带什么东西,我帮你。”

      陈清酒抿唇摇头,指了指身后的屋子,简言道:“写字。”

      十九当即跑回了他屋子,左手托着砚台毛笔,右手抱着厚厚一沓子白纸,她磨好了墨,陈清酒便执笔写着:抱歉,嗓子不太舒服,你若有问题,便只能以笔代之。

      “没事没事。”十九托着腮,一嘟嘴,问道:“阿七,你这嗓子没治过吗?听着便觉难受。”

      治过,但缺一味药。

      “什么药?”

      锦麟花。

      十九凑近看了看,而后一脸懵,她自以为博览群书,却没听过这一味花草,思忖之下,不敢怀疑自己的才智,就疑问道:“那是什么玩意儿?阿七,你莫不是诓我乱编的吧?”

      陈清酒敛眉,抿唇淡笑,十九眨着眼,一脸痴样,赏心悦目啊……

      陈清酒顿了顿,执笔写下:什么赏心悦目?

      “啊?”十九惊诧,连忙捂住了嘴巴,原来自己竟不小心吐露了心声,果然是色字头上一把刀。她沉默很久,掐了掐自己的太阳穴,求得个清心凝神,然后才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阿七,以前有没有人夸过你眼睛生的好看?”

      陈清酒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

      “谁?心上人吗?”

      面前人一时半会没动笔,迟钝地想了想,微微颔首。

      十九立即坐不稳了,她搓着手,八卦之心顿起,笑得一脸猥琐,“你长得这么好看,心上人定也是分外貌美。”

      陈清酒这次终于动了笔,在白净的宣纸上缓缓写着,十九倾了倾身瞧着,但见他一笔一划落下一字:丑。

      这真叫人大跌眼镜,十九难以置信,却见他抿唇又执笔。

      十九当他是要反悔抹去那一字,陈清酒却又毫不留情地在‘丑’字后面加了‘奇丑无比’四字。

      不仅丑,还是奇丑无比的丑。

      十九同他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无言以对,最后实在忍不住皱了皱眉头,问道:“没那么惨吧?”

      她问的含蓄,而对面人则颔首一笑,继而一笔一划,落墨成字:心上人,平平相貌,非一方绝色,实乃我所见三千界内最平庸之人。

      十九惊得下巴都磕在了石案上,疼着出了眼泪花,还不忘摆手安慰他,呲牙咧嘴道:“没事,丑便丑,情人眼里出西施嘛,待你好就行。”

      他待我,不好。

      是个骗子。

      这两句话陈清酒只在心中说了说,他面上对十九说的依旧表示赞同,写道:情之所钟,虽丑不嫌。

      聊了这般长时间,十九不再打扰他,匆匆将东西收拾好便离开了后院。

      太子山会晤一日,清修谷四更天便起来折腾,等到各位师傅启程后,阿大才带着一众弟子跟上了浩浩荡荡的队伍。

      大若墟下门派诸多,但真正能去太子山的,怕是不到五分之一,午时刚过,偌大的太子山便随处可见人潮涌动。

      阿大到了指定地点,便招呼着各位师弟师妹们先坐下休息,十九坐在陈清酒对面,对着阿大招了招手,嘴角一扬,便絮絮叨叨起来,“阿大,你瞅我眼光好不好,给阿七挑的这件衣服是不是合身极了?”

      清修谷没有明令要求弟子统一着装,因此他们穿的随意,阿大抬眼看了看那一身青衣素裹的人,打了个哈欠,“比前几日那拾破烂的脏衣服好多了。”

      十九又不由分说地踹了他一脚。

      “呦,清修谷的各位兄弟原来在这里啊?”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红衣男子踏着风骚的走位,摇扇而来,十九先是捂了耳朵,连忙凑到了陈清酒面前,闷声道:“长在山卢莫道长座下首徒顾孟平,骚包狐狸一个,你别和他处,免得被带坏了。”

      陈清酒正吃着东西,闻言,抬眼看了看那人,一言不发地继续啃。

      陈清酒不理会他,顾孟平却是见了生人,好奇心作祟,便不要脸地凑了过来,“清修谷何时来了新人,都没听说过。”

      十九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我清修谷一事,你长在山一个狐狸多问什么?”

      顾孟平以扇掩唇,敛眉笑得眼睛都眯成缝了,越发像只笑面狐。

      笑面狐道:“十九师妹还是这个脾气,当心嫁不出去了。”

      “你!”

      十九气得叉腰,直觉眼前红影一晃,那顾孟平已经掠过自己半蹲在陈清酒面前,一手钳制着他的手腕,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抬头望天,“唔……尚未结丹……也没筑基吧?你是凭什么进清修谷的?走后门?”

      陈清酒仰头看他,一双眸子平静的很,磕磕绊绊道:“我,只是个……算命的。”

      “算命的?”顾孟平嘴角一抽,随后转头看向了阿大,面容扭曲,怜爱道:“你们清修谷收徒标准何时变得如此……呃,便民化?”

      阿大还没说话,顾孟平便觉得自己衣袖被人一抓,回头见那人看他,沙哑着声音,道:“算命,可要测字?”

      顾孟平皱着鼻子,却是摇着纸扇坐下,“要生辰八字吗?”

      “只,测字。”

      “哦。”顾孟平扇子敲着脑壳,打了个哈欠,朦胧着双眼伸出了手,道:“你既然要测,那便替我测个‘活’字。”

      陈清酒颔首看了一眼他的掌心,俯身道:“舌,触水而命活,乃千口言,称死为活,多言,左右逢源之,而言多过失,亦会被……淹死。”

      十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顾孟平颤抖着手,最后折扇轻敲他的头顶,“你这家伙倒是甚和我心意,不如弃了清修谷随我拜入长在山如何?”

      “顾孟平,你挖墙角依旧如此娴熟啊……”

      顾孟平眯眼,回头看着阿大笑了笑,道:“哪里哪里,叫您见笑了。”

      几人正打闹着,远处突然浩浩荡荡又来了一波人,顾孟平揉着发酸的腮帮子,以扇掩唇,先在陈清酒耳边低语:“那是三大门派里最有钱的门派若邪谷,门派弟子多是从江湖上选出来的,你也知道,凡人嘛……就是想长生不老,所以这数百年来走后门的也颇多,若邪谷可谓是富得流油,谷里不知堆出几座金山……”

      陈清酒抬头去看,只见那一堆人衣袂翩翩,腰际都佩戴着模样不一的紫钰珏,统一仙风道骨,全无‘败絮其中’的混账样,他干巴巴道:“江湖……”

      顾孟平偏头,看他若有所思地缩了缩眉头,平平板板道:“有钱人还,真不少。”

      顾孟平笑得前仰后合,余光瞥见远处一人,立即合了笑意。

      在若邪谷众位弟子后面,施施然前来一人,那人衣着一尘不染的雪白袍服,云袖斑影,清澈的眸子没有他们这个年纪该有的疏狂,却是俊雅至极,让人暗暗惊叹。

      顾孟平生来荣宠在身,便没什么嫉妒的东西,要算得上嫉妒的,也只能是这位大若墟王三胖座下的弟子,景沐月,但嫉妒归于嫉妒,谁让人家长得霁月清风,修为又比自己高,怎么都打不死。

      他一边为自己哀叹,一边又暗戳戳地诅咒着那人,而旁边自从景沐月出现便傻了的阿大此时终于反应过来,掐着十九的胳膊激动道:“十九十九,是沐月、沐月师兄啊!沐月师兄来了!”

      十九能给他三魂晃出七魄,手背狠狠给了人一巴掌,没好气道:“沐月师兄来了你抓我做什么!过去打招呼啊!”

      阿大被她吼的没了声,一旁的陈清酒则站了起来,道了句:“我去,拣柴火……”

      他的声音轻飘飘地跟羽毛似的落下,几人正在讨论景沐月,自然没听到,便让人悄无声息地溜了。

      阿大羞涩地抬了抬头,而后在原地扭捏,上前三步,后退五步,和个小媳妇儿似的,怯懦着,“我,我不敢啊。”

      “怂蛋!”十九瞪了他一眼,清了清嗓子,中气十足地吼了句:“沐月师兄!”

      景沐月正在同若邪谷几名弟子说话,听到有人叫他,回头便见十九在远处伸长了胳膊在招手,他俯身一拜,道了句‘告辞’,而后缓缓往走了过来。

      阿大心中一万头野马飞奔而过,脑子里的小人抱头抢地,骂天骂地,骂爹骂娘,就是不骂自己,痛哭哀嚎:怎么办怎么办!沐月师兄来了!我还没有准备好呢!最近功课做的如何?不对,什么功课,他压根就没听过功课!

  • 作者有话要说:  情之所钟,虽丑不嫌。
    ――《浮生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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